不管外界怎么讨论,姜黎这一个月以来一直保持着公寓——画馆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天早上八点,赵雨开车送姜黎到缥帙无尘,晚上六点准时接姜黎回家。

在询问过姜黎的意见后,李云也顶住了公司的压力为她在进组前创造了难得的悠闲时光。虽然以姜黎如今的咖位,新艺已经很难置喙她的选择。但毕竟合约还在,双方需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合作关系。

可即便是姜黎放弃了所有商业活动,留给她琢磨剧本的时间也仅有不到两个月。这一个月来,姜黎一边从零开始学习绘画一边疯狂寻找自己与角色之间的契合点。效果如何……姜黎也不敢保证。

正式进组开拍之前,冯济源导演组了一个局,将姜黎等主创演员都招呼了过来。聊聊天,聊聊剧本,方便进组后快速进入拍摄状态。

“你……最近变化好大!”

这是许久未见的张青见到姜黎后说的第一句话。

“是吗,你的变化也很大。”姜黎扬起一抹浅笑问道,整个人好像从内到外散发着一股懒洋洋的味道。

张青摸了一把自己的长发,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本就不是以颜值出名的艺人,他的演技、一张天生的电影脸、以及温润的眼眸都要比他的颜值有名。从拿到画灵的剧本后,张青便开始为林飞光这个角色做准备,留长头发、续须、减肥……即便没有带入角色情绪,往那一站便自带流浪艺术家的气息。

如果眼前这是真实的林飞光,若木对他的情感又该是怎么样的呢?姜黎盯着张青,陷入了思索之中。

张青一动不动,任由姜黎不算礼貌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心中亦是满心惊讶,他与姜黎其实并不算熟悉,短暂合作过两次。但每次合作,姜黎都在刷新他的认知。这个女孩的进步太快了!如果前两次只是惊讶她的努力与天赋的话,那这次见面就是震惊了。

她就站在那里,依旧是那副客气的模样打着招呼。但只要对情绪敏感的人便能发现,姜黎的变化非常之大。这种变化如果想要详细描述出来,并不容易。丝丝缕缕,那是一种气质上的改变。今天之前张青对姜黎的认知,年轻、漂亮、有天赋、很努力,值得合作的女演员,那现在的姜黎就是一座看似平静,实则内里早已波涛汹涌,随时要迸射岩浆的活火山。

动荡、灼热、令人震撼。

惊讶过后张青不仅皱起了眉,作为演员,他很喜欢对手戏演员能拥有这样炙热的状态。但最为朋友,张青不免有些担忧。高强度精神状态的保持是以消耗身体为代价的,这种为了角色透支身体的入戏方式,他尊敬但不认可。

有心想劝说两句,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反倒是回过神来的姜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很喜欢这个本子,最近总有些走神。”

说完之后姜黎也不管对方的回应,主动询问起张青对于林飞光的看法。因为她很需要,剧本中并没有详细描述若木对于林飞光的感情。是小女孩对男性长辈的孺慕?少女单纯又炙热的爱情?还是弱者对强者的崇拜?亦或是失去了唯一亲人后抓到的浮木?

姜黎认为若木对于林飞光的情感是极其复杂的,如果她只表现出其中一种或两种情感演绎,那一定是失败的。但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带入这么复杂的情感,所以急需张青的帮助。

张青认真点点头,放下刚才要说的话,认真和姜黎讨论起来。如果说姜黎是近一年越发沉浸到演戏的兴味之中的,那张青就是天生的演员,科班出身,人生的一大半时光都投入到了表演之中。两人越聊越热烈,越聊越忘我,几乎把其他人都抛到了脑后。

俩人作为电影男女主,除导演冯济源以外最大的咖。他们可以不在意别人,但别人不能无视他们。

冯济源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俩人身边,听着听着逐渐陷入思索。老实讲,外界对于他江郎才尽的评价并非无中生有。不说身为导演的拍片技巧有没有落后,至少冯济源现在对电影的热情便不如年轻时。那时候他可以为了剧本中的一句台词反复琢磨一整夜,半夜不睡觉去骚扰编剧,可以为了一个镜头,跑遍山川大路。但是现在,他即便有心,也没有曾经的精力了。

幸好年轻时足够努力也足够幸运,让他现在可以随心的拍摄电影。放弃御用女主角徐菱,选择咖位演技都稍逊一头的姜黎,冯济源不是没有迟疑过,但是他心理清楚,他和徐菱太熟悉了,熟悉到彼此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所以他想追求一些新奇的东西,画灵画灵,重点在一个灵上。演员绝不是电影的工具,演员、导演、编剧……甚至剧组的一位场务,都是一部优秀电影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他们之间相互成全、相互刺激,才能拍摄出艺术性的影片。

冯济源兴奋的攥了攥拳头,他现在手痒的很,非常怀念自己的“老伙计们”。

……

“冯导进组之后我有一个要求。”

姜黎转头看向冯济源平静的开口道。

“什么要求?”冯济源好奇的问道。

姜黎也不客气,或者说她现在满心都是角色,顾忌不到所谓的人情世故。

“我希望进组之后,除了张老师和刘老师外,其他所有人都不要在拍摄之外跟我交流。”

张老师说的是张青,另一位刘老师指的是电影中若木奶奶的扮演者刘芬老师,一位演了四十多年话剧的老戏骨。

“极高的艺术天赋、外表坚强内心敏感脆弱、渴望亲情……这是剧本中对若木性格的描述,但我觉得太过单薄,至少无法解释若木怎么会在林飞光出现之后就轻易的信任了他,并像菟丝花一样将情感依附于他。”姜黎解释道。

剧本大篇幅都在描述少女在艺术中沉沦,对抗命运的绝望之上。女孩在艺术中沉沦,最终杀死自己与爱人。一部典型的文艺片,但文艺片并不代表就一定晦涩难懂,就一定要为了追求所谓的艺术性让观众看的一头雾水。

姜黎不想干预导演拍摄,但她必须要捋清自己要诠释的角色逻辑。

若木是一位天赋极高的女孩,他的爸爸妈妈相识于画、想爱于画、最终更是为了追求心中的艺术一疯一死。遗传着父母基因的若木从孩童时期便展现了对画画的兴趣,但是奶奶为了不让若木走上父母的结局,一直压抑着孙女对绘画的渴望。原本没有意外的话,若木会慢慢回归平常,过上普通女孩的日子。上学、工作、恋爱、成家……但是林飞光出现了,这个男人引领若木去探寻着父母未曾抵达的艺术之境。

姜黎反复阅读剧本,体会共情着少女若木。两个疯子一般的爹妈怎么会生出一个正常孩子呢?从这个角度切入,所有剧情都豁然开朗了。但姜黎不能简单以演一个疯子的方式诠释角色,若木的“疯”是超脱与普通人的疯。一个普通人追求着衣食住行,只有当物质基础满足后,才开始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但对于若木来说,画与情才是她内心最渴望的。为此,她愿意用一切去交换,即便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人物逻辑捋顺之后,姜黎想要感受那种世界只剩一个人的感觉,那一种近乎偏激的渴望与占有。那是一种与自己平稳生活完全不同的人生,如果不是演戏,一辈子都无法触碰到的不同人生。

每每想到这里,姜黎都忍不住激动到浑身颤栗。她觉得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表演,扮演一个角色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似一点点掀开盖着惊喜礼物的黑布,从镜子中窥探到另一种人生。独一无二、独属于她、由她创造、由她掌控的人生。

表演,给她带来的是一种触及灵魂的快感。

……

听完姜黎的理由后,冯济源深深地看了姜黎好一会儿。姜黎也平静的注视着他,不躲不避。

“好,我会安排剧组全力配合你。”

半响,冯济源说道。

“谢谢冯导。”

姜黎欢快的笑了,微微露出贝齿,就好像若木第一次受到画笔时欢喜的模样。

……

电影拍摄地点在重庆,拍摄周期三个月。那天见面之后,冯济源除了要求所有演员进组后直到杀青前都不许请假外,连新艺方面借着签合同塞进人来都吱声。

塞人的举动不是李云主导的,但她也默许就是了。姜黎作为公司一姐,任性的两个月不参加一个商业活动,公司方面一定是很不满的。一个剧本出场几分钟,演不好还有可能被一刀切小角色,没必要搞的太僵。

即将进组封闭拍摄三个月,即便姜黎在不愿意,作为当红女星,她也必须为自己签下的代言负责,毕竟每年千万级别的代言费不是白拿的。其实从姜黎拿下白玉兰之后,李云就开始有意删减姜黎身上的代言。

和姜黎形象不符的、会影响逼格的、不安全容易出事的……到期之后通通不续约。相对的代言数量变少之后,代言费也涨了不少,左右羊毛出在羊身上,谁吃亏李云也不会吃亏。

即便如此,姜黎身上也还有valentine、芝柏、青鸾珠宝……在内的十一支广告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