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满是漆黑的色彩,空间如同被浓墨浸染,不见一丝光亮,一如林尘黯淡了的20年人生,冷风无休止的吹动额前的长发,就像喂了春药的战马一般没完没了的嘶鸣。

时至十一月下旬,处于北方的l市已然颇为寒冷,入夜时分的气温更是会降到零度以下,林尘长叹一声,心中尽是酸楚的滋味。

冷风如同刀锋一般刮过脸颊,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从内到外凌迟一般,每一处都是疼痛的感觉,他又是习惯性地长叹一声,伸手摸出一根香烟,熟练的点燃。

深吸一口香烟,混乱的脑袋难得清明了许多,烟头点点的火光如同旷野中鬼魅的灯火,不远处漆黑的教堂中传来舒缓的歌曲,他如同被施了咒语的傀儡一般木然的向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舒缓平和的歌曲如同一盏明灯指引着近乎绝望的林尘,走在狭窄曲折的小径之上,一边满是细长的垂柳枝条,犹如狰狞的厉鬼挥舞着无数的利爪想要抓住每一个孤寂的灵魂,另一边是一条浑浊死寂的河流,静的就像荒野中不知名的墓地。

灼热的感觉自唇边传来,林尘这才发觉香烟早已燃到了尽头,自己却是浑然不觉,吐出嘴中的烟头,他绝望而哀伤的笑了起来,慢慢的泪水已然浸湿脖颈。

林尘颓然地躺在路边的草地之上,仰望没有一颗星辰的夜空,泪水如同雨水一般不断滴落在干枯的草叶之上,哭了许久,只听他兀自说道:“忘了你?你叫我怎么能够忘了你,雨倩,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就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吗?我所有的付出就这样被一个梦打碎吗?哈哈!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我为什么就是无法割舍,难道我注定要带着无尽的痛楚在空寂的午夜醒来孤枕难眠独自流泪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他叼着一根香烟摇晃着站起身,不远处的教堂中仍在有人唱着舒缓的歌曲,风却是更冷了,似乎想要冻死每一个流浪者那孤寂无助的灵魂。

脑中满是王雨倩的音容笑貌,林尘越是想要忘记却是愈加深刻,不多时,他终于来到传出歌声的教堂门前,宽大的铁门被黑色的塑料布遮得密不透风,周围的铁质围墙也是同样被遮住,他走到门前用力推了几下,发现锁得十分结实。

“弄得这么神秘干什么,又不是邪教,不是宗教信仰自由嘛!真是搞不懂,整天的宣传上帝的恩泽,却又把自己聚会的地点封闭起来干嘛!”林尘抱怨道。

见到进入教堂无望,林尘随意在一个漆黑的角落裹着风衣躺了下去,冷风呼啸而过带起一地的落叶,慢慢的他昏睡了过去。

梦里王雨倩冷漠的面容一遍遍地浮现,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已被这种冷意浸透,似乎连生存的勇气都已被磨灭,冷风似乎是故意吹向地上已然蜷缩成一团的林尘,只见他的一张脸早已冻得发白,身体也是不自主的哆嗦着。

不知是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教堂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名身形挺拔、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出来,只见他轻轻一跃就摘下了高挂在门前的灯笼,冷风又是呼啸而至,老人裹紧披在身上的棉被,快速的扫了一眼四周的景物,除了斑驳的树影只剩下嘶吼的冷风,老人自顾自的嘀咕几句,转身向院内走去。

突然,行进中的老者陡然止住了脚步,老者猛地转头向院外的一处阴暗的墙角望去,眼神锐利,如同急速飞行箭矢射穿了漆黑的长夜。

老者慢慢转身向那处阴暗角落走去,竟是听不见任何的脚步落地的声响,老人如同午夜中飘荡的幽灵一般快速的来到了林尘面前。

此刻的林尘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如果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毫无疑问他会迎着初冬的朝阳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老者伸手拨开林尘散乱的长发,一张苍白的俊秀脸庞出现在他眼前。

林尘蜷缩的身躯不停的抖动着,口中模糊地哼哼唧唧着。看着衣着干净的这名青年,老者苦笑一声,一把抱起林尘快速的向院内走去。

冷风吹起满地的落叶,尘土夹杂着落叶打在教堂的铁质围栏之上,发出清脆的音调。长夜死寂,声音也是随着呼啸的冷风传的很远很远,然而林尘这无声的哭泣与呐喊又能传到谁的梦中,谁又会为了他这个如孩子般懦弱的人担惊受怕、伤心流泪。

老者抱着林尘竟是步履如飞,片刻之间,老者已然关上教堂大门,带着林尘来到了铁质大门旁边的一个小屋之中,老者随手把林尘丢在自己的床上,转身抱来两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忙完这一切,老者面色如常,气息平稳。看着脸色逐渐好转的林尘,老者轻声一叹,似乎勾起了他的回忆,面容也是浮现出些许的哀伤。

“如此年轻就轻谈生死,怎能对得起父母含辛茹苦数十年的养育之恩,现在的这些年青人啊,真是搞不明白。”老者轻声自语道。

转眼之间,长夜逝去,白日来临,正如人生有苦有乐,痛苦再深都会过去,快乐再美也是无法永恒。屋外呼啸的风声也是已然停歇,老者睁开双眼,起身向屋外走去。

旭日初升,红色的朝霞映照着静谧的教堂,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院内东南角的小屋内的林尘幽幽醒来,入眼的是满是陌生的景物,枕边一片温润,胸口憋闷异常,脑袋也是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

林尘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之上,身上则是盖着厚厚的棉被,慢慢的他回想起昨晚的情景,猛地起身,却发觉浑身酸痛异常。

他依稀记得昨晚他躺在教堂外的角落里昏睡过去,那自己怎么会躺在床上呢?用力甩甩脑袋,还是没能理出任何头绪。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名老者走了进来,只见老者头发花白,脸上却是没有多少皱纹,老者随手把一些早餐放在床前的桌上,面色冷漠地开口说道:“醒了,吃些东西再走吧!”

“谢谢你,老伯,昨晚是您救的我吧,给您添麻烦了!”林尘急忙起身说道。

老者面无表情的看了林尘一眼,突然,一股冰冷至极的气息自老者身上散发出来,老者深邃的眼神扫过林尘,冷漠地说道:“你应该不致于凄惨到流落街头吧,什么伤心的事能让你如此轻生?说实话,我有些后悔救你这种懦弱的人,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希望你能有所感悟,好了,吃完东西就回到你应该呆的地方吧!”

老者说完转身走出了屋外,屋内的林尘脑中仍是一片混乱,经过一次生死线上的徘徊,他也是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了,爱人背叛的那种痛苦已然淡化了许多,随手摸出口袋中价值百元大钞的手机。

开机,熟悉的音乐响起,紧接着短息铃声不停地响着,竟然是响了足足一分多钟,只见手机屏幕之上显示有107个未读消息,带着些许的期盼,林尘逐一点开。

“林尘,大概你已经想通了吧!是我配不上你,希望你以后能开心点生活,并且早日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雨倩。”

“老三,你小子死哪去了,彻夜未归,你不会是终于得手了吧!嘎嘎,有前途!”

“兄弟,听说你要告别处男了,恭喜,嘎嘎!”

“不公平啊!为什么我总是很孤单啊!上帝啊!又是一朵小百花染红了,三哥,你怎么可以留下我一个人!”

……

“三哥,我是明耀,有重要事情找你,速回电话!”

“三哥,我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千万别想不开,你还有我们这么一堆兄弟,你给我快点回电话!”

“三哥,你到底在哪里,你给我听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别给我犯傻。”

“日,受不了你,我现在马上出去找你,对不住了,把你的事情告诉兄弟们了!我一个人找不过来。”

“小三,我是你星哥,别做傻事,放假回家你得陪老子呢!不然老子饶不了你!”

“三哥,我们是你的兄弟,我们等你回来,别做傻事!”

……

“日,第三天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只有报警了!”

“三哥,你快回来吧!不然没人和我一起刷欢乐豆啊!”

“三哥,快回来,星哥请你喝酒!”

……

“听说你失踪了,你成熟点好不好?你就是总这样才会让我感觉到很累的,雨倩!”

渐渐地林尘泪流满面,与此同时,心中对于那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突然感觉特别可笑,泪水从脸颊上流淌而下,居然连内衣都弄湿了,黏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正如自己此刻的心情。

林尘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握着,心中满是悔恨,他想起自己因为维护雨倩而一次次的对自己寝室兄弟发火的场景,无尽的悔恨充斥着在他的身体的每个角落,他声音嘶哑地哭着说道:“我的兄弟们,谢谢你们,我不配做你们的兄弟啊!我对不起你们!”

许久之后,林尘有衣袖抹去满脸的泪水,起身来到桌前迅速的吃完早餐,随手放下十元钱之后走出了屋外。

朝阳明媚,点点云朵漂浮在澄清的蓝天之上,空气清冷,古朴的教堂前一棵粗大的合欢树蜿蜒伸展,林尘深吸一口清冽的初冬气息,纵声大吼一声,迈步向教堂之外走去,眼中悲伤的神色早已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脸上则是挂着浅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