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田镇长进了董家寨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作为地区的一把手,做人要有尊严,做官要有官威,但胡支书跟了断和尚这么接连一闹,这两样就打了折扣。所幸人省城的老板都大度,不在这些鸡毛蒜皮上计较。想到这儿,哀怨一叹,包括人家孙董或者是在省城学成归来的第五名,都能逢时逢点地表现出对官员的尊敬,偏偏土生土长的乡亲们都一个个不给自己面子。悲从中来,不由代入了殒命沙场的杨家将父子,一折悲壮的“金沙滩”便哼了出来。那满目疮痍,那穷途末路的秦腔老生唱腔在田镇长嘴里却唱出了小寡妇上坟的味道。若不是富强在一边提醒,自己竟然没察觉到。这算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尽管受了些挫折,可招商引资的大单该是算在自己头上。这么一想,倒该高兴大于难过,便回头瞪了富强一眼,“你跟着干啥。是想看我在那老不死面前挨撅?”

其实富强心里就这么想的,可既然当事人提出了,就赶紧借坡下驴:“不是怕您对付不了胡老不死嘛。”

“加上你就能对付了?滚!”

富强得令退下。田镇长收拾心情把刚刚想好的说辞在内心里又预演了一遍。远远看着水塘边有人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大晴天的这身装扮?遮着也看不清眉眼,可关键好像还拿着根钓竿。打眼一看,硕大的石碑上还刻着垂钓者全家反革命。这么金贵的鱼,这么高额的代价……这是寻死呢!

撒腿跑过去,一把夺过钓竿,当面先撅了,刚要指着鼻子骂,一看,胡支书!

胡支书也吓了一跳,手已经习惯性地搭到腰上了。

“别开枪,自己人。”田镇长赶紧把鱼竿扔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胡支书弯腰吃力地捡起撅断的鱼竿,“赔。五十万。”

田镇长都习惯了。指了指不远处禁止垂钓的石碑,“咱俩抵了。老胡啊,你也是老同志了。一边口口声声看守鱼塘,一边知法犯法,让人见了不是带头破坏风气嘛。”

“风个屁。”胡支书拉过马扎来,慢吞吞坐下,“都被人赶走了。这几万条鱼连养的地方都没有。我能钓几条?剩下的损失谁出?按孙董的说法,一条估一万……”

反正天也快黑了,干脆就趁机会掐死这老汉算了。田镇长本来还想给这老头掏根烟,索性揣回兜里。“能不能好好说话。”

胡支书根本没接话,一把揪过田镇长,把刚才揣进去的烟又掏出来,放眼前仔细瞄了瞄,“你一月拿多少,也买得起中华?”说完掏出了一根,剩下的全揣自己兜里。

田镇长听了这话,心脏收缩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了断大师的身影,虽然心放下了,可气势也就提不起来了,“胡支书,就算你是我亲爸。为了咱这两个村,咱把这事儿了结成不?”

胡支书眼皮都没抬,端详手里刚点燃的香烟,“不是三打头的。”

“好我爷!给句痛快话!”田镇长又想把老头溺死了。

胡支书勉强把烟叼在嘴上,“要么一条鱼赔一万;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