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一种安静是深夜凌晨的呼吸,或轻细的缓,或微弱的急,总能将一个人的心底事照得无所遁形。

徐清昱从她手里抻出自己的衣服,苏念直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双手交叉环在他的腰腹间,抱得很紧,她不能让他走,无论如何也得留住他。

他要是走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现在的勇气,像这样哄他。

而且……今晚她不想一个人睡,她想他陪着她。

苏念的脸贴着他的背,声音藏在他的睡衣里,闷闷的。

“已经过十二点了,今天是我的生日,还没有人和我说生日快乐。”

徐清昱没有说话。

苏念抱他抱得更紧了些,“清昱,你能不能和我说生日快乐?”

声音脆弱得跟被冬雨淋湿的小狗一样,拿着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挠着玻璃门,挠一下,眼巴巴地看你一眼,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在问,能不能给我开门。

徐清昱打开了屋里的灯,不是暖黄的床头灯,而是明亮的水晶吊灯。

光线铺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灯亮如白昼,冲散了所有黑夜滋生的暗昧,也让人穿上了无坚可摧的盔甲。

他说,“放开。”

苏念已经有些出汗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松开了他。

徐清昱刚要下床,但是下一秒,他被人直接堵在了床头。

眼前的光亮消失了,又陷入了昏暗中,不过不是灯被按灭了,而是他的头顶被人罩上了被子,她蹭着他的腿歪歪斜斜地坐上来,眼看就要倒下去,他还伸手扶了她一下,扶完又后悔,就该让她摔下去,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胆子这么大。

苏念从他的背后转到了他的身前,两个人面对着面,头上顶着同一床被子,呼吸近在咫尺。

他可以打开灯,她也可以制造出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黑夜。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在有些时候人的潜力总是被无限地激化。

苏念搂上他的脖子,因为刚才情急之下的一连串的动作,气息还有些喘,“我错了。”

不管什么时候,先道歉总是没有错的。

她说着话,人也跟着往前倾,下巴搁到他的肩膀上,声音凑到他的耳边,“我没想着和以臣……”

她感觉到腰间那双手的用力,马上又改口,“我没想着和周以臣相亲,我一开始就和他说清楚了,我有喜欢的人,我就是想从他那儿探探鸿宸的路,仅此而已。”

她怕他不信,下巴从他肩膀上离开,眼睛看着他的眼睛,“真的是这样,我不骗你。”

他还是不信她,从眼神就可以看出来,这就是谎话说多了的坏处,无论说什么,就算是真话,他都会怀疑。

苏念一着急,就又想挤出两滴眼泪来,既然昨晚的眼泪管用,她再哭,他是不是还会心软。

徐清昱冷眼看她,低沉的嗓音更冷,“别哭,眼泪只能管用一次。”

苏念的眼泪哽在眼眶里,打着圈圈又被她给憋了回去,哪怕她现在是真的很想哭。

她肩膀耷拉下来,也不搂着他了,人缩在他的腿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说我结婚了,是因为我以为你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结婚了,你连提要不要去见看看我妈都没提过。”

她其实也不希望他和她妈见面,但她现在总要抓他一点错处,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理亏。

她的声音又大了些,“阿姨要回来了,你都知道说要一起吃顿饭,你都没想过要和你丈母娘吃一顿饭吗?而且,刚才在茶餐厅,一开始我想和你说话来着,可你连看我都不看我,我以为你想装陌生人。”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儿,“还有那会儿,我的腿不就碰了你膝盖一下吗,你躲那么快干嘛,还用那种很嫌弃的眼神看我,我不就碰你一下,你嫌弃什么,你抱着我亲的时候,怎么不嫌弃。”

她气咻咻地看着他,三分气被她演成了七分气,他则是静静地看着她。

苏念的眼神有些心虚,但她没让自己躲。

徐清昱扯下两个人头顶的被子,眼睛由黑暗重新进到光亮,苏念不习惯这样的光亮,将头埋到他的颈窝里,腿蹭着他的腿,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是嫌弃我,你就是生气了,我真知道错了,换我我也生气,你怎么罚我就行,就是别不理我。”

他的喉结有轻微的翻滚,虚揽着她腰的手在收力,拂在她耳根的气息加重,即使隔着被子,苏念也能感觉到抵着腿的灼烫,她在紧张,可是并没有害怕。

苏念搂着他的脖子轻轻晃了晃,“今天是我生日呢,就看在我生日的份上,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仰头缠上他幽沉的目光,心头有些许的颤,她以为他肯定会吻上来,她都感觉到了他眼底翻滚的汹涌,那是被刻意压下去的克制,自制力就算是再强的男人,在这个时候的防线大概都会脆弱得跟一张纸一样,一碰就会碎。

苏念手指轻刮着他的后颈,像是在安抚他身上起的燥热,又像是在勾着他更进一步。

但是,她被人拎了起来……

苏念以前以为“拎小鸡仔儿”是个形容词,她到这一刻才知道,这是一个动词。

她被他拎着,和被子一块儿,从他的腿上移到了床上,他迈腿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念气馁地拥着被子,想去追,又坐下,他就是一块儿石头,不对,他连石头都不是,石头也有被焐热的时候,他就算是被焐热了,还能变回一块儿硬邦邦的石头。

她今天已经是第三次看他的背影了,就算是他的背影再好看,她也看够了。

徐清昱拧开门锁,人却停在了门口。

苏念看他停下脚步,以为他有话要说,又直起身子。

但是,他只停了一瞬,就走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苏念仰头瘫倒在了床上,拿被子从头到尾裹住了自己,把自己裹成了蝉蛹,然后闷在蝉蛹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睡觉吧,都这样了,她要是再追过去,也不过是徒增他的反感而已。

徐清昱随便换了一间房,去浴室冲了一个很长的冷水澡,才胡乱地躺回床上,黑暗里,他整个人透着一种自厌的消沉,明知道不该,却不能自控,越清醒越沉沦。

连梦中都逃不过,桃子味的柔软和靡白,他挣脱开,她又缠上来,铺天盖地的网,还有甜绵的声音,一声挨着一声地叫他的名字,夹着低吟的抽泣。

徐清昱从燥热又黏腻的梦里醒来,想推开身上的被子,摸到的却是梦中的软绵,耳边还有细微的呼吸声,徐清昱睁开眼睛,海藻般的长发铺在白色的被子上,也卷在他的身上,她像只懒洋洋的小猫儿,蜷缩在他的身侧,睡得无知无觉。

他一动,她还不满地哼哼两声,脸贴到他的胸前,手缠上他的胳膊,喃喃低语着,“清昱,别走。”

这间屋子的窗帘没有拉,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频繁眨动的睫毛上,徐清昱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最终,想要把她从他身上掀下去的那只手改了方向,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拉上了窗帘,然后把枕头塞到她手里,换出了自己的胳膊。

苏念听着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拥紧怀里的枕头,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