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尖叫声高昂,一时之间却没有在后宋街引起太多关注。

这条街上多是勋贵人家,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少管闲事,只要事不关己最多派两个看门的出来打听个什么情况。

所以,这么一闪神的功夫,只有江舟一个人正好经过院门前,几个临近的府邸倒是有人在张望,但没有主子的吩咐,一时半会也没人凑过来。

女子看见离自己最近的江舟,就像是在迷失方向的荒漠中遇到了骆驼一样,爆发出了身体前所未有的潜能。

饶是江舟躲得快,还是被抓住了一片衣角。

又因为她太灵巧,纵身躲过去的时候,甚至把妇人带倒在地。

“公子救救我儿,求你救救我儿,他就在柴房,他才一个月大啊。”妇人一口气说完,两眼一闭昏了过去,显然是太过惊悸,又被这么一摔所致。

江舟在听到她说孩子只有一个月大的时侯就冲进了院门,宽敞的大宅院里,小小的柴房已经被熊熊大火包围,也难怪妇人不敢自己去救,要出去叫人。

她略一凝神,便听到柴房里有低弱的婴儿啼哭声。

江舟脚下再也没有犹豫,身形闪得极快,穿进火海。

柴房外面烧得很厉害,所幸里面还没有着火,只有浓烟滚滚。

江舟不熟悉柴房的布置,循着那似有若无的啼哭声才找到孩子的位置。

一个小小的婴儿用薄被裹着,躺在柴房角落的地面上。

江舟脚步不停,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心底涌起一丝不对劲。

但救人要紧,所以她来不及多想,抱起已经哭不出声的孩子便飞身往外一冲。

待到她脚一落地,陡然双目瞪大,怔在原地。

不远处的江府,虞眠已经找到了中意的店铺,打算第二天便带银票去盘下来。

她一回府就看到了坐在前厅的江渺。

“虞眠,你是不知道,那个胡言州竟然哄了礼部侍郎褚家的二小姐跟他厮混,俩人还赁了个宅子,就在这条街上,连孩子都生了,我今天看到那个胡言州把孩子带到柴房,你猜怎么着,他竟然在柴房四周倒了一地的油,看着是想把自己的孩子烧死,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江渺一边念叨,一边摇头,想不通胡言州好好的怎么对自己儿子下毒手。

虞眠漫不经心地听着,随意看了眼外面天色,便听到一阵不确切的嘈杂声:“江姐姐,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江舟今日怎么还没回来,你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她猛地站起来,不等江渺反应过来就快步往外走。

那股不安莫名更强烈了。

走出江府,就见不远处有一处宅子冒着火光和浓烟,外面的路上也站了些人。

就在这时,有几个身穿官服的人跑着冲进了宅子,为首的人竟然是胡言州。

江渺拉住虞眠,低声道:“那就是胡言州和褚家二小姐赁的宅子,肯定是他自己放的火,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幺蛾子,咱们别去凑热闹了,免得再被他攀扯。”

虞眠被她这一拉,有些茫然地站在路边,心神不宁地望着街口,并没有看到江舟的影子。

她不放心道:“我心里不踏实,还是去看看吧。”

江渺见她坚持,想起虞眠和胡言州的过往,识趣的没有再拦着。

心里则默默记起了小账本,瞧瞧虞眠这心神不宁的样子,不会是担心那个胡言州了吧。

不应该啊…

同一时间,柴房着火的宅子里,江舟刚抱着孩子出来就被一众人堵在了原地。

来人还都有些面熟,是她之前在翰林院当差时的同僚。

“诸位…这孩子好像昏过去了,要赶紧送医馆。”

江舟惦记着孩子的安危,想赶紧去医馆,却被胡言州正面拦住了去路。

“江侍郎别着急啊,不妨先跟我们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吧。”

胡言州张开双臂拦住江舟,眼神幽深地盯着她,丝毫不在意孩子的安危。

江舟深吸一口气,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方才见有人呼救,我便进来帮忙救出了孩子,救人要紧,你让开。”

她冷着脸轻斥一声,并不想理会胡言州,毕竟救人要紧。

哪知胡言州不仅没让开,还咄咄逼人道:“江侍郎说得这些,我们都看到了,我让你解释的并不是这一点。”

说着,他回头扫了眼翰林院的众位编修,又看向江舟。

一同而来的六七位编修个个面色凝重,都在望着江舟,眼里透着惊惧。

迎着这些不同寻常的打量,江舟从那一道道目光里意会到了什么,登时绷直了嘴角,她朝着一位之前在翰林院当值时认识的同僚望去:“蒋兄,这孩子急需救治,劳烦你带他赶紧去找大夫,拜托了。”

姓蒋的编修复杂地看了眼江舟,最后一握拳,坚定地走上前接过孩子,压低声音说了句:“江侍郎保重。”

说罢,他便抱着孩子匆匆离开。

江舟这才看向胡言州,平静道:“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不等胡言州开口,兵马司负责巡街的士兵已经提着水桶赶到,柴房的火势看着很大,好在着火面积小,所以很快就被扑灭了。

此时,院子外面已经围过来许多百姓。

以胡言州为首的翰林院众编修齐齐站在江舟面前,两边安静对峙着,落在士兵和百姓眼里尤为诡异。

为首的士兵看了眼他们的官服,确定江舟是侍郎大人,凑过去道:“这位大人,火已经扑灭了,您可还有吩咐。”

他朝着江舟行礼,心里悄悄打起了鼓,这是什么情况。

瞧着是翰林院的人和这位侍郎大人之间有什么问题,面色都挺吓人的。

江舟面不改色道:“有劳,此处已无事,诸位请回吧。”

“且慢,刚好人多能做个见证,江侍郎现在可以解释一下方才是怎么回事了吧。”胡言州又走到近前,拦住了要离开的士兵们,也勾起了院门外百姓们的好奇心。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胡公子想让我夫君解释什么?”

这时,人群里响起一道清浅的声音。

虞眠走进院子,一袭白裙,面色冷淡,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有些嘈杂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江渺跟在她身后,双手撑开,一脸警惕地看着胡言州,一副随时要开打的模样。

胡言州见状笑了,越笑越大声,状若疯狂道:“解释什么,那就让江侍郎说说自己是怎么形同鬼魅冲进火海,又是怎么做到让火一点也不沾身的,不要说我眼花,我与翰林院众位编修都在二楼看到了。”

他指了指柴房后面的那个院子,一座阁楼二层的窗户敞开着,正对着厨房也大开着的窗户。

紧接着,他又逼问道:“我们都瞧见了,那火好像长了眼一样,连江侍郎的衣角都不沾一下,而江侍郎你,是飞进去的,也是飞着出来的,试问什么人能有如此本事,江侍郎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倒是说说看啊。”

飞进飞出?还让火苗避让?

众人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第一反应是不信,随后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几位编修,又不得不信。

难道这么多人都眼花了不成?

虞眠一怔,默默走到江舟身边,牵起她的手,心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中计了。

江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场火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她而设的局。

偏偏她此刻想不到合理的理由来解释方才的一切。

江渺见情况不对,江舟和虞眠都不说话就落了下风,情急之下往前一挡,她反问道:“老娘倒要问问胡公子,这院子是你的,被困柴房的孩子是你儿子,就连火都是你点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