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水溶当年看得是脂批红楼梦,现在都依稀记得在葫芦僧乱判葫芦案那一回里介绍贾史王薛四家时,薛家都是势力最小人口也是最少的。

薛家做了多年皇商,根本不差钱,然而时至今日也没培养出个能支撑门楣的读书人,因此他们想生意还接着做下去,自然就得四处寻靠山,按时缴纳“保护费”。

不过孝敬给得再多,写信递帖子的姿态放得再低,人家薛家肯定也是以自己家族的利益为先。

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北静王府固然是超级厉害的甲方爸爸,可乙方的员工又不从甲方拿工资……而薛蝌和薛宝琴的老爹就是个一心想从乙方跳到甲方的真豪杰真勇士。

可惜这位薛先生也生不逢时,他准备往上一层级跳槽的时候,正赶上先帝与上代北静王的蜜月期。

君臣二人不仅交情深厚,先帝更对老北静王信任有加,北静王府于公于私都得“战略性”收缩。那会儿的薛家是皇商之中能排到前三的真大户。

当然,薛先生送来言辞恳切的“求职书”,王府这边收到也没有果断拒绝,于是双方这份“暧~昧”持续多年,如今水溶就是不知道在父亲故去后薛蝌是否要跟王府“重修旧好”,毕竟王府不比往日,前景相当微妙。

不过就算前途未卜,也不乏慧眼识珠之辈坚持往王府下注:成祖建文故事摆在那里。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又不是什么新鲜道理。

水溶这边橄榄枝已经伸了出去,薛家不可能不接着。

却说宝玉黛玉回荣府,老实向宝钗传话,令薛蝌从金陵赶来京城。

宝钗之后的日子里,得闲就默默思量:堂兄兄妹俩进京,她该如何应对。毕竟她深有体会,母亲哥哥遇上正事,怕是哪个都指望不上。

哥哥太年轻,父亲故去后,哥哥本就不能压服一众管事,进京前后糊涂事又……层出不穷,宝钗思来想去,都觉着哥哥族长之位不保——父死子继,目前薛家的族长正是薛蟠。

宝钗又何尝不清楚,哥哥接连犯错却不曾让族老如何严厉指责,根本原因便是哥哥有个好舅舅。然而等堂兄彻底靠山北静王府,纵然能留下族长这个体面,手中产业也会被剥掉大半。

到了那个时候,哥哥怎么闹,母亲如何哭,都是不顶用的。哪怕母亲去哀求舅舅,一样……不顶用。

进京两年不到,宝钗也是经历了不少,整个人都通透多了:舅舅只是舅舅,舅舅为他的儿女尚且要权衡,更别提时至今日只会给他惹麻烦的外甥了。

再说了,舅舅贵为一品大员,就算他应下母亲的请求,出手必然代价不菲。

想到这里,宝钗长叹一声,眉目总算舒展了些:好在如今她捏在手里的,全是父亲留下的私产,而非族产。摔些跟头,手里再不宽裕,万一哥哥能收敛一二呢?

她这边思量了差不离,大丫头莺儿掀了帘子,“见过太太。”

平素莺儿见到母亲,声音里带着笑意,这回……明显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