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云居久理在搜证阶段,对野口治的作案过程还原得太过详细,基本上在反诉庭审的现场就阻断了野口治所有可能翻案的渠道,所以之后的检察厅对野口治的定罪也非常轻松。

在这期间,云居久理也只是给小坂小阳提供了一些出庭之后的话术。

小坂小阳捧着云居久理给她整理好的笔记,每天来找云居久理对话术。

妃英理从横滨回来之后,也听说了云居久理接手的这个案子。

旁听了一会儿云居久理教给小坂小阳的话术,妃英理频频点头,基本上各方面已经很熟练了。

一个律师,能够自己掰头案子是最起码的功底。

但是能教会自己的当事人如何在庭审现场维护自己的权益,这就是一个比较吃良心的活计了。

简单来说。

随律师自己的心意。

教是情谊,不教也是正常。

但云居久理很耐心地把每一个裁判长到时候有可能会问到的、对方律师有可能会问到的、以及对方律师有可能会设置的语言陷阱都全部列出来。

随后。

妃英理当即决定,把自己手里几个难度不是很高的案源拨给云居久理,让她练手。

与其说是练手,这也只是妃英理让她宽心的话语。

实际上也是打算把云居久理拉入正轨。

只是妃英理回来之后,栗山绿这个秘书要回归自己的本职岗位了。

把小坂小阳送走之后,栗山绿兴致昂扬地捧着两张票回来,对云居久理说:“小坂小姐说自己案子结束之后,学校还是让她出演女一号!时间就在明天下午!地址在加迪斯会堂,邀请我们去耶!”

云居久理从她手里接过票劵,看到上面写着【海灵之主】,是一场音乐舞台剧。

忙碌了这几天,也确实应该放松一下。

云居久理点头:“可以啊,我们一起去吧。”

栗山绿犯难:“可是那时候我要跟哥哥去买贺年礼物哎……”

“那……”云居久理看着多出来的那张票,开始犹豫。

栗山绿嘻嘻一笑:“那就让松田警官去吧!”

“……”云居久理。

*

云居久理给松田阵平打了通电话,说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松田阵平并没有犹豫非常干脆地说了句:“几点?”

云居久理报了一下时间,松田阵平那边就说了句“好”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之后,松田阵平卡在检票最后一秒的时候赶到。

他身上有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来的时候领口有点乱,看起来好像忙碌了一上午。

“抱歉,差点迟到。”他走过来的时候伸手弹了弹身上的灰。

云居久理看了一眼他袖口的污垢,看起来有点像是在什么墙上面蹭到的,虽然拍打掉下来不少但明显还有一些残留。

“时间有点着急,我就没有回去换衣服。”松田阵平解释道。

云居久理拿着票往回廊走:“走吧,演出要开始了。”

他跟了过来。

这也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约会。

之前几次的时候,他都会特地洗漱然后换一件新衣服,但这一次看起来好像确实时间有点着急。

他是出什么任务了吗?

进入会场之后,舞台剧的现场还是挺不错的。

小坂小阳给他们定的位置很不错,刚好在视野最好且最中间的位置。

这里是一个还挺有名的一家大聚堂。

整个建筑风格仿造了锡拉库萨大教堂的设计,在浅蓝色的霓虹光束之中变得犹如海洋一般光怪陆离。

松田阵平依靠在椅背上,放平呼吸。

在来之前,他去见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是上一次在“迷途之鹿Bar”碰巧见到的那位昔日警校同期,安室透。

而安室透也跟松田阵平说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两个月前。

他们曾和一位炸彈犯交手,是不是害死萩原研二的那个家伙还不知道,但制定的炸彈型号很特别,是液体交融产生爆丨炸的形式引爆。

据说这个炸彈犯在业内还有一个名号,叫普拉米亚,在很多国家都有过恶行。

虽然松田阵平当时拆除了炸彈,可并没有抓到那个家伙。

好在有一个人在对方的身体里钻了个弹孔,也算是给警方捕获普拉米亚增加一条线索。

但是……

安室透说:“你知道我们现在在执行着什么样的任务,本来我们每年会面就已经很危险了。hiro和那个家伙交手,没有抓住他/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你知道那些家伙们私底下可能都是有联系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普拉米亚和组织有什么瓜葛,但hiro现在在组织里面的处境不是很安全,已经被怀疑了。”

已经被怀疑了的意思是什么,松田阵平还是知道的。

松田阵平问:“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现在来找我是需要我的帮忙吗?”

“我知道你一直在追查害死萩原的那个炸彈犯,根据我这边的情报,提供那个家伙和普拉米亚有一定的联系。你把追查那个炸彈犯的线索给我一份,我帮你找他。”

瞧啊。

这句话说得多么理直气壮。

好像自己查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线索的家伙只要转移给他,就能很轻松地被调查出来似的。

虽然有点不爽。

但松田阵平还是给了安室透一部分的线索。

上午的时候,松田阵平跟着安室透去了一趟公安部。

在公安部那里,安室透提供了普拉米亚和“传真炸彈犯”的炸彈型号,让松田阵平参考。

光说不练假把式。

松田阵平会拆炸彈,自然也会组炸彈。

两个人跟着几个公安部的小公安在一个房间里忙活了一个上午,准备各种型号的模拟碎片。

忙到松田阵平差点连时间都忘记。

安室透还是第一次见到松田阵平这么认真的样子,也跟着听指挥地在旁边疯狂递工具。

在进入尾声的时候,松田阵平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几点了?”

“2点39分。”安室透看了一下时间,一抬头的时候发现松田阵平已经开始穿衣服了。

“剩下的就是把我拼好地组装起来,你的水平应该是可以完成就不需要我了吧?我先走了。”

松田阵平拎着包往门口走的时候,安室透追了几步:“你急什么?要去警视厅?”

“不。”松田阵平把包扛在肩膀上,哼着小调,迈开长腿。“和我的女朋友去约会。”

安室透:“?”

*

舞台剧演的是什么,松田阵平其实没有特别注意地看。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普拉米亚的那个液体炸彈和“传真炸彈犯”的炸彈型号。

之前他就觉得,这两款炸彈在市面上并不常见。

“传真炸彈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下落,情况并不是很妙。

旁边的云居久理倒是全程都看了下来。

这种以歌唱形式的舞台剧还是挺新颖的。

最重要的是这种歌颂爱情的舞台剧总是会引发一些人的共鸣。

坐在观众席上,云居久理感觉四面八方所有人的情绪好像都被调动了起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小坂小阳的歌声很美妙。

这还是她第一次现场聆听小坂小阳的歌声。

轻扬而又空灵。

日本很多女歌手都以可爱为主。

这样特别的声色,未来一定会大热的。

云居久理这样想着。

在舞台剧结束之后,四周观众的掌声也说明了这一切。

“还不错吧?阿仁?”云居久理回头问了一下旁边这位的意见。

松田阵平回了回神,点头:“啊,是,很不错。”

总觉得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啊。

云居久理没多问,而是等待着舞台剧进入谢幕阶段,她看到旁边有几个人手捧着花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是打算去后台给演员们送花。

为了表达小坂小阳请他们来听舞台剧,云居久理也给小坂小阳买了一束花,准备给她送去后台。

还没刚走到后台通道,就看到有几个媒体人围着一个人。

人群中间的女人穿着舞台剧上的演出服,正是小坂小阳,她在接受着旁边几个人的询问。

而询问的内容,就是有关于小坂小阳前段时间的官司。

对于那件事。

小坂小阳已经可以很坦然地和别人提及了。

“我真的很感谢我的律师小姐,她是我重拾希望的烛火,在我想要放弃和解的时候,是她让我重新振作起来。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律师,为了我的案子奔波了很长时间也很辛苦。她不仅负责、而且还非常睿智,就像是克里特岛里的‘迷宫夫人’。今天的这场舞台剧有很多我想要对她诉说的话,其中的一句——‘Youareacandleintheashes。’(你是灰烬里的烛火),这句话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

云居久理脸一热,把花托人放在小坂小阳的桌子上,就拽着松田阵平离开了。

松田阵平有些好笑:“怎么了?害羞了吗?”

“没有。”云居久理说。

松田阵平笑道:“嘛,谦虚的‘迷宫夫人’雅典娜小姐,你的脸很红。”

“没有!”云居久理瞪着眼,努力控制自己脸热的程度。

松田阵平“切”了一声,走到剧院门外,看着外面的世界:“要过年了啊。”

云居久理也看了过去。

刚才在来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路边很多人都在准备过新年、囤积过年要用的东西。

她算了一下日期。

距离大晦日还有一周的样子。

他们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顶着微薄的夕阳往外面走。

影子被融化在了脚底下。

温度下降的时候,空气都变得有些刺骨,这让云居久理控制不住的想要往松田阵平的身旁贴一贴。

这个男人像个暖炉一样。

冬天抱着的时候,真的可以很好的保持自身温度。

云居久理听到旁边的人突然说了一句:“大晦日的话……”

“嗯?”云居久理侧头看他。“什么啊?”

“就是……”松田阵平发出短促的气音,好像对之后要说的话有些犹豫。但思索片刻,还是婉转地说了一句。“大晦日啊,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吃饭啊、聚餐啊、去神社寺庙参拜啊,还有就是……”

他又止住了声音。

云居久理跟着他的话,补充道:“还有就是,要和自己的家人聚餐对吗?”

松田阵平犹犹豫豫没说出口的,无非就是这句话吧。

云居久理已经没有家人了,所以自然也没有人和她一起过什么新年。

光是看着那种氛围,就很容易会被放大孤独。

松田阵平这个时候和她说这种事大概率是因为他要回自己老家吗?

云居久理知道他的老家不在东京,八成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吧,哪怕是警视厅也得让人休息啊。

她认真地说:“没关系的,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你回去的话我会看好家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松田阵平目光沉降下落,看着云居久理,伸手挠了挠头。“反正东京这边也没什么事儿,栗山说律所囤积的案源也清理得差不多了。你留在东京也没事儿,一个人不觉得无聊吗?跟我一起回神奈川……吧?”

云居久理呼吸停滞,被他的目光拥抱。

她能听到他狂跳的心脏声音,在肋骨里面以一种极快的频率,好像催促着云居久理说出答案。

去……神奈川吗?

到时候可能会见到他的家人吧?

云居久理想了想,说道:“可以啊。”

松田阵平的瞳孔里好像有一团火苗。

啪的,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