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出了杨家之后,往前走了几步,就见一株桑树。

如今正是新桑生芽的时候,要说找只活蚕,其实格外的容易。

但不行,杨喜说的,是非得要在鸡窝旁生的桑树,然后还必须掉在地上,捡来才有效用。

于是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找一个生在鸡圈旁的桑树来。

大夫们用的药引子,算得上千奇百怪了。什么无有的水,三年一开花的梅枝,五年一结果茶蓬,总之,什么东西怪,他们就要什么。

要在平常,郭嘉一听药引子都会使嗤之以鼻,概因那在他眼里全不过糊弄人的鬼把戏罢了。可事发在夏晚身上,他就不得不慎重,毕竟夏晚吐了那么多的血,万一她要真死了呢?

爹娘的生死,于人来说,因为知道父母总会比自己先离世,便哀伤,也能接受。但伴侣的死不是,于一个人来说,伴侣的生命,是人想尽千方百计也要留住的。

这时候便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只要说能救夏晚的命,郭嘉只怕都得搭着梯子摘一回,更何况一枚蚕。

他疾匆匆的在小巷子里走着,见有搭着鸡架鸡窝的地方便格外注意一回,看恰巧有没有植着桑树。

连着走了两条街,他忽而发现恰有一处鸡窝被搭在墙角,鸡窝旁还恰有一株桑树,架鸡窝的地方,当然鸡屎鸡毛满地,鸡屎鸡毛从中,窝着个讨饭的女子。

虽说蓬头垢面,但可以看得出来是个年青姑娘,非但是个年青姑娘,而且应当是甘州人氏,倒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她身上那件破袄儿,花饰只有甘州那地方的妇人才喜欢绣。

在寻找夏晚的那两年里,郭嘉几乎走遍了甘州大大小小所有的乡镇集市,看过了所有在街市上流浪的疯女子,掀开过她们的头发,看过她们长满麻疯的脸,总是想着,万一其中一个是夏晚呢?

当然,徜若不是,他也会花几文钱买上几只包子,或者一只饼送给那些流□□们。

人总得失去过了,才能学会虔卑。想当年虽说勤劳,但也傲气的郭家大少爷一个个拨开那些乞讨妇人们的乱发,看着一张张丑陋无比的脸,或者是个半疯子,叫人抓上一把就跑,他也不过无奈的摇摇头,偶尔会想,那怕那是夏晚,那怕在街上乞讨,那怕他穷次一生都找不到,只要她活着就好,只要她活着,他终能找到她。

如今想来,也许正是因为他当年走的那些路,见识过的那些人,上天才最终愿意给他一个,让他与夏晚重逢的机会。此时夏晚生死未卜,他还得找一枚桑蚕去救她的命。

郭嘉捏了捏银袋,从中掏了两枚碎银子出来,递给那窝在墙角的乞讨女子,道:“拿着,去换两枚包子吃。”

他不能给的太多,因为于这些乞讨女子来说,多的银子只会招来流浪汉的垂涎和抢劫,只有给上一两只小碎角,叫她们糊个嘴,解一两顿的饥渴,也就罢了。

他也只能帮到这样。

给完了银角子,瞧着满地鸡屎,因鸡屎与蚕生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