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门口隐约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接着是皇上略带轻责的询问声:“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点灯?”又回头骂宫婢:“你们是怎么侍候的,娘娘现在这样的身子,出了什么事朕饶不了你们!”

我笑着起身道:“不怪她们,是我不让点的,好一个人安静地想些事情。”

皇上亲手提了一盏六角琉璃灯走进来,在我脸上照了又照,嘴里劝解道:“别太费神了,你现在主耍是养好身体,有些事,生了就是生了,你想也改变不了.何菩析磨自己。”

“嗯”,我拉他在身边坐下,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颊,他脸上的倦色一览无遣,若不是真的走不开,他不会拖到这么晚才回来。

两个人一起用过晚膳,在院子里稍微坐了一会儿,殿宇沉沉,星空浩瀚,太后最爱的紫藤花爬满了院墙,在桃李缤纷中,那神秘的紫色渲染得仿若一幅水墨画,格外清远幽深。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院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春喧如许,只是那笑盈盈拉着我去郊游赏春的人,巳乘着一川风雨不知去向何处,独留我在这高高的宫墙里,从此失去了依恃。

嗟叹良久,回到寝殿的大床上躺着,看着头顶云朵状的烟蓝色纱幔出神,皇上给我拉好轻如羽絮的薄丝被,用带点歉疚又有些无奈的口吻说:“本来是想让你换个地方住的,可太医说,你妊娠未满三个月,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搬家,免得动了胎气。”

我点头应和道:“老家的时候也听人说过这话,怀孕未满三月,胎还未稳,不宜挪动,连走亲戚都不让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怕我继续住在此地,每日一出门就看见太后住的屋子,难免触景伤情,不如索性搬去别处,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听我也这样说,皇上便道:“那暂时还是先在这儿住着吧,再等两个月,坤翊宫那里也修整得差不多了。”

这话可就涵义深了,连我也不敢随便接腔,就怕自己理解错了,闹个没意思。见我恍若未闻,皇上索性挑明道:“等坤翊宫弄好后,我就封你为皇后。”

我忙转身道:“别急,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琰亲王未获,始终是个祸根,朝廷里面的那些老臣也还没消停。”

皇上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如果百日之内不举行封后大典,难道再等三年?”

我黯然闭上眼睛,“百日之内”,也即热孝期间,虽然太后只是失踪,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皇上才有此一说。

一条绢帕轻轻捂上我的眼,人也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头抵住他的下颌,侧耳倾听他如鼓点般有力的心跳,我忍不住鼻酸地想:若身边没有这个人,此刻的我又当如何呢?若非他爱上了我,我和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一旦失去太后的庇护,也就失去了一切。

不像现在,我不只有夫,腹中还有了孩子,老天爷从我身边夺走了许多重要的东西,但也给了我更多,让我不至于陷入痛苦的深渊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