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是哪家的女儿这么想不开,居然公然愿意被采花大盗糟蹋。

“一定是个淫|娃荡|妇啊。”

“我看是好事,她牺牲了自己,就省了别家的女儿被糟蹋了。”

“我觉得这是官府的计策,为了引采花大盗上钩。”

大家纷纷觉得有这个可能,转而就觉得这如果真是官府设计的抓捕,就未免太蠢了,哪个犯人会傻到会主动送上门来被他们抓。

“我看不像官府所为,说不好真是有女子愿意呢。”

“对啊,官府不至于傻到这样公然设套引贼。”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什么猜测都有了,说法五花八门。

就在大家正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清秀灵气的婢女。她礼貌地行礼,请众人散开。

“我家娘子还要休息,等着晚上办事,烦劳诸位不要在门口吵闹。”

大家一听这话唏嘘起来,再瞧这小婢女水灵灵地鲜嫩,一想到她也有可能会被那采花大盗糟蹋,都觉得心疼起来。

大家纷纷好心提醒这小婢女小心。当然其中也有个别人说着风凉话,慢骂嘲笑,甚至还有调戏之言。

小婢女面不改色,语调平淡道:“烦劳大家担心了,但我家娘子国色天香,我与她比,不过是茅坑里的石头,想必那采花大盗看了我家娘子之后,便不愿意再看我第二眼。”

大家听小婢女如此一说,都非常好奇她口中所言的娘子是长得何等模样。

这时候有个曼妙的身影从小婢女的身后掠过,那容颜虽然只是眨眼间的一闪而过,精致五官,美艳动人,螓首蛾眉……引得门口一众人等的惊呼,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都不足以形容这位女子的美。

“真美——”

“天啊,太美啊!”

后面没看到的百姓们听到惊呼后,都往前挤也要看。小婢女立刻关上门,喊着大家快走,不然就报官。

天渐渐黑了,外头闹腾一阵之后终于散了。

秦远洗漱干净,换回了男装,泰然地坐在屋内吃甜杏子。

“秦大哥,你这招能好用吗?”周小绿十分怀疑。

秦远非常肯定地点头,然后继续吃着甜杏。

周小绿看着秦远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自己静静的安心等待,便从袖子里拿了两块点心出来。随后她发现秦远看自己,犹豫了一下,询问秦远:“秦大哥应该不吃过我这个东西吧,还用我让吗?”

周小绿说着就把手里的另一块点心递给了秦远。

秦远摇头:“我觉得你很勇敢,正在佩服你。”

周小绿明白了,秦远再夸自己刚刚在面对百姓各种言论的时候表现淡定,她淡淡扯起嘴角,提醒秦远道:“秦大哥别忘了,我天生便有处惊不变的本事。不过他们说那些话,却是没什么,比起我以前在周家的时候都要好。”

“你上次跟我说,你们周家是一大家子,算上你父亲一共有兄弟八个人,都住在一起。听起来是个挺热闹的,是个人丁兴旺的家族。你怎么还因此受苦?”

“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有私心,有私心的地方就容易有争斗,我们周家便是这争斗最厉害的地方。”

周小绿垂下眼眸,捏着点心的手微微在发抖,但她说话的时候言语仍旧平淡的,没有波澜。

“大家为了一时的利益,都想要脸面,都想要争口气,都想要最好,便会彼此算计。比如得一匹好布,家里女儿们多不够分,便要比一比谁最乖最听话最有本事拿。最后就为这么一块布,几个孩子甚至都能吵得哭起来,更不要说是别的事情了。比起那些自家亲戚的那些挑剔和羞辱,我反而觉得这些不认识的陌生人的话,对我没有什么伤害。”

“没想到你们家居然是这样。”

古代的资源倒是匮乏,一般的人家得了好东西,确实是要仔细点用。秦远也知道有宅斗一说。

“但一大家子如果为抢一点东西就斗来斗去,是不是有点太蠢了。”

周小绿回看秦远:“有句话说的极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我觉得我们家,之所以斗得这么厉害,便是因为这‘不均’。我祖父曾是个县令,攒了点家底下来,他说他会把他的东西,留给家里最有出息最乖最听话的孩子。儿子多了他管不过来,便随着这些孩子们互相斗,最后斗赢的那个就最强,自然就可以继承他的东西。”

秦远明白了,“这事儿出在根儿上,是你祖父的问题。”

周小绿点了点头。

这时候窗外突然传出声响,秦远立刻去查看,结果却看见长孙无忌、戴胄和商州刺史叶乾翻着墙过来了。

三人接着就翻窗进屋。

长孙无忌拍了拍身上的土,气得瞪着秦远:“你折腾什么呢?什么叫‘美人在内,静候采花’?”

“长孙公不是限我三日内破案么?我正在破案,等着抓采花贼。”

“你把我的侍卫都借来了,就是为了在这儿埋伏?”长孙无忌一脸无奈地看着秦远,“你这么敲锣打鼓地向上洛县所有人宣扬,你觉得采花贼会来?”

“会的。”秦远道。

戴胄和叶乾往屋子周围看了看,目光扫过周小绿之后,再没看到屋子里有其他的女人。

“我听说这儿有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戴胄询问秦远人在哪里,质问他利用了哪家的女儿,“那采花贼你若没拦住,在害人家女子陷入了危险之中,这责任你负得起么?”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扭头看戴胄,问他什么美人。

戴胄便解释了黄昏时候的情况,告诉长孙无忌当时有很多百姓在宅子外的门口,目击到这宅子里有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秦远笑着对戴胄道:“跟踪我是不是?”

“谁跟踪你了?我刚才一直都跟叶刺史在一起,是你敲锣打鼓把事情搞大了,便有人回禀给了叶刺史。”戴胄解释道。

叶乾在旁连忙点头,“秦少卿莫要误会戴少卿,是衙差听到动静回禀给我们的。”

戴胄质问秦远,是不是真打算就这么抓采花大盗。

秦远点头:“有什么问题么?”

“我们担心秦少卿这样大张旗鼓地引蛇出洞,可能不会成功。”叶乾道。

“叶刺史说话太客气了,哪里叫‘可能’,这是根本‘不可能’成功。”戴胄纠正道。

秦远:“嫌犯的脚是七寸半。”

长孙无忌和戴胄、叶乾听了这话之后互相看了一眼,问秦远是什么意思。

“推测他的身高应该在五尺到五尺半之间。”秦远估计道。

长孙无忌问他为何有此推断。

“根据脚长推断身高,大概有个七八成的准确性。一般这么大的脚,基本上身高都在这个范围内。”秦远解释道。

“且不论秦少卿此说法到底是否准确了,多数男人的身高都在你说的范围内,比如在场的大家。那照你这个推法,嫌疑犯太多了。”

“对呀,确实不确定是哪一个人,所以我才引蛇出洞。现在我有了自己的推断了,也有所动作了,戴少卿呢?查的怎么样?有什么有效的法子没有?我看戴少卿在我这看热闹,应该是没什么好办法吧。既然你们什么办法都没有,为何不试试我的办法,怎么知道就不能成呢?”

秦远不太高兴地反驳戴胄,半点情面没给他留。

戴胄气得拱手对长孙无忌告状道:“长孙公,他分明在强词夺理。”

长孙无忌斜睨戴胄:“那戴少卿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戴胄尴尬地摇了下头。

长孙无忌觉得秦远这次做的事情确实看起来不可靠,但是鉴于他以前做的事还算靠谱,他便没有立刻武断否定秦远。

长孙无忌询问秦远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解释的说法。

“你这样张扬一定有你的理由,对不对?”

“不愧是长孙公,了解属下!”秦远高兴道,“我和婢女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翻阅了所有的相关案卷,总结出这个采花贼一个非常明显的特性。”

“怪不得你说那些案卷是机密。”长孙无忌让秦远快点给大家解惑。

秦远就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气势磅礴地喊出了两个字。

 “好色!”

三人同时无语地白了一眼秦远。

人家可是采花贼,必然好色,这事不用秦远说他们也知道。

秦远告诉他们,他发现这个采花贼在官府公开悬赏缉拿的时候,作案的次数与以前相比毫无变化。

“这说明什么?他极度猖狂,自以为是,根本不惧官府的追捕。所以我今天来了一个美人钓鱼,等着他上钩。”秦远解释道。

三人如此一听,勉强觉得有一些道理。

戴胄询问秦远:“你真的确定采花贼会主动上钩?”

“会的,我非常确定。”秦远特别自信道,“他这么厉害,怎么会把官府放在眼里。我相信他是个孬货,敢来。”

戴胄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笑起来,这说法太扯了。不过他倒是愿意看一看秦远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把采花贼吸引上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骂他不得不佩服秦远运气够好。人蠢,却能刚好赶上犯案的嫌犯也蠢。当真百年难遇了。

长孙无忌心里头也觉得秦远后来的解释不是很有说服力,但是他看秦远这样自信坚定,他就没多说什么,且先先看着。

“你们放心回去睡觉,瞧叶刺史的眼圈都熬黑了。这边我自己在这守着就行了,周围都有侍卫埋伏,外围还埋伏很多衙差。只要这个采花大盗一来,保证缉拿归案!”秦远拍着胸脯,斗志昂扬。

戴胄:“秦少卿至始至终都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敢问之前你是在哪找的美人?会不会害了人家?”

长孙无忌和叶乾都看向秦远。

听说样子倾国倾城,出于男人的本性,难免都会对美人有向往。

“就有人挑毛病,所以我扮的,满意了?”秦远无奈牢骚,“明明不想说,非问。”

噗!

噗!

噗!

三人惊讶之余都没忍住,哈哈笑起来。万般遗憾,他们没看到秦远女装的样子。

“其实并不好看。不过我懂昙花一现的美,刚好我五官不错,所以故弄玄虚地闪一下,给人就感觉好像很美的样子,实际耐不住细看。”秦远说完咬了一大口杏子,再来一口就把整个杏子吃完了,随口把核吐了出去。

三人见这光景,很难想象秦远女装时这么粗鲁,有多难看。

戴胄尴尬地提议:“咱们还是离开,别打扰秦少卿设伏。”

三个人随后又翻窗翻墙离开,长孙无忌和叶乾翻得都挺利索,唯独戴胄,年纪比叶乾还小,翻个墙却呼哧呼哧地直喘,还要人拉他一把才能过去。

周小绿重新关好窗之后,就坐了下来,挺直腰板静心等待。

秦远让她不必如此紧张,先去睡。

“我可不敢睡,若是那采花贼真来了,外头那些人都没拦住,我岂不是危险。”

“若是外头的那些人都没拦住,你醒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睡了清静。”秦远劝周小绿好好睡觉。

周小绿气哼地回瞪一眼秦远。

秦远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忙道了歉,然后他打了个哈欠,自己趴在桌上先睡了。

周小绿就一直保持清醒,挺到了天亮,然后她就把呼呼大睡的秦远叫醒。

秦远被弄醒的时候还有点懵,迷迷糊糊地环顾四周,看了周小绿之后,反应过来什么,伸了懒腰。

“秦大哥这一晚上都没什么动静,他人没来。”周小绿失望道。

秦远又张大嘴打了哈欠,点了点头。

“这第一晚他刚知道消息,总要踩点熟悉一下环境,明天晚上就来了。”

周小绿觉得秦远说地也有道理,点了点头。

“我就不出去了,你自己拿点钱去外头买点东西吃,会有侍卫暗中保护你。”秦远道。

周小绿应承,拿些钱就走了。

转眼又到了深夜,周小绿坚持还要继续坐在桌边,保持清醒。秦远劝不了,干脆不管她了,自己去里屋的床上睡觉。

一夜好眠,宅子内外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消息。

离约定好破案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了。长孙无忌终于有些坐不住,叫秦远前来回话,戴胄和叶乾闻讯也来了。

三人一通质问秦远的方法到底行不行。

“今天可是期限的最后一晚了,我看你这事难成。怎么就知道那个采花贼骄傲自负,一定会去?”长孙无忌劝秦远开阔一下思路,试着换一种缉捕方式。

“今晚他肯定会出现,你们放心,凭我的判断不会出错。”

秦远请叶乾帮忙调派商州府所有能动用的人力,将那个宅子的方圆三里范围内的所有地方都埋伏好。

“要是人来了,你们的人错过了抓捕的良机,可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叶乾请秦远放心,他一定会派出商州府所有的人马去埋伏。

……

深夜丑时,黑幕蒙上了整个上洛县,各家都关门闭户,四处没了任何光亮,只有天上的星辰闪闪发光

这样的夜晚安静又清爽,唯独有窗外单调的蛐蛐叫,催得人眼皮下沉。

秦远用手托着下巴坐在桌边,几次要睡过去,都因为脑袋脱离了支撑,猛然点了一下头把自己弄醒了。

外头传来打更的声音,说明子时已经过了,天再有半个时辰天就会亮。

周小绿在旁看秦远熬得如此艰难,劝秦远去睡。

“若有消息,我会叫醒秦大哥。但说实话,我觉得这时候了,那个采花贼肯定不会来了。”

秦远坚持不睡,让周小绿去睡,“你连续熬了三天夜了,就算白天补觉也不成,你瞧瞧你眼底下都黑了,快去睡。”

周小绿确实困得紧,反正采花大盗不回来了,她便转身去里屋睡了。迷迷糊糊不知多久,周小绿隐约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她忙强打精神起身,从里屋走出来,发现秦远已经在屋子外面骑上了马,正有四名侍卫陪同他。

秦远看见周小绿,笑着跟她道:“抱歉吵醒你了,你先回雍州府等我。”

秦远随即就带着两人骑马去了。

另有两名侍卫留了下来,带着周小绿回雍州府。周小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问那两位侍卫,俩人都不说话。周小绿跟着侍卫骑马,离开宅子没多远,就看到有一群衙差站在在街边。

衙差们连忙跑来告诉侍卫,刚刚他们看见秦少卿带着人骑马走了,隐约喊话好像命令他们回雍州府。他们这会儿还迷茫着,不知道怎么回事。

侍卫就告诉衙差们,老实听命令回雍州府就好,不必多问。

随后一群人都抵达了雍州府。长孙无忌和戴胄听到动静,都出来了,询问大家情况,是不是真抓到了采花贼。所有人都茫然地摇头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唯独带周小绿回来的两名侍卫点了头。

“秦少卿神算,人已经拿到了。”侍卫毕恭毕敬地对长孙无忌说道。

戴胄惊讶不已,嘴巴微微张开,随即他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赶紧把嘴巴闭上。

真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么蠢的贼,人家都明晃晃下套了,他还往里钻!

秦远果然是运气好!

长孙无忌闻讯后高兴不已,这说明他没有白器重秦远。他刚兼任大理寺卿,就带领属下破了这么大的案子,回头在圣人跟前回禀,他得多有面子。

“那采花贼人现在在哪儿?秦少卿呢,怎么也不见他人?”

“去了城西。”侍卫回禀道,“采花大盗是在城西被属下等人抓获。”

“城西?可我记得你们设伏的宅子在城东。”戴胄不解地问。

侍卫应承,对戴胄和长孙无忌解释:“这是秦少卿的主意,耍一招声东击西。在城东大肆声张,引诱采花大盗放松警惕,去别处作案。可巧这采花贼就去了城西,刚好应验。”

为何这样就能引诱采花贼作案?如此声张,说不准采花贼就做缩头乌龟,不再出来了。

戴胄还是疑惑,不太明白怎么回事。

一炷香后,戴胄看见秦远押着叶乾回来,得知商州刺史叶乾便是采花贼,戴胄大惊!他随后才恍然明白过来,秦远这一招声东击西玩得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