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寂严看着他立刻忧心忡忡的样子笑了一下,将身边一个逗猫棒冲他挥了挥,一边的发财立刻跑过来抓,男人靠在躺椅上有限出声:

“好了,不是要下周三才去吗?放心,我会注意休息的,再说,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白家现在也没什么人能翻出浪来了,至于外面的宾客,就劳烦千杯不醉的骆总帮我应付应付了。”

白寂严这依赖他的模样很显然让骆大少很是受用,喝茶的姿态都不一样了:

“那自然是,我应付他们没问题的,而且白振江的葬礼,我爸去也是名正言顺,我挡不下来的,我爸和我姐都能搞定。”

骆昭的话说的极其自然,一家人本该是这个样子,一个人解决不了,后面还有一群人,这种背后有人的家庭氛围让白寂严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他也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骆昭抱着人回了房间,帮他洗澡的时候,他很是喜欢抱着那人的肚子,孩子如果醒着他会轻轻安抚两下,或者亲两下,他自己不觉得什么,但是往往弄的白寂严身上起火,赶紧推了一下身边的人,脸上有些红晕:

“别胡闹了,这个时候招我。”

骆昭赶紧不惹他了,帮他擦干净身上换了干净柔软的睡衣,才和人一块儿出去,屋里点了从一个中医那开来的安神香,香味儿很淡,孕期也不会忌用。

白寂严可能是白天走的多了些,确实有些累了,骆昭扶这他侧过身子,用精油帮他按了按吃力的腰侧,男人迷迷糊糊地开口:

“没事儿,不用按了,睡吧。”

“我茶喝多了还不困呢,你闭上眼睛,困了就睡哦。”

清淡的香味儿,加上这山中寂静,也可能是发布会结束,心里搁着的事儿放下去了些,白寂严真的有些倦怠地睡了过去,不过到了孕后期,整夜的睡眠早已成了奢侈,夜里还是起来的几次的夜。

次次都是骆昭抱着人去的卫生间,回来再将人好好送到被窝里,然后抱在怀里,在他的后背上拍两下,白寂严心中有些好笑在,却也真的睡了过去。

这样山中悠闲的日子过了两日,这家里忽然来了一个骆昭怎么都没有想到的客人,一辆红色的牧马人停在了院子前面,骆昭正在给家里的丝瓜浇水,就见这改装过的牧马人上跳下来的一个人,劲瘦的身姿,一身迷彩绿的工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身份神秘的十八。

十八随手摘下了墨镜,很是热情地冲骆昭挥了挥手,就大模大样地自己开了院子的竹篱笆门:

“嗯,真香,是不是炖小鸡了,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白寂严正坐在门口的葡萄藤下,怀里搂着发财,手指一下下顺着它的毛儿,看见门口来的人他微微挑眉:

“今天你怎么有空来。”

十八冲他走了过来,骆昭也提着水舀子过来,这人是干嘛来的?不过因为上次的事儿他还是挺感谢这个十八的,要不是他,估计他也没办法那么快找到白寂严,就是这人的身份就像是个迷一样,让他摸不出深浅来。

那人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到了白寂严身边,白寂严微微眯眼:

“有事儿?”

“那自然是有事儿了,没事人我跑这么远来找你?”

骆昭有些紧张:

“是不是案子又出什么问题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十八的真实身份,但是他们几次去公安局的时候他都在,想来是很了解案情的,他现在就怕这个案子再出什么幺蛾子,十八摆了摆手:

“别紧张,那案子都已经侦查完毕移交检察院了,和案子没关系,我今天主要是来取经的。”

骆昭一懵:

“取经,取什么经?”

十八却一把拉着骆昭坐到了他身边,那双桃花眼中满是殷切,看的骆昭有些发毛,总感觉是被一只黄鼠狼给盯上的感觉,白寂严却忽然明白了什么,抬手拿起了一旁的果汁喝了一口:

“找我取经来的?”

果然十八一幅还是白总明事理的样子看过来:

“那是自然了,你可是骆家名正言顺的儿婿,你和我传授一下怎么搞定骆家父母的秘诀呗?你第一次去骆家是什么表现?”

骆昭眼睛徒然睁大,搞定他爸妈?他姐和这个十八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你,你和我姐,你们...?”

十八很是郑重地点了下头:

“是的,你猜的没错,你很快就要叫我一声姐夫了。”

骆昭怀疑的语气已经很是说明问题了:

“我姐和你确立关系了?”

山阴公主从良了的事儿他怎么从来没听说?

“那是自然。”

随后便转头看向白寂严:

“快说说,骆家父母是怎么同意你们结婚的?”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骆昭和白寂严那可算是闪婚,骆家父母有这么开放吗?一下就答应了?

白寂严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骆昭,骆爸妈可是这小子一手策划搞定的,骆昭收到他的目光也想起了他用八点档电视剧情节直接给他爸他妈忽悠瘸了的事儿,十八也看出事情不对,看向了骆昭,骆昭抬手摸了摸鼻子:

“啊,这个,嗯,还是需要讲究一点儿策略的。”

十八虚心请教:

“那这大概得是个什么策略呢?”

白寂严忽然悠悠开口:

“这大概是一个冒死相救,以身相许,一场意外,我舍身救他,他惊慌求婚,我含泪答应,去到医院,我有惊无险,他兑现承诺的策略。”

十八...他微微张嘴,半晌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

“啊,这个,还挺八点档的哈。”

骆昭立刻找补:

“招不在新好用就行,电视剧那样拍有那样拍的道理。”

十八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说的太有道理了,还得是你啊。”

中午十八就赖在这里吃了饭,下午就风风火火地走了,骆昭凑到了白寂严的身边:

“这个十八都要去我家了,看来我姐是真的中意了,你可得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别的时候就算了,这都要进家门了,我总得知道我这未来的姐夫是个什么人吧?”

他都没想到他姐来真格的,白寂严放下了手里的婴儿服装杂志抬眼:

“他的本名叫卓烨,之前一直都在边境,去年才回来,你应该知道什么情况下他的身份是不能随便说的。”

骆昭愣了一下,边境,又能和公安局里的人那么熟悉,其实他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那,那他为什么会去酒吧调酒啊?”

“这个我就真不清楚了,或许和工作有关系,也或许是他自己想去放松一下吧,不过你放心,他看着不靠谱,但是今天能来这里就是对你姐上心了,且由他们自己磨去吧。”

骆昭手一边帮他轻轻抚着肚子一边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再问一个,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白寂严笑了:

“我和他是高中同学,自然认识,这么多年除了他去边境的那两年我们一直都有联系。”

“好了,问完了吧,去将电脑拿过来,给你讲讲后天葬礼上的人。”

白寂严撑着腰背坐直一些,拍了拍身边的人,骆昭将电脑拿了过来,白寂严给他看了发出去的请柬,逐个给他介绍葬礼当天来的那些需要重点招待的人,以及这些人和白氏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

骆昭看的很认真,其实这里面不少他都是知道的,毕竟能和白氏有生意往来,且需要好好招待的都是大鳄,他就是不认识,也都听说过。

这一介绍就是一个多小时,骆昭急速记忆之后能量耗尽似的赖在了白寂严的身边,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臂环住那人已经粗壮了不少的腰身,这黏糊劲儿让白寂严心都软了,手顺势搂着他,脸贴了贴他柔软的头发:

“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呀?”

说起来,自从骆昭和自己在一起之后,好像就没有什么顺心的事儿,过年在骆家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去白家也不顺心,后面又闹出了这许多的事儿来。

他知道骆昭心疼他,什么都想挡在他前面,这件事儿后更是都没有让他出面,明明之前还是个拉投资都会紧张的生瓜蛋子,现在也不得不和公司的那些老狐狸共事,虚与蛇委。

骆昭生怕他多想,赶紧摇头:

“没有,其实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白寂严笑了一下,两人离得极近,骆昭都能感受到他胸口微微震动的动静:

“什么感觉啊?”

骆昭抬起头,一双一如初见时候清澈明亮的眼中满是笑意:

“就是很踏实很满足的感觉,就好像我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一样。”

这种感觉其实很难以形容,但是就是感觉很美好,哪怕他再累,公司的事儿再麻烦,他再没有经验再辛苦,但是只要转头看到白寂严靠在躺椅上,一只手安抚肚子里面的小家伙一只手撸猫时的放松模样,他就整颗心都是胀满的。

白寂严的眉眼中满是笑意,再不复初见时候的严肃,沉默,人真正的放松了下来,他抬手捏了一下骆昭的脸颊,声线温雅:

“不是好像,你现在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和孩子可都靠着你呢。”

骆昭的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就像是被顺毛顺的非常舒服的大猫一样,黏糊糊地赖在那人身边,嘴里还不忘得了便宜卖乖:

“你看你说的,我可那么可靠吗?”

白寂严唇边戳着分明的笑意,眼底光亮尤甚,看着眼前这一只尾巴都要上天的骄傲大猫:

“哎呦,那可是太可靠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可靠的人。”

见他越说越揶揄,骆昭也跟着笑出了声,他玩着那人胸口的扣子,解开又系上,系上又解开:

“后天恐怕是要忙活一整天,到了墓地还要下跪吧?你如果有一点儿的不舒服都要及时和我说知不知道?现在都七个月了,一点儿闪失都不能再有了。”

再来一次他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白寂严点头:

“好,我知道,不会勉强的。”

当时天公不作美,从周二的下午就开始下雨还不小,骆昭一直盯着天气预报,这雨第二天也丝毫都没有停的意思。

果然,直到第二天清晨他们出门的时候这雨都没有停,白寂严没有穿西装,而是穿了一件轻薄的黑色风衣,被骆昭扶着上了车,直奔举行遗体告别的殡仪馆。

黑色的宾利停在了厅前,白氏主家连着旁支的人尽数到齐,周巧宁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站在旁侧的位置,脸色并不好看,眼见着憔悴了很多。

骆昭看了看她站的位置就明白这些天她在白家的位置很尴尬,这几年来虽然陪在白振江身边的人都是周巧宁,但是毕竟没有正式结婚,法律意义上周巧宁只能算是白振江的女朋友,在这样的葬礼上她自然是不能站在遗孀的位置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刚刚下车的白寂严的身上,这是白寂严公开怀孕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经此一事,白寂严就是白家真正说一不二的家主了。

遗体告别厅中,白振江的遗体已经经过了美容,纵使他的私生活不堪,死亡的方式也不算什么寿终正寝,但是毕竟他还是白家前任家主,该有的体面一样会有,这些时间白家也是花了大价钱维持他遗体的仪容。

所以此刻冰棺中的人,穿着入殓时的寿衣,被冰棺边上暖色的灯光一打,经过遗体美容师美化过的面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骆昭扶着白寂严进去,这也算是他们父子最后能相见的时刻了。

白寂严的目光落在里冰棺中的人身上,心上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小时候的漠视,火场中的抛弃,长大后的防备,偶尔流露出的可怜的温情,都一幕一幕从白寂严的眼前划过。

他定定地站在冰棺前面,没有再往前走,此刻他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难过吗?好像也不难过,他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儿,而他对白振江也实在没有几分父子间的情念,开心吗?自然更谈不上,到底是亲生父亲,他自然也不会真的盼着他死。

三十年的时间,父子一场,看着里面那个静静躺着的人,他却连心中是何想法都说不出,何其悲哀?

骆昭一直扶着他的身子,目光也随着他看向里面的人,他对白振江自然多有怨念,但是想想他最后这下场,过往的一切倒也没有什么再计较的了。

半晌白寂严才缓缓抬步,绕着冰棺走了一圈,算是最后一个体面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