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墨里的画面突然跳转,同样的两人,却是一座全然不同的森林,彷佛特意营造出来的一小片荒地,残存地表的丝丝灰气不难猜想发生的事情。

「你来了。」镜用着一贯的平淡说着,完全没有被偷袭的人应有的惊慌,仅在数秒之前,这里还跟周围一样是有着茂密植物的绿地。

「是的,我来了,半年前我说过的话,希望你没有忘记。」狂的浑身垄罩黑气之中,一片绿叶落下,稍稍接触就变为一片枯黄,随即碎裂在空气之中。

镜当然没有忘记,最近的几天这件事也时不时在脑中出现,眼前的狂与记忆中的开朗完全不同,彷佛是潜藏其中的另一个人格跑了出来,带着强烈的诉求,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只求自身的毁灭。

没有马上动手,比起来镜更有兴趣的是狂这样做的理由,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付战斗狂人的样子,隐藏在其下的是一心想死的追求,是的,不是为了挑战而挑战,而是为了死亡挑战。

狂突然动了,和镜不同,他没有不出手的理由,身旁的黑气化做数十条黑蛇向着镜过去,灵动的感觉好比是蛇的浪cháo袭来,不光在地上而已,就连空中也是有着为数不少的存在。

黑蛇穿过了镜的身体,确切来说只是一道虚无的身影,狂透过黑蛇没有感觉到应有的生气存在,而散去的影子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我们再重复上次的赌注,你应该明白,如果我要离开,你是拦不住我的。」镜的声音回荡四周,难以找出发声的源头。

身旁的黑气浓郁起来,狂大声说着:「这次我可不会像上次一样那么轻易认输,给我看你的实力,看你值不值得让我接下这个赌注。」

像是刺猬一般,一根根针状的黑气向着周围喷发,所触之物无一不是消失了小块,即便是地上的泥土也不例外,原有的景sè顿时被满目疮痍的孔洞取代,可是狂的目的并没有因此达到,在众多吞食的生气里头,没有一道是属于镜的。

短暂的寂静降临,但并没有持续多久,四周的树木彷佛活了起来,满天的枝条向着狂挥舞而去,好像是为了报复刚才攻击。

淡淡的弧线在狂嘴角挂起,镜发动了攻击,这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正如刚才听到的话,镜想逃的话恐怕真的没有办法,即便想要死追不放一样是没有希望,过去的半年,只有镜来找他,没有一次是狂主动找到镜的。

黑气爆涨,将所有来犯的一切吞噬,并且随着时间逐渐壮大,彷佛是获取了足够的养料得以成长,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能够将周围五米之内都垄罩灰气之中。

然而树木的攻击并没有停下,不禁让狂感到困惑,明明这样的攻击不过是提供充足的能量,没有道理镜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继续?自己的能力是没有极限的,不管多少都能将其吞噬,正是因为这样,就连自己也对于这样的能力感到害怕。

不光只是枝条而已,树木从泥土之中站了起来,像是发疯似地朝着狂冲去,一棵两棵,彷佛整片森林都动了起来,土地翻动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而来的还有地面的起伏震动。

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作为包围的中心,狂实在很难不有着这样的想法,光是树木走动已经令人感到意外,还不断地涌了上来,前仆后继,彷佛cháo水一般涌来,放眼望去只见一片褐绿交杂,蓝白的天空已被满天枝叶遮盖,除此之外就是剩下不断壮大的灰气。

带来的震撼远超过实际上的威胁,不管是多么巨大的树木,在黑气吞食之下都坚持不到几秒,随着范围的扩大,这个速度还在加快当中,根本无法对狂造成有效的攻击。

疯狂的树海仍在持续,原本一米不到的黑气已经垄罩五米有余,并且还在持续扩张之中,从被动接收渐渐主动出击,黑浪一阵一阵地将大树吞噬,没有多久眼前的一切都染上灰调,但并不代表停止,狂可以感觉到它的能力还在扩大,用着先前难以想象的高速进行。

「停下!快点停下!」狂发出大喊,可是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又要喊给谁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阻止,他可以想见整个世界都将被黑气所袭卷,一直以来的恐惧正在上演。

突然,眼前的景sè一阵扭曲,等到重新可以看清,已经变回原本的森林,镜的双眼正凝视着。

「这是……」巨大的反差让人无所适应,狂除了发出这样的自语,一时之间恐怕还无法反应过来,毕竟刚才的震撼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玩笑可以带过。

过了大约几分钟后,镜开口打破了沉默:「刚才的一切是我做出来的幻境,展现你心中最为恐惧的事情,请原谅我不该使用这种手段,我只是想要更了解你的想法。」

狂并没有响应,换做任何人要不是破口大骂就是保持沉默,如果还能保持绝对的冷静,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失去了人xìng的存在。

「我不需要你的了解,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了解,既然你看到了,那么就杀了我吧,你应该知道那个可怕,一旦失控起来,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狂低着头说着,不知是否在刻意回避镜的目光。

「你把你的能力想的太过可怕,或者该说你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广阔,就我所知至少有四个人有能力阻止,你的担心实在太过多余,它的确是个很强大的能力,但不是最强大的那个。」

将头抬了起来,似乎想确认镜所说的话是否属实,眼神里的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或许真的是自己把这个世界看得太过简单。

「如果,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能阻止我吗?在我觉得即将失控的时候,你会出手杀我吗?」狂看着镜,等待他口中的答案。

没有马上回答,这个答案的分量不是简单地可以用字数衡量,狂看着镜,镜何尝不也是在看着狂,不是不明白狂的恐惧,但应该还有更深层的理由才是。

眼看狂就要再开口,镜才缓缓说:「要是真有这么一天,我答应你。」

画面又是一个跳动,纯蓝的天空彷佛触手可及,四周雾白的云海缓缓飘移,微冷的清风彷佛有种不容侵犯的魔力在。

这座美丽的山峰迎来了许久未有的客人,一次就来了两个,自然就是镜与狂两人,或许他们会是第一次造访的人类。

「找你来不是来对决的,再说在这么宁静的地方出手,不是很可惜。」

「早知道你不安好心,特意选在这个地方,我要是真的出手就显得我不懂欣赏,不过就冲着这里的风景,这次就算了,但别想会有下次,大不了我蒙着眼睛来,不管甚么都当作没看到。」

玩笑的言语让原有的宁静顿时多了几许生气,尽管风景怡人,却少了生命的气息,数千尺的高峰即便是善于飞行的鸟儿也怕是难以登上,或许在脚下的土地里蕴藏的许多不为人知的生命,可是表现出来的只有零星几株绿草,在劲风之中似乎随时都有倾倒的可能。

「你不会找我来就只是为了看看风景吧?」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镜的反问着实让狂无法反驳,不过镜马上又接着说:「当然还有其它理由,我们最近的联系太过频繁,夜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为了保险起见,最近我不会再主动见你,有事的话我会想办法用迪墨通知你。」

「你怎么说就怎么做吧,反正我只是一名被你压榨的可怜工人。」狂用着无所谓的态度说着,更是带起了镜的笑容。

「不介意我现在就开始享受假期吧?」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可是狂的身体已经躺了下去,其中的意思自然不消多说。

即使是镜也无法在这时候反对,总不能强硬地把他拉起,这种小孩子的行为不适合动手去做,但或许这正是狂的目的,如果能看到镜真的做了,想必会是十分有趣的画面。

狂瞇着眼似乎在期待甚么,很显然地他的期待注定落空,镜或许偶尔会说些自以为幽默的言语,不过行动上却是没有半点纪录,当然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大概也知道不可能发生,索xìng把眼睛闭上,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最近这一阵子真的有些紧凑,固然不会显得无聊,可是也总是想要稍微放松一下,而现在不正是很好的机会?

渐渐地失去外界的感觉,陷入了梦乡之中,不光是因为这里的舒适,镜也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sè,从jīng神层面影响着他,搭配着环境只需要发挥诱导的作用就好,比起直接作用更为隐蔽不容易被察觉,等下要做的事情,镜并不希望让狂知道。

一直以来都很好奇,为什么狂要执意寻死,对于自身的恐惧或许是一个理由,可是总觉得不是真正的原因,就算因此失控又如何,那也是他人所该烦恼的事情。

应该是曾经发生的某些事情,镜不是没有试图找过,可是除了传言以外没有更为直接的证据,恐怕所有知情的人,都被狂的那次狂乱之中死去,唯一活下来的人大概就剩下狂本身。

要是直接开口询问,肯定是反效果而已,尽管有些过分,除了直接阅读狂的记忆之外,恐怕没有其它的方法得知。

该做的心理准备早在选在这里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现在要做的只是将狂的记忆展示出来:

「卡,不是跟你说过不可以偷跑出去玩吗?你看你,又弄得浑身都是伤,被爸看到肯定又会被骂一顿了。」一名少年一面替另一名少年包扎伤口,同时嘴里也不忘叮咛着。

受伤的少年,也就是被称做卡的那位,浑身上下有着多处血迹,伤口附近还有着不少泥土在,看起来像是被人拿石块丢出来的伤口,而且看伤口的深度不难想象出手人的使劲程度,幸好是在两个手臂之上,要是砸到脸上可就不是流血而已。

「卡,不要生气,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他们只是不了解你,不要理他们就是。」少年的温柔并没有消除卡脸上的愤恨,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把卡拉了回来,恐怕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他们凭甚么可以拿石头丢我。」卡的自语声传入耳中,少年除了在心中暗自叹息以外,只能沉默。

少年知道,由于卡的特殊xìng,附近的人都把他视为恶魔的化身,大人是这样,小孩自然也不例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排挤着卡,到了最近更是变本加厉,父亲大概也是知道所以才让自己看着卡不要出去。

作为卡的哥哥,说不埋怨父亲这样做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也明白,如果不是父亲是村里唯一的医生,恐怕卡现在早就被村民们私下处决,或许身为双生子的自己也是一样。

不过双生子的事情仅有父母亲才知道,对外则是宣称卡是领养的孩子,尽管是不得已的保护手段,可是卡怎么可能没有埋怨,最近更是由于父亲的命令有着引爆的趋势,目前只是故意跑给父亲看,可是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文,为什么是我?」

卡清澈的双眼却是让文不忍直视,一直以来卡所受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恨不得能替他分担村人们的愤怒,好几次都想将自己是卡的哥哥这件事大声说出,可是他不敢,不仅是因为父亲语重心长的叮咛,同时也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已经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了,除了激化村民的愤怒没有半点好处。

「你饿了吧?晚饭我已经煮好了,还用了你最爱吃的薯球,趁父亲还没回来,快点把他吃掉吧。」母亲常常要帮忙父亲协助照顾病患,久而久之家中做饭的事情就由文接手。

灿烂的笑容在卡脸上浮现,正是因为这样的笑容,才让文不辞辛苦地照护着,即便会承受村民异样的眼光也不在乎,如果能让每个人都了解卡的善良,或许能够让同样的事情不再发生。

可是村人们躲都来不及了,敢靠近的也就是一些顽皮的小孩朝卡仍石头,他们回去不但不会被责骂,反而会得到他们父母的称赞,正因如此,欺负的情况只会变本加厉,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有机会伤害到卡。

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的伤口之后,把东西收拾好,文往厨房走去,准备把约定好的薯球端过来,可是刚要走出房间,拉门却自己打了开,露出了门后父亲愤怒的面孔。

「叫卡出来。」短短四字已经足够听出他的怒气,或者该说光是他的表情就已足够让人感觉出来。

「卡受伤了,他需要……」话还没有说完,在父亲一个眼神之下,接下来的话怎样也说不出口,文知道父亲是动了真怒,现在不管怎么说只会增加他的火气,最好的选择还是保持沉默。

文向后缓缓退了开,不是没有想过拦住父亲,正在气头上的人想必说不出甚么好听的话,可要是他真的做了,恐怕结果怕会更糟,如果不是发生了甚么事情,父亲是不会这么生气的。

「你是不是偷跑出去。」

卡只是看着,却是没有回话。

「我在问你,你是不是偷跑出去。」同样的话再次重复,不带询问,而是用着坚定的语气说着,感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是将要将其证实而已,再说看到卡身上包扎的痕迹,几乎没有其它的可能,不知为何还是要坚持,或许是心中还存在着渺小的希望也不一定。

「是又怎么样,我不知道你甚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连我去哪都要担心。」卡不甘示弱回着,彷佛要将过去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自然能够感觉得到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情势,怕是再有一点火星,就会全面引爆,到时候会发生甚么令人不敢想象,也不愿意想象,他理解卡的不满,也同样明白父亲从不无理取闹。

「我说过教你不要出去为什么你不听,竟然还跑到他们平时聚集的空地,这些我都可以不怪你,但你为什么要还手,你知不知道村长找上门来要我把你交出去。」气急败坏的模样还是文第一次看到。

文听完也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生气,可是这一切明明不是卡的错,很想大声说出,却被父亲的模样吓到,甚么话都吞回了嘴里。

不光是文被吓到而已,卡其实也是,只是他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反而引爆了长久下来的不满,竟是大吼回着:「那又怎样,是他们先动手的,你不帮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凶我。」

或许是没有想到回得到这样反应,父亲一时之间愣住了,随即就是满怀的愤怒涌上,右手朝着卡的脸上狠狠挥去,同时说着:「我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你,就是我的不是。」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理智的思考还没加以规范,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如果再给一次选择的机会,想必没有人会出手,如果再给一次机会,文一定会上前阻止,不管结果如何也好过现在。

眼看手即将要挥到,一道灰sè的气流突然出现,护住了卡的脸颊,手一接触道灰气,立刻被弹了开来,瞬间房间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正是因为卡一生下来有了这个诡异的灰气,才被村人们认为是不祥的象征,如今却被这股力量弹开了手,就算只是无心之失,但在气头上的人哪里会想到这么多。

「我不管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反正现在我也管不动你了。」转身离开,丢下这句话之后就走出了房间,留下错愕的两人。

卡……原本想要说出的字句,在看到卡脸上的表情又说了回去,就算现在劝说也只会得到反效果而已,或许现在能够做的,就是静静的陪着他而已,至于其它的事情等之后再来烦恼也不迟。

卡先是看着自己身旁的灰气,尽管现在已经消散,彷佛还是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然后凝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甚么,文不敢问也不愿问,暂时就这样看着卡就好。

「文……只要有你就够了……」隐约之间似乎可以听到卡的声音,可是声音过于微弱,还没有仔细倾听就已经结束。

并没有多加注意,文现在满脑子想着是该怎么调和这次的意外,是的,这仅仅是场意外,可是发生的事情并不会因此改变,只要有一方不愿妥协,这场意外的影响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办得到吗?文自问,却是无尽的苦涩涌上,还没有开始尝试就已经绝望,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本来就会有这天的到来,如今不过是将其确认下来,卡渴望的无法在父亲身上得到,就连仅有的同情,也在刚才破灭,换做自己是卡,恐怕也没办法再抱持任何的希望。

时间仍旧持续进行,彷佛只是生命之中的小小插曲,过往的rì子依然重复,原本父亲与卡两人本来就是互不相见,即便那件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可是父子之间最后一点羁绊似乎随之淡化,卡的名字成为家中的禁语,就连母亲也不敢在父亲面前开口。

渐渐地,就连母亲也不再私下过问卡的事情,彷佛家里没有他的存在,不仅是父母有了改变,就连卡也是,他的话渐渐少了起来,甚至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开口说一句话,要说心中没有一丝害怕绝对是自欺欺人的行为,不光是举止而已,隐隐地可以感受到卡身上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息。

文并没有因此减少和卡相处的时间,反而更加地频繁,如果就连自己也放弃,那就没有人关心卡了,就算害怕也要忍住,就算知道也要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好像这么做,过去令人幸福的笑容就会重新出现在卡的脸上,尽管从那件事情以后,卡就一次也没有笑过,哪怕是一大盘的薯球摆在他的面前。

另外村子里也偶尔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每隔断时间,就会有户人家养的动物失踪,开始以为是单纯的走失,随着频率的逐渐频繁,从开始的一两个礼拜,几个月后变成两三天。

村人们将矛头指向了卡,四面八方而来的与论压力压得文无法喘过气来,如果自己都能感觉到,那么父母那边肯定承受着更大的压力,最重要的是卡不可能没有感觉,偶尔可以发现家里面多了几颗拳头大的石头,总不可能是凭空出现。

现在还只是石头,谁知道哪一天丢进来的会不会是火把,再说父母那边保护卡的态度似乎不像以前那么坚决,说不定会选择把卡交出去,平息村民们的愤怒。

文不禁恐惧起来,害怕哪天会跟其他人一样成为加害卡的那一只手,每次想到这点就会躲在被窝里一个人痛哭,然后在疲倦之中缓缓睡去。

或许真有所谓的命运之rì吧!事后回想起来,如果那天没有去找卡的话,应该会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还记得那天是个下着大雨的暴风天,由于外头的强风以及时不时传来的雷电声响,父母两人这天没有出去诊所,难得地迎来一家四口的团聚,尽管只是在同一个屋檐的形式,双方还是避而不见。

希望之中的和好并没有降临,本来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否则又何必又上希望如此强烈的字眼,如果不是先有了假设,怎会苦苦地祈求。

还记得卡最怕打雷的声音,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让他独自一人。文心中如是想着,然而这或许是用来逃避父母的借口,要是他们开口说要把卡交出去,到时候又该如何回答?

快步通过漏水的走廊,在外头的暴雨下,大量的雨水打入,破旧的木造地板满是一池池的积水,还要堤防上头的雨水落下。

跑到了那扇紧闭的门前,门后正是卡的房间,文突然犹豫了起来,透过脆弱的房门,传来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即使不是第一次有过接触,还是无法有所习惯,况且今天比起前段时间,明显强上了许多。

外头一道雷声传来,轰散了所有的犹豫,想也不想拉开房门,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个举动,拉开了命运的序幕。

门一拉开,比刚才更强烈的不适感顿时涌上,似乎有看到一团灰sè雾气迎面而来,随即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快速流逝。

「回来!」隐约之中似乎听到卡急切的声音,不过强烈的不适就连听觉也一并剥夺。

感觉到某种东西从身上离开,不舒服的感觉才减退许多,但残存的感受还是令人感到害怕,文毫不怀疑刚才会死,反而是继续活着让他有种不真实的错觉,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呼吸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受。

「文吓到你了吗?牠只是兴奋地想跟你打个招呼,你会原谅牠的顽皮对吧?」

经由卡的话语,文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异变,不光是卡在而已,房里弥漫着阵阵的灰气,还有一小团像是小狗的雾气正绕着卡打转,大概就是刚才扑上来的,想起刚才的难受,实在难以生出亲近的情绪来。

文不是不知道卡的特殊,但没想到会是这么恐怖的东西,如果不是刚才雾气离开的话,自己会变成甚么样子?

开始能够体会到村人的恐惧,对于死亡恐怕没有几人能够坦然接受,他们对于卡的欺压,未尝不是一种恐惧,只是表现的形式不同,撇开了理智,一昧地想要驱除令他们害怕的事物。

我到底在想些甚么!文不禁暗骂自己的不是,不管如何,卡都是卡,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

心中的想法固然值得嘉许,可是所需要的勇气却是一分也不能少,小心翼翼地踏进房间一步,看到脚下的灰雾自动散去,不禁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但不能表现丝毫出来,生怕被卡看出他的畏惧,殊不知他僵硬的举动早已将他出卖。

「不用紧张没有关系,我一开始甚至比你还要害怕。」卡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却和过去温暖完全不同,如同寒风一般不自觉令人颤抖。

「而且我很高兴,你即使害怕还愿意过来。」

卡的后半句话不禁让文心头一阵柔软,总算是找到和过去同样的地方,尽管是一点,还是值得高兴,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去接受,无论如何在文的心目中,无法抹去卡的身影,特别是他幸福的笑容。

「这是甚么?难道你已经能够控制了!」

面对文发出的惊呼,卡微微一笑没有响应,一直以来的奇怪事件如果能够控制,或许先前的那个意外就不会发生,也或许没有人会发现卡的异常,虽然晚了一些,最起码同样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在那里新的生活将会展开,没有人会知道,并且也没有人会发觉,过去不曾拥有的平凡rì子不再仅是睡梦中的空想。

「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突然……」文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言语来表达,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高兴地让他脑中有些混乱。

「我只是选择接受了它,所以它也接受了我,想想过去的我真傻,明明是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要去逃避,有了这股力量,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欺负我,不管是谁。」卡脸上的笑容令人有些害怕,房间里的灰气随着言语似乎活跃了几分。

怎么会这样!文突然觉得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那个乖巧善良的卡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说一直以来他都错了?就算身体上的伤口能包扎,可是心理上的又该如何?

文想开口确认,确认刚才卡的话认真的程度,可是在看到卡脸上陌生的表情之后,突然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脑海中不自觉想起最近村里发生的怪事,隐隐地似乎想通了些甚么。

或许村民们的指责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行!赶紧将这个想法从脑中挥去,就算只有自己一人还是要选择相信到最后,可是万一真的是这样的话……越是不想去想,这样的念头反而不断浮现上来。

「文,你等着看吧,那些人都会付出代价的……」

隐隐似乎可以听见卡的自语声,可是文不敢问:那些人是谁?代价又是指甚么?就算亲眼见证了事情的发生,或许逃避还是要比选择接受更为轻松。

外头的大雨还在持续着,天花板传来密密麻麻的滴答声响,时不时夹杂着轰隆作响的雷声,白sè的雷光照在卡的脸上,映出了黑sè的yīn影,过去哭着发抖的那人已经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全新的一人。

那一天注定不被忘记,即使在睡梦之中也无法摆脱,每当夜半时分,想起雷光下的脸孔就是突然惊醒,尽管在那天之后,村里的风波停了下来,没有一户的动物再失踪,可是文心中的不安没有因此稍减,反而更为强烈。

他知道,肯定有某件大事要发生,却不知是在何时开始,或许是在明天,或许是在下个月,也或许已经开始进行只是没有人知道。

自从被灰气袭击过后,除了把饭菜送到门前以外,文却是不敢进去,只是隔着房门偶尔说几句话而已,门后没有传来响应的声音,也不知是在还是不在,可是文像是没有发觉,说着几句rì常发生的小小趣事后,把饭菜放下,然后带着上一盘没有动过的饭菜离开。

就连文自己都不晓得在做些甚么,明明卡的情况明显有了改变,一个礼拜下来,每一次送去的饭菜都没有被动过的迹象,就连老鼠偷吃的情况也不曾发生,但装作这一切像没有发生似地,持续每rì不变的rì常。

到底在想些甚么,文最近常常问自己这个问题,不管几次都是无法得到肯定的答案,或许在心中深处,还在留恋过往的美好,彷佛装作甚么都没发生过的话,过去的卡就会重新出现。

有可能吗?文心中没有答案,或者该说他的行动就是他的答案,哪怕没有半点希望也要继续做下去,除此之外,想不到其它可以做的事情。

将冷掉的饭菜处理掉之后,文突然想起最近父母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算一算已经是第五天了,是该去诊所看一下状况,虽然母亲有说最近比较忙,可是这样的情形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五百人的小村,一般也没几个人会生病,实在想不出会有甚么事情好忙,仅有几次的施工意外也就是两三天没有回家,总不可能全村的人都刚好受伤。

走在平常熟悉的路上,感觉似乎少了甚么,想了许久,才发现了不同,平常零星的嘻笑声音静了下来,人们的谈话声音也不复存在,比起以前静了许多,寂静到令人有些害怕。

加快脚下的速度,不自觉想要快点离开,一公里的路程让人感到十分漫长,彷佛是十数公里般地遥远。

到了诊所门口,外头长长的队伍稍稍让文感到安心,尽管还是太过安静,总算是有着人的存在,况且生病的人没有活力也不是件太奇怪的事情。

没有人对文的到来表示招呼,这倒是唯一和平常相同的地方,由于卡的关系,连带地也有许多村人不喜欢文,不过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顶多也是摆个脸sè,还不至于有肢体攻击的行为发生。

从后头的小门进入,原本应是空空的病床满满是人,还有不少临时置放的,看到这幕,文的心中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卡的诡异笑脸不知为什么浮了上来。

躺在床上的,绝大部分都是村里的孩子,还有几位大人也在其中,他们的脸孔文并不陌生,本来就是个不大的村落,好歹也是认得样子,况且过去他们没有少欺负过卡,印象自然更加深刻,但也正因如此,刚才心中的不适感又强了几分,隐隐约约耳旁竟是回响着那天卡说的话:

文,你等着看吧!那些人都会付出代价的。

就算不愿意,还是无法克制这样的念头,除了假装没有事情,没有办法提出任何可以辩驳的猜测,或许他的心中已经肯定,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文,你过来一下。」耳里突然传来父亲疲惫的声音,看向父亲的面孔,总觉得比记忆里憔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