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天后,他答应了她，到她的酒吧上班。
频繁的接触，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两人的第一次接吻,发生在夏季。
她缠着他,要他带薪休假,“陪我去一趟海边，就当你上班,不,算你加班,按一点五倍给你算工资，两倍也行。”
“不去，让开。”
“不让。”
他出去,被她拦住，他转身去调酒，她继续站在他面前。
他头都大了,无奈问她,“你想怎样。”
本以为她又继续游说,或者开更大的条件，她却不说话,含着笑意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
“肖......”
她突然踮起脚尖，动作太快，他完全没有防备，唇瓣被她亲上。
浅浅的幽香钻入鼻尖，唇上柔软的触感，瞬间牵动着他的感官。
他眸子一跳，眼里的怒火还未冒出来,她已经松开她，退到了两部之外，看了一眼他的耳尖，质问他，“明明有感觉，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
他将她拎了出去。
也是那一次，他清醒了过来，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当她再出现在面前时，他清清楚楚地拒绝了她，“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一愣，显然不相信。
他掏出了手机，将昨晚问黄警官要来的一张照片，给她看了，“以后，离我远点。”
“哦，挺漂亮的。”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晚上再出现时，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走到了他面前，“最后一个请求，陪我去海边，以后，我再也不缠着你了。”
他答应了。
两人在烈日下，走完了整整一条海岸线，到了尽头，她累了，蹲在树荫下，埋着头，半天不吭声。
他站在她旁边，递水过去，“累了就骑车回去。”
她看着他手里的矿泉水，迟迟不接，就在他准备收回去时，她突然道，“陈烨，怎么办，我真的好想嫁给你。”
海风带着热潮，扑在他脸上，他心口闷了一下，没答应她。
灼热的太阳，晒得路面彷佛腾起了一层热浪，他转过头，声音温和了许多，“走吧，骑车回去，我踩你坐。”
“我可舍不得让你累。”她冲他一笑，伸手问他要回了让他保管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十几分钟后，一辆快艇停在了跟前的海面上。
她起身，指了一下，“你开这个，我坐。”
“......”
他碍于身份，没开，她走到驾驶位，替他演示了一遍，“就这样，油门踩到底就好了......”
话音一落，两人飞驰在了海面上。
风将她的头发吹到了脑后，浅浅的短发随风而起，身下裙摆飞扬，她脸上带着笑，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了宫崎骏的漫画。
心口一悸，他及时地转过头，没再看，提醒她，“慢点。”
“没关系，我穿了安全裤。”她冲着大海叫了一声，声音瞬息被淹没在风声和海浪里。
“......”
之后，她便轻声说出的那句，“陈烨，我喜欢你。”
风是很大，但他还是听到了。
跑了几圈后，她似乎过足了瘾，终于停在了一处小岛前，却并没有靠岸的意思。
她突然安静下来，感叹道，“陈烨，我觉得我的人生真的太圆满了，要什么有什么。”
“......”
“圆满得连老天看不过去，所以，非要在我幸福美满的路上，掉一个绊脚石。”她回头看向他，“你能帮我把这个绊脚石搬走吗，或者你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得到你。”
她的脸皮有多厚，他早已经习惯了。
没理她，直接道，“回去。”
“我不。”她看着他，“陈烨，你真的不愿意接受我吗。”
他点头，“嗯。”
她良久不说话，眼眶慢慢憋出了红晕，突然站起来，质问道，“你就骗我，你手机里的女孩，根本就不是你女朋友，是旺角区的一名后勤警察，你抠图都这么不用心，谁的照片不扣，居然去扣了人民警察，你也不怕造谣犯法......”
“......”
他没想到她还有这个本事。
她擦了一把眼眶里溢出来的泪眼，挺了挺胸，自信地道，“信不信我从这儿跳下去，你马上会下来救我。”
他淡淡地看着她，眼神带了几分警告，“我不会救你。”
她脸色一倔，“我不会游泳。”
说完，她冲他一笑，张开双手，当着他的面倒进了海水里。
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他半边肩膀，他眉心猛地一跳，咬牙，坚持了两秒，跳了下去。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了解她，可有时候又发现，他完全猜不到她那颗脑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似乎没有一次按常理出过牌。
几分钟后，他看着浮在一米外，那张脸上露出来的得逞，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从小在海边长大，怎么可能不会游泳......
没等他爬上快艇，她扑腾过来，整个人挂在他脖子上，打着寒颤，“陈烨，我好冷......”
海水里滚了一回，上岸后两人全身都湿透了。
他是黑色的裤子不怕，但她穿的是浅色的裙子，里面的内衣颜色，若隐若现，他有意走在她的前面，替她遮挡。
她却毫不在意，几次从他身后走出来，“怕什么，人家还穿比基尼呢。”
他实在无法接受，她那副模样，被人不断侧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在了身后。
“这次可你是先动手的。”她像每张骨头一样，兴奋地贴在他身上。
一路上，两人相互较劲，直到进了房间，他才松开，将她推进去。
正准备替她将门关上，她转过身，一只脚卡在门缝里，抬头，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微笑着道，“那个，我忘了和你说，来的路上，我把另外一间房退了......主要是我觉得两个人开两间房，太浪费......”
“......”
他被她拽了进来，拖到了洗手间门口，问他，“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连衣裙，曲线尽显，语气警告地道，“肖妍，你真以为我不敢将你怎么样.......”
“你敢啊。”她突然上前，仰起下巴，清透的眸子，透出了大胆，一点都不虚。
僵持着对视了几秒，她眸光一闪，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两人的衣服都是湿的，这一抱，湿哒哒的凉意先袭来，随后紧挨着的皮肤，才一点一点开始发烫......
“陈烨。”肖妍抬起头，满意地看着他脸上的僵硬，继续激他，“我要是个男人，我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不小心，万一让对方误会了，我要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岂不是冤枉......”
那挑衅的目光，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一言不发。
一向冷静的脑子，竟然被她搅出了一簇火。
“哎......好了，不逗你了，你先洗吧，我不偷看.......”她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鄙夷之色不言而喻。
身为一名刑警，意志力的训练，只是基本，但那一刻，他什么都忘了。
他拽住了她胳膊，虎口掐住了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住了她。
她没站稳，踉跄了几步，身体砸在了洗手间的门上，她痛呼了一声，他放开她，神智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她却喘着粗气，湿漉漉地眼睛盯着他，伸手按在了他腹部的肌肉上，“听说，一般闷骚男，关起门来，都很狂......”
他忍无可忍。
拖住她的臀，将她抱了起来。
他以为，像她这样大胆开放的女孩，定然什么都见识过，可当他看到她惨白的脸色，身体痛得卷缩，以及后来毛巾上的斑斑血迹，才知道，她从头到尾，只是嘴硬。
冲动的劲头过去，他坐在床上，看着躺在身侧累得一动不动的她，愈发沉默。
“肖妍。”他知道她没睡着。
她翻身过来，睁开眼皮看他，“怎么，后悔了，不应该啊，我看你挺舒服的......”
“闭嘴。”他伸手，手掌盖住了她的嘴巴，沉默了几秒，道，“我可能没那么快娶你。”
得等到这一波过去，他再向组织申请。
最少，得要半年。
她拉开他盖在她嘴上的手，目光意外地看着他，“你坐在这大半天，不会一直在纠结这个吧？”
说完她无所谓地一笑，“我还不至于同人睡上一觉，就要逼着对方结婚，这种事，你千万别有压力，通畅的不只你一个，我也挺舒服，要是再温柔一点，更完美.......”
他看着她肩膀上的痕迹，气笑了，“你还要和谁睡？”
“目前想睡的就你一个，在没找到更想睡的人之前，我只会和你睡。”
他满脑子的顾虑，被她的话，激得荡然无存，手掌钻进了被褥，擒住了她，“那你得好好记住，是什么感觉。”
......
从海边回来后，他去了一趟珠宝店，原本想选一枚钻戒，但想起她经常挂在嘴边的浪漫，最后决定定制一款对戒。
纹面刻了海浪波纹，纪念两人的定情之地。内侧则刻上了他和她名字的缩写，Z.X
不是C，是Z。
他想选一个特殊的日子，再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但没想到，再也没了机会。
两个多月后，他接到通知，贩毒的团伙来了酒吧，他进去送酒，被在场的一个学生认了出来。
他暴露了，后果的严重，他比谁都清楚。
但对组织而言，是机会。
他没走，继续呆在酒吧，等人上门，到第了一天，她来了酒吧，一进来就往他身上扑，“想我了没。”
他拉开她，递给她了一张纸。
他写好的辞呈。
她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神色冷漠，“没什么意思。”
她呆愣了好久，才轻声问，“是工资不够......”
“不是。”
半晌后，她似乎终于从自己的脸上，察觉出了不对，嘴角牵强地一笑，问，“倦了？”
他没答。
“你说过，你要是不想和我......”
他打断她，“不想。”
“行，我知道了。”她眼眶发红，咬着牙，看得出来努力在克制，“我会考虑。”
她拿走了他的辞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
玻璃门“哐当”一声合上，他身体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从手机内，翻出了之前偷拍她的几张照片，发给了黄警官，【肖妍，我未婚妻，拜托。】
发完信息，他打发走了酒吧内的员工，一个人坐在卡座上等着。
时间慢慢地过去，他几次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裤兜。
他定的戒指已经好了。
昨天刚送过来吗，他没来得及给，临近于死亡之际，他用最后的意识，摸出了手机，给黄警官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戒指给她。】
他想尽自己最后的能力，给她一份保护。
在入行之前，他宣过誓，早已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但现在，除了自己的父母之外，他想要道别的人，多了一个。
他想对那个喜欢他的女孩，真诚地说一声。
肖妍，对不起。
我喜欢你。
—
他没想过他还能活着。
但对于他而言，醒过来，也没了任何意义。
他的双腿被刺了八刀，没了知觉，康复的可能性为5%。
身体也因药物，变了很多，再也回不到从前。
从曾经的刑警，沦为了一个废人。经历了一场生死，他太累，不想再挣扎。
直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医生告诉了他，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她能为了你们的孩子，不惜抛去了自己的后半生，进了两次手术时，坚持要保住孩子，你呢？你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疼痛剜心，蔓延在心口。
“陈烨，我想给你生猴子。”
“你放心，我自己能养。”
“你想要就要，不想要不认也可以......以我们俩的基因，不该被浪费了。”
.......
他想象不出，她那样的大小姐，是怎么承受住的这一切。
当他第一次能独立地站起来时，他立刻向医院提出了申请，他想看一眼她，哪怕躲在暗处。
在海边的厕所边上，他如愿地看到了她。
只需一眼，他便看到了自己降临在她身上的痛苦。
她变了，如同被剃了刺的玫瑰。
站在风里，整个人沉静如水。
他这辈子，问心无愧，对得起组织对得起人民，唯独，亏欠了他心爱的女孩。
余生，他想去偿还。
.....
身份再造的过程，煎熬又痛苦，他几次违背了纪律。
那晚从医院出来，他主动打了电话给周哲，“对不起，我违反了纪律。”
他做不到，坐视不管。
周哲没再像以前那样训斥他，反而对他说了一声，“郑峰，辛苦了。”
他没说话，安静地听着。
“落网了。”周哲突然道，“历经三年，横跨十来个省份的团伙，整个都缴清了，这一切，离不开你当年的牺牲，你功不可没，组织会给你补偿，但是......”
周哲顿了一下，又道，“为了以防万一，也是确保你的安全，你不能恢复身份。”
言下之意，郑峰永远死了，他只能是周铭。
“好。”
“先过来一趟冰城，归档。”
—
十一月的天气，忽冷忽热，元旦过完，开始下起了小雨，路面上淅淅沥沥，空气中一股阴冷。
盼盼出院后，怕再受风，一直呆在家里。
肖妍爸爸和弟弟，也在家陪了半个月，才出门，走之前，肖妍爸爸还心有余悸，几次回头，“该不会还有什么事儿吧。”
两次大事，一次是肖妍保胎，一次是盼盼生病，他都不在。
“呸呸呸......”肖妍妈妈说了一声晦气，连人带东西，给轰了出去，“快过年了，早点收工，早点回来。”
肖妍爸爸走后的半个月后，姜寒打了电话给肖妍，突然问，“小仙女，相亲吗？”
自从上次肖爸得到了她的同意，广撒网后，身边的人大多数都知道她在相亲。
肖妍一笑，“谁啊。”
“你认识。”
—
相亲的地点，定在了陆焰的别墅。
当天难得出了太阳，肖妍妈妈一早就开始收拾，问了几次肖妍，“真要带盼盼？”
她倒不是觉得不该带，只是这才第一次相亲，就带着一个孩子过去，对方心里多少会有些介意。
要相中了，下次带过去也一样。
“带着吧。”
肖妍坚持，肖妍妈妈也没再说什么。
也好，刚好看看，有没有父子相。
到的时候，正是上午十一点多，太阳晒在身上，褪去了一些寒意，盼盼养了一个月，现在活蹦乱跳，知道今天来姜寒家，早就兴奋了。
下车后，肖妍妈妈同保姆还在从后备箱提东西，盼盼就忍不住牵着肖妍的手，着急地往门口走，“妈妈你快点呀，我要干妈肚子里的小宝宝......”
肖妍怕他摔，只能跟着他先进去。
陆焰的别墅门前铺了一条鹅暖石小径，小家伙一路只奔着往前，到了尽头的台阶处，突然被一双黑色的靴子挡了去路，这才紧急刹车，停了下来，抬起头，一双眼睛懵懵地看向拦住他的人。
早教上老师教过称呼。
小家伙望了一阵，张嘴叫了一声，“叔叔。”
跟前的人没应，慢慢地蹲了下来，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玩具枪，手指一按，里面发出了一串警报声。
“站住，不许动......”
没有哪个男孩能抵挡得住，警|枪的诱惑。
盼盼扑过去，兴奋地去抓，小胖手刚碰到，对方胳膊一抬，放到了他头顶上方。
拿不到，盼盼干着急，最后只好无辜地看向跟前逗他的男人。
“叫爸爸。”
盼盼似乎对这个称呼很陌生，愣了愣，突然扭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妈妈，肖妍及时地撇开头，藏住了殷红的眼眶。
“肖允安。”周铭低声叫了他名字。
爸爸陌生，自己的名字却很熟悉，小脑袋又转了回来。
周铭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将手里的抢递给了他，“给你。”
拿到了枪，小家伙立马喜笑颜开，伸手就去按刚才周铭按过的开关。
这边人来没进去，“呜呜呜——”的一串警报声先传了进去，姜寒不用猜，就知道人到了，招呼了一声，“干儿子过来。”
姜寒也是四月份的预产期。
还有三个月。
只见肚子涨不见长肉，脸色比之前还更好了。
听到姜寒的声音，小家伙立马松开了肖妍的手，“噔噔——”地跑了过去，“干妈.......”
“唉，有没有乖啊。”
“嗯嗯。”
姜寒继续逗他，“有没有惹妈妈生气？”
小家伙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的肚子，又好奇，又不敢靠太近。
姜寒看了出来，问他，“要不要摸一下。”
小家伙刚要伸手，及时地察觉到对面陆焰的目光。
盼盼几乎是天不怕本地不怕，唯独就怕陆焰，小胖手很快缩了回去，摇头道，“不要。”
姜寒瞪了一眼陆焰，拉过他的小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刚放上去，手掌便被肚子里的宝宝顶了一下，小家伙吓了一跳，慌乱地撤回了手，“干妈，动，动......”
姜寒被他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那盼盼猜，是妹妹还是妹妹啊。”
小家伙完全不受诱惑，坚持了自己之前的回答，“弟弟！”
“......”
肖妍见他和姜寒玩得开心，由着他，没再管。
同路焰打了一声招呼，目光不由看向了坐在他旁边的陌生中年男子。
从刚才进来，她就注意到了，郑家夫妇没来。
似乎看出了她眼里闪过的疑惑，周哲起身，主动介绍了自己，“肖小姐，你好，我是周铭的父亲，周哲。”
肖妍明白了，礼貌地点了头，“叔叔您好。”
无论他是叫陈烨，郑峰，还是周铭，他就是他，是自己爱的那个人。
—
肖妍妈妈今天过来，专门拿了一些海鲜给姜寒，下车后帮着陆家保姆一起提到了厨房，交代了保存方法。
等她到了客厅，便见盼盼抱着玩具枪，朝着她跑了过来。
“慢点......”肖妍妈妈一把接住了他，随口一问，“谁送的？”
本以为是姜寒买的，谁知小家伙转过头，手指头一指，指向了不远处，站在肖妍旁边的男子，“爸爸。”
“......”
肖妍妈妈一愣，看了过去。
脑子里的一张脸，突然重叠，还没反应过来，周铭先走上前，礼貌地道，“阿姨您好，我是周铭。”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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