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蝴蝶风暴》

文/北途川

2022.5.17

-当蝴蝶煽动翅膀,我不知道你会在我的心脏掀起风暴-

1.

林以宁毕业从淮城回来的时候,是陈予怀来接的。

临上飞机前,还是干爹和她通电话,确认她的航班,她歪着头,跟送机的朋友打赌:“我赌下车看到的人会是陈予怀。”

梁爽是她大学四年的好友,闻言翻了个白眼:“上次你还说你已经快一年没见过他了。”

林以宁点点头:“但我了解他。”

梁爽:“你别告诉我你特意选这个航班,就是算准了他会去接你。”

林以宁过安检前回头对她笑:“我还算准了我今晚住他家。”

在梁爽一脸诧异的表情里,她跨过了安检的闸机。

上飞机后,等待起飞的那段时间里,她打开手机看消息,梁爽发了一长串的语音,询问她为什么这么迂回:难不成你还怕被拒绝?

林以宁回她:不怕,但我不想给他拒绝我的机会。

他从小性格就持重,为人斯文正派,吃窝边草这种事,恐怕会有心理负担,她那点心思藏得一向深,可发酵得却太快,她怕她太激进了,会吓到他,反而让他躲她远远的。

她发了会儿呆,想起高考后的暑假,他跳过级,她也跳过,比他还多一次,所以即便他大她三岁,最后他只比她早两年入大学,她高考完那个暑假,他已经是大二结束了,爸妈让他帮她看学校,她就常常去他家待着,两个人是幼时玩伴,但上学没在一个学校过,于是即便年龄相仿,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年龄差是越来越明显,交集也是越来越少的,有时候甚至会比陌生人还要拘谨一些。

友情会变质这种事,还是梦境告诉她的,有一天她在午睡,睡着了做梦梦到他,他穿着整整齐齐,只是一直看她,她还问:“你看我干嘛?”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似乎在要她过去,她走过去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林以宁就醒了,看着不远处坐着看书的陈予怀陷入沉思。

后来她还跟着他去他的同学聚会,他介绍她的时候总会停顿,然后说:“妹妹。”

她怀疑过那片刻的停顿是因为并不想把她当妹妹。

但也找不到可以佐证的蛛丝马迹。

她记得同学聚会的时候,他很少话,有女同学鼓起勇气跟他说:“我上学那会儿,其实特别喜欢你。但你看起来太有距离感了,我连话都不敢跟你说,但因为你我下定决心学习了,考了个不错的大学,谢谢你。”

陈予怀举杯遥遥敬了一下,然后浅抿了一口:“谢谢,是你自己努力。”

他的态度温和而诚恳,女同学愣了片刻,然后笑了:“喜欢过你真的是件不错的事,祝你以后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他颔首致意。

大约觉得他这样坦然且有问必答,也不算冷漠,有人趁机问他遇到喜欢的人会不会主动,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太像主动的人。

陈予怀思考片刻:“会。”

坐在一旁吃东西的林以宁被骨头咯到了牙,有些郁闷。

他对她谈不上主动。

后来还有一次是长辈聚会,两家父母都有数不尽的好友,交际圈也重合很多,聚在一起总是很多人,长辈们谈天说地,小辈们凑在一起玩闹。

他不喜欢热闹,但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她想独占他,就会想尽办法。

有次两个人蹲在地下酒窖里,他帮忙清点他爸的酒,她就凑在旁边偷喝,自己喝不过瘾,还要哄他喝,他一向对她不错,很少强硬拒绝她,就连她让他尝那个酒的味道,他喝不太下,也会礼貌尝一尝。

两个人喝醉了,窝在漆黑的电影房看电影。

看一部西班牙的小众片子,色调昏暗,节奏虽然并不缓慢,可看了一会儿就有点昏昏欲睡。

大约是酒意涌上来,她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她抱着亲他,他身上很烫,有葡萄酒混杂着迷迭香的味道,他垂眸,依旧是盯着她看,她嘟囔问了句:“你看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啄吻她,他的手托外她后腰,她觉得很热很热。

她心跳得很快,指尖攥着他的衣服,攥出了汗。

梦到最后怎么了,她也记不清了,她酒量不太好,大约睡死过去了。

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在客卧里,陈姨进来给她送解酒汤,顺便问她脖子还好吗?她在电影房里被找到的时候头歪在沙发上睡,据说整个人姿势扭曲。

房间里并没有陈予怀。

所以她确信那是梦,他如果在的话,不会那么丢下她不管的。

他给她选的大学很多,但一次也没提过他在的临大,林以宁也没问过为什么,只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后来她去了淮大,在淮城度过四年。

四年很漫长,也很短暂。

如今她归心似箭。

她算的准吗?她不知道,所以她在飞机上掷了一次硬币。

她随身带着一毛钱,是她的幸运币,她小名就叫一毛。

三次都是正面朝上,所以她相信他会来。

可远远的,看到他站在接机口的时候,心跳还是忍不住停跳了一拍。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单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根长柄雨伞,伞尖抵在地面,他手掌撑在伞柄的地方,指尖缓慢敲打着,似乎是等了很久了似的,眉眼都带着倦怠,表情却还温和着,和周围嘈杂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鱼总。”她绽开笑意,挥手。

他在他老爸的公司,刚晋升。

最主要的,她不想叫他哥。

外面下着暴雨,飞机是晚上八点钟落地,可其实他七点钟就到了。

他冲她抬了下手示意,在她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接了她的行李箱。

“怎么你来接我啊?”她明知故问。

“我舅舅临时有事,我离得近一点。”他说。

陈予怀的车停在露天停车场,两个人穿过廊下的雨,从人行道往停车场去的时候,撑着雨伞的陈予怀下意识将雨伞往她那里倾斜,雨水打湿他的肩膀,林以宁看到了,便往他身边靠了靠。

趁机熄灭手机的时候,聊天框的最后是梁爽在震惊:你做过你哥哥的春梦?

林以宁回了她一长串的省略号:不是哥哥,但很快会是情哥哥。

梁爽发了一个暴打她的表情包,问她:脸呢?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脸是什么?

可惜面对陈予怀,她还真的做不到不要脸皮,于是这会儿拘谨着,连靠近的距离都在心里精心测算过。

远远的,两个人仿佛依偎在一起。

她甚至抬手抓了下他的袖子,试图把他往身边拉一点。

以两个人的熟悉程度,本不该多想,可大约是心虚,陈予怀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他闷咳了声,靠问了句话才转移注意力:“我舅舅说让你住我那儿,你想去我那儿,还是回家?”

他停顿片刻,多说了句:“我新请了个阿姨,做菜应该合你口味,你要是去,我让她住家。”

也不至于让她不自在。

他声音低缓,语调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兄长对妹妹的关照。

她父母最近都不在家,两个人得了空出国旅游了,她回去也是一个人,她原本要去干爹那里去的,也就是陈予怀的舅舅,但她其实知道,干妈最近好不容易休假,干爹才不想两人世界被打搅,所以把她丢给陈予怀的概率非常大。

她就是在赌这个概率。

她赌对了。

上次林以宁见他,还是大三暑假,过年那会儿两个人都不在南临,所以也没见上面,算起来确实一年没怎么见了,倒也不至于陌生,只是这会儿难免拘谨几分。

小时候其实她经常在他家留宿,嚷着要和哥哥一起睡,长辈为了教导男女有别,会让两个人睡在一个房间两张床上,他那时候就很体贴,半夜醒了都会爬下床给她盖一盖被子,像个小大人。

她不懂事的时候还说长大要嫁给他,因为爸爸说夫妻才能睡一张床上。

她胡思乱想起来。

陈予怀见她很久不说话,以为她在犹豫,抿了下唇,又说:“你回家也行,我和阿姨商量让她去你那里待几天照顾你,你家里应该没人了。”

林以宁回过神,突然笑了下:“那我还是去住你那儿吧!离公司也近,你可以载我去上班。方便吗?”

她是临时决定要回南临的,跟陈予怀的爸爸秦叔叔打电话说想进他公司,秦叔叔问她怎么不回家里公司,她撒娇说:“我想和小鱼在一起。”

陈予怀的小名。

年轻人,想和同龄朋友在一块儿,似乎也没什么怪异的。

秦叔叔笑着说:“行,我给你安排。”

林以宁却心虚了很久。

其实也不算是完全因为他,刚毕业,在老爸手底下做事,做不好没人敢说她,做得好也难被认可。

陈予怀恍惚了几秒,克制地“嗯”了声:“方便,我让阿姨收拾个房间出来,你住次卧?或者我把主卧让给你。”

那不然一起睡咯?

林以宁脑子里这句话转了一圈,兀自笑了:“次卧吧,我总不能鸠占鹊巢,害你睡不好。”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两个人到了车前,陈予怀拉开副驾的车门,护着她额头让她坐进去。

林以宁抬头看他,忽然伸了下手,手腕上戴着一条手链,是去年生日他送的,她笑了笑:“我一直戴着呢!”

意思是,我很喜欢,以及你送的礼物对我很重要。

陈予怀喉结滚动了一下,“嗯”了声:“你喜欢的话,今年生日再送你别的。”

林以宁收回手:“那我现在起就开始期待了。”

他去后备箱放行李的时候,她叹了口气,迂回千百遍,其实就想说一句:谈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