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茵茵呼吸不畅,张开嘴想要汲取空气,却尝到了带着茶香的陌生气息。

睡意全无,她蓦地睁开眸子,先是一怔,在反应过来有人趁着深夜强/吻她时,吓得激灵不止,使劲儿地挣扎起来。

眼泪都吓了出来。

“唔......”

理智一瞬归位,贺斐之单手撑在床边,拉开彼此距离,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唇,“别叫,是我。”

从没想过贺斐之会做这等龌/龊之事,阮茵茵哪里会乖乖听话,手脚并用地折腾起来,可她那点猫劲儿,哪里撼动得了贺斐之。

“茵茵!”

“唔唔......”

贺斐之不想桎梏她,可眼下必须让她冷静下来,“你再叫,我就掳走你!”

阮茵茵以为自己在做噩梦,使劲儿甩甩头,可眼前的人影非但没有消失,还愈发清晰。

真实的触感和气息萦绕着她,使她不得不相信,贺斐之也有斯文败类、道貌岸然的一面!

即便被捂住嘴,她还是一字一顿地骂了出来,“登徒子!”

贺斐之被这句话差点气出内伤,将她拉坐起来,摁在床围上,“你那会儿梦见什么了?”

为何要念出季昶的名字?

阮茵茵被压于隔着绡幌的床围上,后背陷入绡幌中无法动弹,披散的长发很是凌乱,添了一丝媚。

“你管我梦见什么,登徒子!”

她涨红着脸,咬牙切齿。

他冷着眸,抿唇不语。

“放开我,你来我房里做什么?”后背抵在围子上很不舒服,她扭动起腰肢,单薄的雪色寝衣紧贴身形,凸显出柔美的弧度,却使她更为难堪。她侧过脸,看向隔扇,只要大叫一声,婉翠应该就会听见。

可婉翠将要面对的是贺斐之,一旦触怒对方,后果不堪设想。

贺斐之不知她心中已将他与暴徒联系在一起,坚持要一个答案:“你先回答我,梦见什么人了?”

两人都是倔脾气,互不相让,阮茵茵使劲儿蹭了蹭唇,粉柔的唇变成了殷红色。

贺斐之狼狈地别开眼,扯过床边椸架上的外衫罩在她身上。带回皇城一年多,小丫头的体态发生了变化,酥/胸/翘/臀,细腰长腿,与没长开时的样子相差甚远。

趁着贺斐之思绪飘远,阮茵茵发狠地向前倾身,以脑门狠狠撞击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当听得对方发出一声“嘶”时,脱开束缚,赤脚跑到地上。

贺斐之下意识抓住了她,反被她施了一招防御,即是那晚在山洞前,他言传身教的招式。

当女子曲膝击向他双膝之间时,贺斐之额头青筋直跳,在避开攻势后,快步转到她身后,反剪住她的双手。

“这些招式对我无用。”

意思是,让她省些力气。

阮茵茵反脚踢在他的衣摆上,发着怒气,“你百般缠我,到底为了什么?我跟你说了,我们海北天南,各不相干,你还想怎样?”

贺斐之静静听着她的控诉,心如刀割,他想怎样?不过是想修复他们的关系,可事与愿违,脱离了掌控。

善于掌控全局的人,对自己的感情失了策,一败涂地。

“茵茵,我喜......”

“叩叩叩。”门外传来婉翠的拍门声,打断了贺斐之那句已到嘴边的“喜欢你”。

“姑娘,姑娘怎么了?”

“咯吱”,外间的房门被推开,有脚步声靠近了内室的隔扇。

阮茵茵很怕贺斐之恼怒之下将婉翠灭口,没做他想,挣开贺斐之的手,转身将他推向衣柜,可他身量太高,衣柜根本盛不下。

看她担忧他人的样子,贺斐之几不可察地叹口气,心里空落落的,随即走向后窗,在婉翠拉开隔扇的一刹,纵身一跃,两个健步,跃出二楼的阑干,稳稳落在后院的平地上。

阮茵茵拉住跑向窗口的婉翠,“没事,我嫌屋里闷,开窗透会儿气。”

“那姑娘也要穿上鞋子啊。”婉翠扶阮茵茵坐在床上,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姑娘怎么心事重重的?可是梦魇了?”

“热的。”

静等了会儿,阮茵茵趿上鞋子走到窗前,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院落,合上了窗子,将与贺斐之的一切瓜葛阻挡在了屋外。

后巷的矮墙前,贺斐之仰头感受着冷月散发的光韵,冠美的面庞显露迷茫,自己对阮茵茵已经到了魔障的程度,才会不顾礼义廉耻夜探她的闺房。

次日早朝后,贺斐之刚回衙署换上玄黑劲装,就听门侍来禀,说是新升任的大理寺左寺丞韩绮有事求见。

大理寺来人,通常都与棘手的案子有关,需要内卫出动兵力配合,贺斐之示意门侍将人带进来,自己坐在大案前,单手搭在案板上,淡淡凝着韩绮腰杆挺直地走进来。

想起韩绮与阮茵茵相谈甚欢还同乘一船的情景,贺斐之那双黑瞳疏冷了不是一点半点,目光也更为审视。

男生女相,肆意成性,红颜遍地,啧,越看越不顺眼。

面对贺斐之的审视,韩绮背脊有些发汗,但她是为了公事而来,还是很有底气的。

作揖过后,她禀明来意。

大理寺卿交代给她的事,是一桩有关工部虞衡清吏司官员私下贩卖兵器给山匪的案子,既与山匪有关,自然要出动兵力围剿。

在面对有兵器傍身的强悍山匪,大理寺的衙役多少有些不够勇猛,需要内卫两大衙署的鼎力支持。

“既如此,韩大人为何不去亲军都护府一试?”

贺斐之从不会在公事上刻意刁难,即便嘴上没有答应,心里也未将此案推给季昶那边。

韩绮恰到好处地拍起了马屁,“亲军都护府是宫城守备,论野外作战,应是不及三大营的。”

还真敢说,若是让那边听到,指不定要如何刁难于此人。贺斐之并未被取悦到,但也没有过多为难,“盛远,全力配合大理寺出勤,不得有任何闪失。”

“卑职领命!”

盛远转转脖子,迸发出比悍匪还暴戾的气焰。

贺斐之手底下的人皆是如此,平时嘻嘻哈哈,一旦动起真格,比任何人都勇猛。

**

山匪的寨子坐落在城外数百里外的峭岫上,按着地形易守难攻,盛远啐一口,心中大骂这群亡命之徒太过嚣张,敢在皇城附近安营扎寨。

他暗潜在灌木丛中,对两侧的五军营士卒道:“弟兄们,等夜深,咱们分两拨上山,突袭山寨,其余人分散在山脚下,包抄他们的退路。”

“明白!”

盛远拍了一下声音最宏亮的士卒,“小声点。”

士卒揉揉脑袋,趴在草丛中。

韩绮等大理寺官员藏在五军营士卒之后,准备等士卒们攻退山匪,再入寨取证,因此不急于行动。

天色未暗,韩绮挖开一块雪,坐在地上,思绪翻飞,但凡那些兵器里有容易引燃的火引,就是她金蝉脱壳的良机。

而她也早已与姊妹们商议过,可先行离去,与她们在他乡汇合。

可哪里会想到,太后特封了茵茵为县主,有县主这个封号,到哪儿都会树大招风,还要定期回朝廷点卯,领取俸秩。

她们姐妹三人若想彻底归隐,茵茵就必须彻底放弃这重身份,而脱离这重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与自己一起“葬身火海”。

运走山寨中的全部兵器并非一日之功,且看今日寨中有无火药再议。

深夜,山寨内刀光剑影,短兵相接,山匪被盛远带领的士卒连连击败,又被潜伏在山脚下的士卒断了后路。

山匪的攻势再猛,还是敌不过经验最为丰富的五军营将士。

一个时辰后,盛远举起山匪头子,狠狠掷在地上,一脚踩断了他的肋骨。

擒贼先擒王,没了头目,山匪们成了一盘散沙,很快被攻克。

盛远站在山顶,朝山下大喊着“得手”,声如洪钟,久久回荡。

韩绮佩服五军营将士的勇武,但不耽搁她实施自己的计划。

在查完全部的兵器后,她发现了堆放在枯井中能够引燃的火引。

数量不多,但足够引爆一次。

天时地利人和。

故意将枯井遮掩起来,也未将里面的东西记录在册,她与同僚回到大理寺,模糊地禀明了情况。

秦砚靠在圈椅上,查阅着薄册上的兵器,转动起手中折扇,“这点数量,还需要再搬运一次?”

“是啊。”

“贺斐之手底下那些人是不是偷懒了,不愿费力?”

实不想牵连旁人,韩绮给予肯定,“将士们都很拼命,下官看在眼里。”

那还用说,那可是五军营的人,秦砚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行吧,也不费劲,明儿一早,你带些衙门的人一起去吧。”

“好的。”

无事可禀奏,按着往常,韩绮会立即离开,不给自己添任何人情世故上的麻烦,可今日,她站在秦砚的书案前,久久没有挪开步,清透的眸子泛着不易察觉的涟漪。

秦砚觑她一眼,“还有事?”

“......没有,下官告退。”

她转身,诧异于自己刚刚生出的不舍,实在是莫名其妙。

等人离开,秦砚合上薄册,双脚搭在桌沿,漫不经心地转着折扇,没有意识到,适才的韩绮,是在与他道别。

当晚,当阮茵茵听完韩绮的计划,心里同样泛起异样,有丝丝怪异流淌过心扉,比最开始的决然弱了一点点,可并未改变她的最初决定。

缓释许久,她点点头,“好,我明日想办法当着众人的面,与你一样,进入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