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颇有些感兴趣,他对南戏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前元之时,北曲杂剧盛行,而南方一代自宋以来便博兴的南曲戏文更是不减其辉,南北合流之后,人们的兴趣益向南戏转移,出现了一批佳作,先前楚棠提到的《琵琶记》便是其中的翘楚。眼前这幅图中的生旦二人,正是典型的南戏装扮。

朱权对戏文一道也颇有心得,他不仅爱听,还爱写,笔下有神仙道化的逍遥,也有卓文君私奔司马相如这样的风流韵事,当即便道:

“南戏多为花前月下、儿女婚姻之作,似水镜上这般形状,莫非也是一段帝王妃子,借讽美色误国?”

不怪他有此猜测,那提到的《梧桐雨》,用白居易“秋雨梧桐叶落时”之意,写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寄意悲切;而《汉宫秋》则是敷衍昭君出塞的旧事,倒置胡汉情势,写尽家国衰败之痛。两部作品,俱是以帝王妃子之情寄托兴亡之慨。

一旁的朱棣亦通曲道,他看得更仔细些,接着道:“十七弟的想法不无道理,但观水镜情貌,那小生装扮似不像帝王,倒似是个书生。”

楚棠放的是一个只到人物肩部的圆形小图,也是自书封上截下来的,不仔细看的确有些看不真切。众人听得朱棣提醒,又细细看了一会,只道朱棣说得有理。

“照这么说,一个书生怎么牵扯上兴亡之感了?难道这书生是文丞相?”

朱樉摸着下巴猜测,话音刚落就被人在后脑上拍了一把,朱樉抬头欲怒,结果就见朱元璋黑着脸气冲冲一顿骂:

“你个龟儿!文丞相赤胆忠心宁死不降,为宋室从容赴死,哪来一段风月情浓?哪个文人敢这样编排?再开口能不能过过脑子?!”

朱樉被骂得有点拉不下脸,又是不满又是委屈地嘀咕道:“那和国家兴亡有关的书生,眼见得的不就是一个文丞相吗?”

离得近的、名气大的、符合条件的,确实没有比文天祥更合适的了。朱元璋一哽,也不想争论了,挥挥袖子没好气道:“行了行了,猜什么猜,一会儿后辈不就要讲了?”

众人:......

也不知道这个话头到底是谁起的。

元朝。

山水江南,曲水流觞,一众耄老向着正中央的人道贺:“仁甫贤弟,名流千古可不是一件易事啊!”

一身落拓的白朴遥遥举盅:“谬赞了。”

他本是心灰意冷,再作词曲不过一抒愁情。曲剧鄙薄,士人君子多不屑为之,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已经是最能写心的文字了。所幸,后人并未辜负这份心。

白朴半是悲叹半是欣喜,复斟一杯酒:“多谢诸位了。”

又看一眼天边水镜,扬手一饮而尽。

亦多谢,后来人。

浙江。

马致远临轩就桌上杯碟敲起节奏,荒腔走板地唱起新写就的一支《梅花酒》:“他、他、他伤心辞汉主,我、我我携手上河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