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村子叫环水村,顾名思义,村子三面环水,后面靠山,处在一片「三不管」的地带,再加之交通不便,我们环水村数十年来几乎与外界隔绝。

小的时候听我爷爷说,八十年代末,大部分村子都通了电,可我们村子通电,拖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才勉强扯过来一条电线,而且供电局只规定在晚上7点到9点供电。

同期,村子里有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放在村长的家里,那时候,只要晚上一来电,家家户户带着老婆孩子,都聚在村长家的大院子里看电视。

直到我出生,村子里有电视的人家依旧屈指可数。

别说是电视了,就算是能有个收音机,在我们村子里也算是「富贵户」。

我们村子也是附近出了名的穷村。在那个年代,很少有桥,村子里的人想要出村,必须要绕过前面的三河沟,翻过两座山,再绕上一大圈子,走上二三十里山路,才能出去。

因为道路不便,出村的人不多,来我们村子里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上学看病等一来一回,简直能折腾死人。慢慢地,村子几乎是与世隔绝,整体的经济与外面也逐渐拉开了差距,并且越来越大。

这种情况一直到了九十年代末,才有所转机。这个转机就是村里来了一个旅游投资商,说想投资我们村子,建成一个专供富人避暑的山庄。

投资的第一步,便是在村子正前面的三河沟修建一条通车的桥梁。

当时村长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身老式西装,骑着村子里唯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手里拿着喇叭,兴冲冲地跟我们喊出这个好消息,当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沸腾了!

这一旦建桥通了路,以后出村进村方便不说,环水村这个「第一穷村」的称号,也会随之易主。

老话说的好:「要致富,先修路」,一个地方交通的便利对经济发展的作用自是不言而喻的。

有了投资商,加上我们整个村子里的村民大力赞同,上面审批通过后,这个建立避暑山庄的大工程就浩浩荡荡的开始了。

建桥初期,一切都顺顺利利,进度很快;建桥过程中,也都按照着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期间我还常和玩伴去河边玩,看他们建大桥。

可就在这个建桥工程即将完工的时候,怪事出现了。

桥下的最后一根桥墩,无论如何就是立不起来,建好就裂,根本无法承重。

就这一根桥墩,反反复复建了好几次,每一次都诡异地从中间裂开。

当时承包造桥的包工头迷信得很,以为冲撞到了什么,马上找来了当地一位很有名气的风水先生。

这位风水先生,人称无量子,手持一个金色八卦罗盘,戴一顶绿色布帽,穿一身深色衣服。

谁知那无量子一来,就说我们环水村是白~虎乱抬头,整个村子里的人冲了煞,就应该一辈子受穷,这个可以让整个村子脱贫致富的桥自然是建不起来的。

那包工头前前后后塞了不少的红包,才从无量子的嘴中问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就是用活人的命来祭桥,也就是俗称的「人抱桥墩」,通俗点儿讲,就是把一个人,活生生的用水泥浇死在桥墩里面,这样桥墩才可以建起来。

按照无量子的话讲就是,有魂在桥底下抬着,顶着,这个桥才能落成,方可顶得住车马人畜的行走。

要不然怎么会有「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尽尸骸。」这句话。

那个年代,很多人都迷信,完全听信了那个风水先生所说的话,真准备找活人祭桥。

可难题也随之而来,找谁祭桥呢?

都活得好好的,谁会想不开愿意用自己的命去祭桥?

在那个年代,可没有一路飘绿的股市。

我爷爷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找个人拍一张照片,给丢进桥墩里试试。

村长也觉得可行,就这么办了。当天就找了个路人拍了张照片,丢进了桥墩地基下面。

第二天桥墩再次开建,在钢筋上面浇筑水泥,刚成型却又从中间裂开了。

当下,我们整个村子的人再一次犯了难。

这桥肯定要修,不修怎么发家致富?但是这人命从哪里弄?

正当村长和包工头整天为这件事愁眉不展的时候,有一要饭的乞丐刚巧经过附近,村长和包工头看到那个要饭的,俩人对视一眼,想到一块去了。

他们俩让工人们准备好,然后一起当着要饭的面,往桥墩里丢了几个馒头,等那要饭的跳进桥墩地基捡馒头吃的时候,马上让工人们浇筑水泥,把那个要饭的给活活埋在了混凝土里!

水泥灌进了他的口鼻中,我们渐渐地听不见他的喊叫声,整个场面十分残忍,包工头看乞丐还剩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红砖头,直直地向乞丐丢去,看着没有多少分量的砖块砸在了乞丐的天灵盖上,他再不动弹……

这个消息立马就给封锁了,除了我们村子和建筑工人外,没有别人知道。

即便是做出了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桥墩依旧立不起来。

我们村长和包工头再次找来了无量子,那风水先生说想要用人命祭桥抱住桥墩,压住白~虎乱抬头,必须是我们本村的人,年纪不能超过十八周岁!

也只有这样这座桥才能够顺顺利利的建成。

这下可难住了村长和包工头,村长因为这个事情,几天几夜都没有休息好,整个人衣衫不整,满脸的胡渣子。

最后他召集我们整个村子里的人开了个紧急大会,说明了修好这座桥之后的利害关系之后,把事情给整个儿挑明了。

桥一定得建,这人命也一定要祭,关键是用谁的来祭?

抓阄!村长想出了这么一个缺德到家的法子。

抓到谁就把谁家最小的孩子给祭了,抓到的自认倒霉,抓不到的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

村子里一百多户人,抓到自己的几率也不到一百分之一,很多人被发家致富给冲昏了头脑,绝大部分当场答应了下来,只有我爷爷还有其它少数人不答应,可这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抓阄开始,村长下令,谁不参加,就要被赶出村子,没有办法,我爷爷只能硬着头皮上。

很不幸的是,这个祭桥阄被他给抓到了……

当年仅有十一岁的我,要被带走祭桥。

我爷爷当机立断,准备连夜收拾行李,举家逃出村子。

天色已黑,爷爷收拾好行李,把我跟爸妈一起叫到了房间里,小声对我叮嘱道:

「王成,今天晚上跟着我们一起出村子,出了门后千万不要出声,要不然会出大事,听到了吗?」

我点头答应。

可是,我们一家人刚走出屋子,就被带着人赶过来的村长给堵在了院子里。

村长带头走了进来,看着我们一家人说道: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得跑,抓阄抓到了,这就是命。孩子王成留下,你们想去哪我们都不拦着!」

爷爷佝偻的身躯挡在了我身前,大声喊道:

「我就算是不要这条老命了,也不能让你们拿着我孙子的命去祭那破桥!!」

虽然家里人死活不同意,但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

村长和众村民合力一起把我爸妈、爷爷还有我姐姐,全部按倒,用绳子捆了起来。

我在一旁被人抱着,那人的模样至今我还记忆犹新,光头,很胖,看着就特别壮,正是我们村子出名的痞子,也是村长的表弟二流子!

我害怕得一直哭,喊着爸妈的名字,在我马上要被带走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姐姐突然喊住了村长等人。

「你们等一下,不就是要人命祭桥吗?放下我弟弟,我去!」她说话的语气很坚定,听不出有一丝颤抖。

那一年,她才十六岁……

第二章杀人偿命

我姐姐,她叫王七梦,大我五岁,是爷爷小时后捡回来的,长得很漂亮,在我们村子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

那时农村普遍订婚早,姐姐十六岁的时候,来找我爷爷提亲的媒婆就没有断过,小到村子里的村民,大到镇长家的公子,可我爷爷却从来都没有答应过。

姐姐她一直都对我很好,从小就什么事情都让着我,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会留给我。

当天,姐姐被村长等人强行带走了之后,我妈抱着我整整哭了一晚上,我爸也在不断骂自己没有本事,居然连自己女儿的命都保护不了。

爷爷在外面,给我那过世的奶奶上香,嘴里还老是念叨着什么,脸色如同死灰。

那时我还小,不是很懂事,害怕之余,还总是问爸妈,姐姐她还会不会回来。

之前我还不知道祭桥到底是去做什么,但到隔天,我才明白这祭桥是有多么的恐怖和残忍!

本应该被抓去祭桥的人是我,结果却是这个从小对我很好的姐姐代替我去了。

第二天深夜,整个村子的村民聚集在了三河沟,去看我姐姐祭桥。

我们全家被村长手下的人看着,出不了家门。

当时我爷爷哭着求情,说带着我去看看自己孙女最后一眼,有几个手下想着一老一少也翻不起浪花来,心一软,也就答应了。

我清楚记得,爷爷昨天晚上一宿都没有睡觉,脸色白的吓人,抓着我胳膊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

爷爷带着我赶到三河沟大桥,挤进人群,我朝桥上一看,灯火通明,一下子就看到了我姐姐被绳子紧紧地捆住,在她身前,还有两个光膀子男人手里拿着火把,跳着舞。

河岸上请来了一支敲锣打鼓的乐队,就好像是过年一样,极为讽刺。

走到近前,当我爷爷看清楚被捆住的姐姐后,全身一个劲的颤抖,嘴巴微微张开,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

我看到姐姐被人换上了一身红色的衣服,就像是隔壁四叔家里结婚媳妇儿穿的嫁衣一样。

过了一会儿,舞跳完,乐奏毕,村民们把我姐姐给抬起来,鼓声突然响起,在这一瞬间,他们像是丢垃圾一般,把姐姐丢进了桥墩下面,接着我便看到有一车拉着水泥的卡车开来,整整一车水泥全部都倒了下去。

我甚至都没有听到姐姐的惨叫声,她的命就葬在了桥墩里面。

爷爷不停地全身颤抖,脸上的泪水不断地滴落下来,风吹过,泪飘到了我的脸上,冰凉透彻。

恐惧、无助和悲痛让我这个十一岁的孩子,愣在了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与亲人分别的痛苦,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姐姐,被村子里的村民害死,活活地埋在了桥墩之下!

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村民和建筑工人们才相继散去,临走之时,村长和包工头朝着我和爷爷这边走了过来。

包工头抽着烟从黑色的皮包里面抽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爷爷:

「老爷子,这里面是五万块钱,算是我个人给你的,这桥修好了,你孙女也算是功德无量……」

包工头的话还没有说话,我爷爷就朝着他脸上吐出了一口唾沫:

「呸!功德个屁!你……你们这群没良心的畜生,老天爷都看着呢,你们全都没有好下场!!」

包工头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把手里的信封收了起来,用手指着我爷爷恶语相骂:

「老头,别特么的给你脸不要,这钱你不收我正好省下,以后别想着把事情闹大,这里天高皇帝远,真惹恼了我,到时候把你全家都给埋桥墩!」

丢下这句无法无天的话后,包工头和村长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人走之后,爷爷哭着跪了下来,我也跟着一起哭,越哭我心里面就越难过伤心,想着之前姐姐对我的好,又想着以后再也不能看到她了,我哭得撕心裂肺。

她本不应该死。

许久,爷爷哭完,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三河沟大桥上面走了过去。

「爷爷,你……你去哪?」我擦着眼泪对爷爷问道。

爷爷回过头对我招了招手道:

「王成,过来,我带你去送你姐姐最后一程。」

和爷爷一起走上桥,走到桥头前,爷爷让我对着下面的桥墩跪下。

「王成,把你的左手给我。」爷爷说着从包里抽出了一把小刀。

我没多想,便把左手递了上去,我爷爷用手抓住我的手指,用小刀用力一割,顿时在我的食指之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感觉不到疼痛,但血却一个劲的往外流。

我爷爷接着从包里拿出了四根香,染上我的血,接着用火点燃。

点香之后,我爷爷也跪了下来,把四根香举过头顶,最终不断念道:

「七梦七梦,魂兮归来,头七还魂夜,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爷爷根本就不是个一个风水先生,对鬼妖之说更是一窍不通,所做的这些只不过我们农村里面流传下来可以让死人化为厉鬼的办法。

具体是真是假,爷爷他自己也不清楚,但这却是他唯一可以帮姐姐做的。

爷爷的话音刚落,四周刮起了一阵冷风,与此同时,我好像听到了桥墩下面传来了一阵诡异轻笑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但我却听的清清楚楚,就跟我姐姐生前的笑声一模一样……

「爷爷,姐姐她还会回来吗?」我看着桥墩下面对爷爷问道。

爷爷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在我脑袋上面轻轻的拍了拍道:

「会的,七梦她一定会回来看咱们的。」我记得,那时他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

跟爷爷回到家里后,当天晚上我便做了一个梦,梦到姐姐七梦她回来看我了,她笑得跟初春的桃花儿一样好看,还给我带了很多好吃的。

在梦里,我很开心,可我醒过来的时候,明白了梦终究是梦,姐姐她已经离开我们了。

我还记得她曾经跟我说过,以后好好学习,将来找一个好的工作,让我们一家人都过上好日子。

这一切,现在想起,就像是一把生满倒刺的刀尖,狠狠地刺进我胸口!

这事说来也奇,自从我姐姐祭桥之后,最后一根桥墩还真就立起来了。

桥墩不裂不断,足以承重,马上铺桥定钢筋。

六七天后,最后一段桥头修好,整个桥面用水泥刮好,包工头说等几天水泥彻底干了,就可以走人过车了。

这下子可把我们村子里的人高兴坏了,特别是村长,他带着人买了鞭炮礼花,在桥头上点燃。

我站在远处,看着那铺在地上一排排被点燃的鲜红色的鞭炮,像是看到了我姐姐临死前所穿的那身红衣。

四周弥漫的烟雾似乎在告诉着那群人面兽心的畜生,这桥建的不干净,下面埋着两条无辜的人命。

我真的想我姐姐了,我想她睡觉前给我讲故事,我想她经常给我口袋里塞糖吃,想她给我做喜欢吃的煎鸡蛋……

可是这一切都被那条可恶的桥给毁掉了,我恨投资商,恨包工头,恨村长,甚至恨村子里的所有人,也包括那座刚刚建起来的桥。

若不是因为它,我姐姐根本就不会离开我!

他们所有的开心,都建立在我们全家的痛苦之上。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爷爷从后面走到我身旁,抽着烟袋看着正在庆祝的村长那群人说道:

「王成,你看,你看那座桥,它更像是讽刺,讽刺村长、包工头还有无量子那群王八蛋,这用人命建起来的桥不但无法给他们带来财富,相反会带来灾难。」

我看着爷爷不解地问道:

「爷爷,会带来什么灾难?」

我爷爷并没有回答我的话,抽着手中的烟袋,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对我说道:

「王成,今天晚上是你姐姐的头七,晚上记得来一起给她上炷香。」

第三章分尸散怨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爷爷带着我来到了桥头前。

爷爷把带来的香烛点燃插在桥头上,让我跪下来给姐姐磕头。

我刚磕完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充满嘲讽的声音:

「哟呵,我当是谁,大半夜的在这里点火烧香,原来是王老头啊,这又是撒纸钱又是点蜡烛,难道是在祭拜你那短命的孙女?」

看清来人,正是我们村的痞子,村长的表弟:二流子。

这二流子平常在村子里没少欺负人,跟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我爷爷也不想跟他一般见识,理都没有理他,拿出口袋里的纸钱,不断地往桥下撒去。

这二流子喝多了,满身酒气,走到我爷爷身前看着他说道:

「我说王老头,当初我让你听我的,把你这孙女跟我订婚,过几年等她成了年,我就娶她过门,当时你死活不同意,现在后悔了吧,要是七梦跟我订婚的话,这个村子里谁特么敢动老子的女人!」

我爷爷忍住怒火,看着二流子说道:

「二流子,这人走都已经走了,你嘴巴里面能不能积点儿德?」

二流子听后,用手指着桥下的桥墩喊道:

「王老头,就你这老顽固活该死孙女,七梦就是因为你才死的,你特么当初要答应让她嫁给我……」

「给我闭嘴!!我孙女就算是祭了桥,也不会嫁给你这种王八蛋!!」我爷爷被二流子给气的满脸通红。

二流子的流氓性子也上来了,他虽然没有动手打我爷爷,但是却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二流子,你想干什么?!」我爷爷见此,急忙紧追了上来。

二流子走到我面前,二话不说,直接用脚把插在桥头上面的蜡烛跟香踢下了河。

「死都特么死了,还特么祭拜个鸡毛,七梦,你当时还不愿意跟老子订婚,看不起我,妈了个巴子,活该你死,活该你被祭桥,老子现在就尿一泼下去给你闻闻味儿,哈哈哈哈……」酒醉后的二流子说着就要解开裤腰带朝着桥墩上撒尿。

我见他要朝姐姐埋骨的桥墩撒尿,马上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抱住他的腿,就用力咬了下去。

二流子吃痛,用力一脚踹在了我的脸上,把我给踹翻在地。

我脑袋昏沉沉的,想爬起来,却又栽了个跟头,摔倒在桥头上。

「二流子,你个畜生王八蛋,死了的人你也不放过,我这条老命跟你豁出去了!!」我爷爷说着就冲过去跟二流子厮打在了一起。

可我爷爷那将近六十的身子骨哪是二流子的对手,几拳就让二流子给打倒在地上。

我哭着爬过去,抱住了嘴角正在流血的爷爷,无助地哭喊着,就在这一瞬间,我觉得我们全家被这个世界给抛弃了。

我亲眼看到二流子走到桥头,解开裤腰带,对埋着我姐姐的那根桥墩撒尿。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暗下决心,等我长大之后,一定要把这个二流子给打死!

二流子嘲讽够了,也就走了,我扶着爷爷从桥头上站起来,爷爷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含着泪、站在桥头上看着河面出神……

过了许久才带着我回到了家里。

当天晚上,我又梦见我姐姐了,她在梦里一直跟我说让我带着爷爷和父母快跑,逃出村子,逃得越远越好。

醒过来的时候,我把这个梦告诉了我爷爷,我爷爷听后只告诉我一句话:「不要害怕,也不要多想。」

姐姐头七过后,本来相安无事的村子里却又炸开了锅。

因为三河沟上面的那座桥又出事了!

这一次比前面更加严重,埋着我姐姐的桥墩从中断开,整个桥头掉进了河里。

村民们看到后,以为我姐姐冤魂回来了,吓得一个个全部都跪在了岸边,朝着桥墩不断地磕头。

我跟着爷爷赶来,走到断桥上面往下一看,那半截桥墩里露出了那姐姐的上半个身子,被水泥整个包住的尸身,勉强能够看出一个轮廓。

看到这里,我爷爷眼泪再也止不住,先是让我回到岸上,他自己则是在断桥上颤抖着身子跪了下来,朝着裂开桥墩哭喊道:

「七梦,爷爷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爷爷痛哭了许久,好几次险些昏过去,才失魂落魄的从断桥上走下来。

我看着爷爷问道:

「爷爷,桥墩怎么又断了?是因为姐姐她回来了吗?」

「啪。」我爷爷用巴掌轻轻地打了我嘴巴一下,然后看着我说道: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

急匆匆赶来的村长看到断掉的桥墩后,也吓得当场就给姐姐七梦跪了下来,脑袋在桥上磕的砰砰直响。

之后他马上给包工头打了个电话,匆匆赶来的包工头见此,又联系了之前的风水先生无量子,无量子来了之后,见到此情此景,掐指一算,说出了一句话:

「此女死后怨气冲天,聚而不散,这桥墩定然会断开,若想破此女死后的怨气,只有一个办法:分尸散怨!」

我爷爷听后,身子一个趔趄,险些当场气晕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朝着风水先生的脑袋上面就扔了过去!

这一砖头砸偏了,并没有打中那个风水先生,我爷爷也马上被村长等人给控制住。

「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把我孙女给害死祭桥不说,死后还要让她死无全尸、不得安宁,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动她一根手指头。」

我爷爷当时真准备豁出命去,可依旧无法改变姐姐被人从桥墩中的水泥里挖出来当场分尸的结果。

当我爷爷被人给按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姐姐的脑袋被人用钢锯锯下来的时候,双眼上翻,身子一阵抽搐,昏死了过去。

我在旁边哭着,从地上捡起石块,拼了命朝按着他的人身上扔去,换来的是被一脚狠狠地踹倒在地。

这时我父母也闻讯赶来,我爸看到我和爷爷趴在地上,也是红了眼,上去就跟包工头和村长等人拼命,但最终却被他们给打的头破血流,站都站不起来。

我妈也被人给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嘴巴被捂住,我只能听到她的呜咽声。

我不知道『人人平等』这四个字是说给谁听的,但是肯定不是我们全家,我趴在地上,可以忍受肚子上的疼痛,却无法忍受姐姐的尸体被当众锯开分尸,也无法忍受父母跟爷爷被毒打。

这种感觉甚至让我觉得,我们全家活的不如一条狗,不如一条野狗……

第四章绑上断桥

我眼睁睁地看着姐姐那包着水泥的尸身被人用钢锯给锯开,然后放在了一个蛇皮袋子里,像是丢垃圾一般丢进了桥墩下。

当天包工头就叫来了建筑队,灌注水泥后,再次开始建桥。

回去后,我爷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看着窗外抽着烟,哪怕是我去叫他,也不理我。

父母不止一次想逃出村子,找上级领导讨个公道,却一次都没成功,每次都是被村长带着人给追了回来。

最后一次,村子用手指着我对我爸妈恶狠狠的警告道:

「王孝,你要是再逃出去一次,我下一次直接拿你儿子祭桥!」

村长和村民们都过怕了穷日子,这么一个发财致富的大门等着他们,全都冲昏了头,再多死一两个人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什么?

从那以后,父母为了我的安全,再也没有出过村子。

可即便我们家为了我的安全,暂时妥协,村子里依旧没有太平。

几天过后,埋着我姐姐尸身的那根桥墩再一次断了,而且这一次要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整座桥一共有八根桥墩,这次直接断掉了三根,桥塌了接近一半!

事情也并没有因此停下,当天下午,村子的痞子二流子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家里,尸身跪在院子里,七窍里面全部塞满了水泥,脑袋垂着,双手背在身后,那姿势像是在谢罪。

而他所跪的方向,正是三河沟断桥那边!

这下我们整个村子算是炸了锅,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我姐姐七梦分尸后怨气还没有散掉,回来索命了。

也有人说那个包工头请来的风水先生无量子,根本就是想害死我们整个村子。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弄的人心惶惶,村长和包工头等人看到二流子的尸身后,也是吓破了胆,俩人当场就带着纸钱去断桥上面给我姐姐烧纸磕头。

当天傍晚,包工头又一次请来了无量子,这次村民们都留了个心眼,把那无量子给团团围住,告诉他要是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就不让他走。

无浪子见此没有丝毫慌乱,而是看着众人解释道:

「看来是因为这个女孩死后怨气太重,即便是分尸也不能散尽她的怨气,到了现在,本道长不得不动真格,亲自出手灭了这个女鬼。但要灭这女鬼我自己肯定无法将其引出,不知道村子里你们谁愿意做这个诱饵,把女鬼给从桥墩下引出来?」

众人听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答应。

这时村长再次站出来,指着站在我身前的父亲喊道:

「王孝,这是你闺女闹腾出来的事情,要是解决,那肯定得你们去。」

我爸听到村长这句话后,气的全身发抖,走上前用手指着村长破口大骂:

「王达明,你个畜生王八蛋,不要欺人太甚,你们害死的七梦,自己做的孽,就得自己去还,我告诉你们,这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还跟我嘴硬是不是,王孝我告诉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要你一句话,诱饵这事儿,今天晚上你是干还是不干!」

我爸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干,死都不干!」

「好,那我就拿你儿子当诱饵!」村长王达明说着就带着人朝我这边跑了过去。

我爸看到这种情况,忙大声对我喊道:

「王成,快跑,回家!!」

我刚要转身往回跑,就被村长王达明给一把拽住了。

我拼命挣扎,甚至用嘴去咬他的胳膊,可还是没能跑掉。

村长和他外甥俩人一起把我给捆了起来,扛起我就走。

我爸冲过来想救我,被王达明的狗腿子打得爬不起来。

这就是九十年代初的农村,很多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用拳头。

谁的拳头硬,谁就说的算;谁最能打、谁的亲戚多,谁就是村长。

所以后来才有了那么一句:村长是靠打出来的,县长是靠喝出来的……

我就这么被村长等人扛着去了三河沟,他们把我扛上了断桥,用麻绳把我栓在了桥头里面漏出的一根钢筋上。

人全都走后,我站在断桥上面,看着渐渐走远的村长等人,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深渊,心里面除了害怕和绝望之外,就是对他们的恨,无穷无尽的恨!

一阵刺骨的冷风从三河沟对面吹过,虽然是夏天,但那风顺着我的脖子灌进全身,一股透彻心底的凉意不断扩散开来。

我试着用力去拉扯捆住我的麻绳,但根本就没用,绳子很结实。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今天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家里人都无法赶过来救我,因为那个该死的村长王达明肯定会拦住他们。

只有十一岁的我,害怕那个死在桥下的乞丐上来索命,被恐惧和无助完全吞噬,吓得我蹲下身抱住头大哭了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我停了下来,感觉周围开始变得越来越安静了。

夜色渐浓,断桥下面,不断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我甚至闻到了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突然!我听到桥下好像有什么声音传上来,仔细一听,就像是两个人在桥下低声交谈着什么。

谈着谈着,他们突然咯咯咯的笑起来,那笑声很恐怖,就像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一样。

当时我只感觉全身发麻,张开口想喊救命,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诡异的笑声持续了几分钟后,慢慢消失,我大气都不敢喘,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更不敢回头看,因为总感觉一回头,就会看到什么东西一样。

站在断桥上等了一会儿后,下面一直在没有传上声音来。

终于我鼓起勇气,慢慢地一步步朝着桥边走了过去,走到桥边,我却不敢往下看了,因为我害怕一低头就会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

脑子里不断想象出桥下水面会出现的各种恐怖情景。

犹豫了半天,最终我还是没有勇气往下看,慢慢退了回去。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这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差点儿把给我活活吓死,我猛地转身去看,在我身后只有断桥,断桥的后面便是三河沟,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强烈的恐惧感,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在我身体里慢慢蔓延开来。

我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在这断桥之上……

第五章姐姐妥协

「呼呼~……」

四周刮起了一阵阵阴风,我站在断桥上左右看,突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站在我身子左边不远处!

只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双腿一软,蹲坐在了地上。

再次去看的时候,那个黑色的人影已经消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看着这无尽的黑暗,心里面一直在祈祷,祈祷黎明赶快到来。

猛然间,我听到有一个男人挣扎呼喊救命的声音从桥下面传了上来,声音很沙哑,根本就不是我姐姐。

难道是那个死在我姐姐前面的乞丐?!

我特别害怕,嘴里一直叫着:

「姐姐,姐姐,救救我……」盼着姐姐能够出现在我面前,就像小时候我被几个邻家孩子欺负时,姐姐奋不顾身站在我的身前保护我。

「吧嗒、吧嗒……」桥下传来像是什么湿乎乎的东西走在水泥路上的声音。

我坐在断桥上,双眼一眨不敢眨的看着声音所传出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了一只满是水泥,湿乎乎的大手伸了上来。

白色的月光撒了下来,我清楚看到,一个全身是水泥的人慢慢从断桥下面爬了上来。

他的身躯已经腐烂,那恶心恐怖的样子,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可一瞬间,他又消失了,我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不断打颤。

猛然间,我看到一个血淋淋的脚印出现在了断桥边上,接着又是一个脚印。

鲜红色的脚印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像是有一个无形的人正在朝着我这边一步步走来。

看着距离我越来越近的血脚印,恐惧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抓住了我,我吓得大喊着往后跑去。

可是我身子被麻绳给绑住,刚跑出没多远,便被麻绳给拉住。

我回过头看着那个距离我越来越近的血脚印,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张开口想喊,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冷风从我脑后吹过,我整个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思维能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在昏过去的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姐姐七梦站在我身前……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爸妈找到背回家的,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整整哭了大半天,不敢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必须得有人坐在床边陪着我。

我都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活着回家。

也在同一天,我发起了高烧,全家人都照顾着我,好在这高烧来的快,去的也快,当天晚上就退烧了。

躺在床上的我,听到爷爷跟爸妈说,村子里昨天晚上又死了一个,正是参与分七梦尸的王老七,死得那叫一个惨,整张皮就给剥了,今天晚上村子里还得有人死。

深夜,爷爷陪着我一起睡觉,我睡不着,便问爷爷:

「爷爷,你说昨天晚上那个鬼为什么没有害死我,是不是因为姐姐七梦救了我?」

「嗯,七梦是个好孩子,一定会保佑咱们全家的。」爷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哭腔。

「那今天晚上村子里谁会死?」我接着对爷爷问道。

爷爷想了一会说道:

「该死的,都会死!王成,睡觉吧。」

果然,第二天清早我醒来的时候,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我穿上衣服走出去,刚开门,就看到了村长王达明等人全部都跪在院子里,他们正跪在地上跟我爷爷求情。

「王建,就算我这个当村长的求求你,开开恩,这个桥我们不建了,只要你去劝一劝你孙女七梦的鬼魂,让她不要再继续害人了,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我爷爷看都没有看村长那些人一眼,直接转身走进了屋子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看着假惺惺跪在地上说软话的那群人面兽心的畜生,我在心里面默念出了四个字:

死有余辜!

后来我才知道,昨天晚上一下死了一家子,村长嫂子家一家五口人,全部死绝,一个不剩!

而且死状惨烈,全部被分尸,肚子里面被掏空,灌满了臭烘烘的水泥。

村长发现后,试着去联系包工头和无量子,却一个都没有联系到,这才乱了阵脚,没了主意,于是带着人跑到我家院子里下跪,求我爷爷去劝劝七梦。

村长等人跪在院子里一直到中午,还不肯离去,我们全家人都在屋子里,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就当他们不存在。

一直到了下午,村长突然带着人恶狠狠的冲进了屋子。

村长王达明跑进屋子后,伸出手就把我给拽了过去,同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菜刀架在了我脖子上面,冲着我爷爷喊道:

「王建,想要你孙子活命,就赶紧给老子把七梦这事搞定,要不然明天一早你就等着给他收尸!」村长说完后,拖着我就往外走。

爷爷和爸妈虽然着急,但也只能看着,生怕惹毛了村长,他真对我下死手,也不敢上来救我。

村长走到院子里,我爷爷看着我把手中的烟袋重重地丢在了地上,看着村长大声喊道:

「王达明,今天晚上我就去跟七梦谈,你要是敢动我孙子一根手指头,后果你自己掂量掂量!」

「行,咱……咱们一言为定,只要你去跟七梦谈,你孙子我肯定不会动他。」村长说完便带着我走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后,村长一下子就变了脸,用一双阴毒的眼神盯着我,沉声道:

「王成,今天晚上村子里要是再死人,你看我不弄死你!」他说着便把手里的菜刀收了起来,让他两个外甥,王作思、王找四看着我。

下午,我便被他们关进了村长家的南屋里。

一直到了晚上,王作思才给我从窗口丢进两个硬邦邦的冷馒头。

我啃完一个冷馒头,靠在墙边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村长带着人来开门。

村长打开门,我便看到爸妈跑了进来。他们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后,便带着我回家了。

从见到父母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姐姐七梦,她为了我妥协了。

回到家里,我并没有看到爷爷,问我父母才知道,他正在桥头给我姐姐烧纸。

于是我自己跑了出去,来到了断桥,看到爷爷正跪在断桥上面烧着纸钱。

走到断桥上面,我看着爷爷说道:

「爷爷,姐姐呢?」

我爷爷回过头,对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走过去后,爷爷把剩下的纸钱递给了我,用手摸着我的脑袋说道:

「王成,把剩下的纸钱都烧给你姐姐。」

看着手中不断丢进火堆里面的纸钱,我心里面却在想:无论烧多少纸钱,姐姐她都没有办法陪着我们了。

给姐姐烧完纸钱后,我站起身子,看着还跪在桥上的爷爷问道:

「爷爷,你是怎么找到姐姐的,能让我跟她说说话吗?我想她了。」

第六章六根手指

爷爷看着我,拿出了烟袋点上,抽了一口后,用手指了指桥下:

「七梦她就在桥下看着咱们爷俩呢,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跟她说就行,她都听得见。」

听到我爷爷的话后,我走到了断桥边上,看着那根已经断掉,但埋着我姐姐尸骸的桥墩大声喊道:

「姐姐!我想你了!你快点儿回来。我们一起去上学,一起玩跳皮筋,一起捉迷藏,姐姐,我真的想你……」说着说着,我哭了出来,想起和她在一起的一幕幕,每次姐姐煎好鸡蛋,她总是让我先吃第一口;每天我写作业的时候,姐姐总会先帮我铺好床,辅导我认真完成作业……

那天晚上,爷爷在断桥上待了很久才回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爷爷就和我爸喊我起床,带着我一起去了断桥。

到了断桥,爷爷递给我了一个瓷碗,然后倒满清水,又在里面放上了一小块木头,让我站在断桥上一直端着,不能动。

「王成,你记住了,碗里的木头一旦沉下去,马上告诉我!」爷爷嘱咐了我一句话后,便和我爸一起动手,用铁镐把桥墩中间水泥里姐姐的尸身挖了出来,然后瞒着所有的村民,偷偷摸摸埋在了后山。

下了后山,我爸妈直接去田地里干活,爷爷带着我回了村子。

此事过去,村子里不再出人命,逐渐恢复了平静,之前来的那个开发商以及包工头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那个风水先生无量子也销声匿迹了。

环水村像是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唯一和以往不同的是,我姐姐七梦不在了。

还有村头三河沟上面的那座断桥。

每天上学路过断桥的时候,我心里面就在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以后做一个律师,把开发商、包工头还有村长这些恶人全部抓起来,帮我姐姐洗刷冤屈。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是七年,这七年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祭桥那件事情像是落叶般随风而去。

村里也再没有来过什么修桥建路的开发商。所有人都已经把这件事给渐渐抛到了脑后。

我也从当时的小孩子,慢慢长大成年,考入了当地一所不错的大学。

爸妈为了供我上学,一块儿去了南方打工赚钱,有时候一两年都不一定能回一次家,他们并不是不想家,而是舍不得那来回几百块钱的路费。

今年的暑假,假期比较长,加起来足有两个多月,我坐车和同村的大鹏一起回村。

下车后,我俩背着书包翻山越岭走了二十多里山路,总算是回到了村子。

可就在我刚刚和大鹏走进村子里的时候,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这晌午刚过,村子中间的大槐树下,怎么没有人坐在那里乘凉聊天?

大鹏也开口说道:

「咦?今天村子里是咋了?那些喜欢唠嗑乘凉的老头老太太怎么一个不见了?」

我没说话,自从进村子后,右眼皮一直在跳,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大鹏家近,他先回去,我自己快步朝着家里面跑去。

当我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却看到村子里的人都围在了我家。

有人看到我回来后,忙用手指着喊道:

「你们看,老建他孙子回来了,别让他给跑了!」

话音刚落,便冲上来几个村长的亲戚,恶气冲冲的就把我给按住,拖着往我家里面拽。

我一边使劲挣扎,一边大声喊道:

「你们想干什么?!放手!!」

无论我怎么拼命挣扎,他们就是不松手,一直拖着我进了院子,用力把我给按住。

到了院子,我发现人更多,多半都是村长的亲戚朋友,村长站在中间,我爷爷被两个人按住跪在了地上,并没有看到我爸妈。

村长看到我之后,二话没说快步走过来朝着我脸上就扇了两巴掌。

他用上了狠劲,我被打的只感觉耳边嗡嗡直响。

「擦,让七梦那biao子把我老婆给活活折腾死,我看你们一家都活得不耐烦了!!」村长骂着,似乎还不解气,用力一脚揣在了我的脸上。

「别打王成,有什么事冲着我来!!」爷爷跪在地上看到我挨打,着了急。

「不打他?!他妈的,老建你给老子睁大眼睛看看,我老婆是怎么死的!!今天不给我把这事说清楚道明白,我让你全家来陪葬!!」村长说着用手指向了旁边躺着的一具女尸。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具女尸早已没了脑袋,肚皮被掏开,里面装满的全部都是发黑的水泥!

当我清楚后,恶心的差点儿没给吐出来。

就在我想从女尸身上转移开视线的时候,却不经意间看到了这具女尸大腿内侧有一个黑色的手印。

手印很大,像是一个男人留下的,仔细一看,居然有六根手指!

于是我马上对村长喊道:

「你老婆的死跟我姐姐七梦没有关系,你自己去看她大腿上面有个黑手印,那个手印上有六根手指头!」

村长听到我的话后,转过头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沉声说道:

「我早就看到了,一个手印能证明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姐姐她到底就几根手指?我就算她有五根手指,一个手印,又能证明什么?!」

「我姐姐当初既然答应爷爷不再害人,她就不会再害人,你有没有想过,那桥墩里面埋着的,可不只有我姐姐七梦!」我朝着村长大声说道。

村长听到我的话后,微微一愣,有些虚心的说道:

「就……就算不只有你姐姐,你又怎么能偶确定我婆娘不是你姐给弄死的?行了,老子不跟你们在这里废话,作思,找四,把这俩人给我带走!」

「等一下,我最后说一句!如果我们去挖开那桥墩,看看埋在里面那个乞丐的手上到底有几根手指,真相不就大白了吗?!」我对村长喊道。

村长还是不为所动,让他的两个外甥拖着我往外走。

见此,我灵机一动,接着喊道:

「如果查不清楚真相,就算你杀了我们全家,最后倒霉的还是你们!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吗!」

听到我的话后,村长喊住了他的两个外甥:

「先等一下。」然后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今天晚上你就去桥墩下面把乞丐的骨骸给挖出来。王成,我王达明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如果那个乞丐是五根手指,明天你就准备来我家给你爷爷收尸!」他说着让他外甥放开了我,然后叫人带着我爷爷走了。

看着村长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从我家离去,我回屋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我得抓紧时间,趁天黑之前,把那乞丐的骨骸给挖出来!

第七章巨大阴谋

时间紧迫,我回到屋子里,放下书包就去田地里喊我爸回来帮忙,可是当我赶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们。

难道爸妈和爷爷都已经被村长给抓过去了?

我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们,便自己回家,在屋后墙边找到铁镐便快步往断桥那边跑去。

当我赶到断桥那,就看到王作思正一个人站在断桥边,右手夹着烟,口中不时呼出阵阵白烟。

他转身看到我后,把烟丢在了地上,用脚踩灭,向我走了过来,看着我说道:

「我舅舅让我来盯着你,看看你挖出来的那个尸体的手骨上,到底有几根手指。」

「行。」我答应了一声。

顺着断桥,跳到了桥墩上,用手里紧握着的铁镐,朝着水泥桥墩用力砸了下去。

整块水泥被我一点一点砸碎,逐渐剥落开来。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看到了之前埋在这里面那个乞丐残破衣服的一角,跟水泥紧紧地粘着,就像本是一体。

为了防止破坏到骨骸,我小心清理着骨骸上面的水泥。

在天黑之前,我终于挖到了他的一条手臂,顺着手臂挖下去,看到了他的手掌,我蹲下身子一点点扒开,一根根发黄的指骨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只有五根!

这个乞丐只有五根手指,如果害死村长老婆的不是这个死去的乞丐冤魂,那么会是谁?!

姐姐七梦她绝对没有六根手指。

我伸出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作思,他正盯着我看:

「怎么样,这乞丐到底有几根手指?」

听到王作思的话,我当下灵机一动,稍用力把乞丐的手指用铁镐全部砸断,快速把另外一条手臂和四根手指藏到碎水泥下面。

把六根断掉的手指拼放在了一个手掌骨上

「王作思你过来看,他真的有六根手指!」

王作思虽然四肢发达,但是头脑简单,瞒过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王作思一开始不是很相信,听到我的话后赶忙跑下来,他反复数了好几遍,确定了这个乞丐长有六根手指。

……

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后,当天晚上,村长也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一个道号神虚的老道士,前来做法超度亡魂。又怕有个什么万一,村长还从外面请来了几位杀猪匠,来为其破煞。

这场声势浩大的法事一直连续在断桥上做了七天,这说来也巧,神虚道长做法的这七天之中,村子里真没有人再出事。

可是我心里面却清楚的很,杀死村长老婆的既不是我姐姐七梦的冤魂,也不是那个乞丐。难不成三河沟的下面,还藏着别的东西?

也就在做法的最后一天,出事了!

神虚道长做法结束的那天的晚上,他毫无预兆的疯了,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光着身子一下子跳进了深不见底的三河沟里,再也没有上来过……

村长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竟没有让村民们去寻神虚道长的尸体,村里的人全都被吓的不轻。

当天夜里,我看到半片天空都是暗红色的,断桥之下的水面上,也不断出现漩涡卷。

整个三河沟,看起来异常的诡异。

村民和村长看到这种情况后,全慌了神,也就在这个时候,之前消失的那个无量子,却再次出现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破麻袋,一步步的朝着断桥上走去。

这无量子,正巧被我在村口看见了,看到他之后,我心底深处那一直压着的怒火和仇恨顿时一股脑涌上了心头。

我姐姐的死,跟他有着直接的关系,村长等人就是听信了他的话,才会拿我姐姐的命去祭桥!

看到仇人,分外眼红,我想都没想,就从地上抄起一块红砖,朝着无量子的背后跑了过去。

刚跑到他身后要动手,却被他察觉到了,转过身来,对着我小腹就是一脚,巨大的力道直接把我给踢飞了出去。

我面朝地,重重地摔落,十分狼狈,腹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挣扎着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无量子冷冰冰瞟了我一眼后,把麻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我定睛一看,他拿出来的是用红绳绑在一起的两个婴儿!

这两个婴儿不哭不闹,也不动弹,生死不明。

「沉冤河底这么多年,你也该醒过来了!」无量子朝着三河沟水面大声喊着,接着便把那两个绑着红绳的婴儿丢了下去,口中开始低声念叨。

这一瞬间,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果然,这三河沟的下面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他来我们村子用乞丐和姐姐的性命祭桥,说压住什么白~虎乱抬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姐姐七梦和那个乞丐的死,只不过是他设下的圈套,这无量子的真实目的是想借用他们的命唤醒藏在河下面的东西!

两个婴儿落入水中,如同铅块一样,直接就沉入了河底,过了一会儿,本来只带着漩涡的水面开始起了涟漪。接着起了水浪,而且越来越大,到最后波涛汹涌,就好像黄河一样,那凶猛的河水甚至漫过了断桥,朝着我们村子不断逼近。

刹那间电闪雷鸣,阴风阵阵,我甚至在阴风中听到了诡异的笑声。

无量子就在这个时候,趁机快步离开我们村子。

河水生变,村子里的人全部都出来了,看到三河沟的水浪,一层连着一层涌动过来,像千军万马在嘶叫,激起的水花能有两三米高,在场的村民给惊呆了。

虽然三河沟只是一条河,不算宽,但相当的深,储水量可想而知。

一阵阵阴风呼啸而过,忽然三河沟里面掀起一排巨浪,溅到了村民们的身上,他们这才反应了过来,大喊着往村子后面逃命而去。

可这个时候,跑也已经晚了,汹涌的河水快速涌出,夹着几层水浪,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吼叫着肆虐地朝我们这边席卷而来。

眼看这大水就要淹没了村子,天空中雷光一闪,这大水诡异地退了回去,后来爷爷说是七梦救了我们。

可是我却在人群后面,看到了一个笔直的人影,那人的模样无法看清,却依稀能看到他手里捧着一个微微发光的罐子。

当我想要顺着微光去找那个人时,却发现他早已不见。

那个人是谁?我默默地问自己。

难道是他吓退了潮水,救了我们整个村子?

当村民们渐渐散去,爷爷带着我回到家里的时候,门前却站着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很讲究。身穿一套灰色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领带也系的很整齐,黑色的皮鞋上面也没有一丁点儿尘土,头发很短,脸特别端正,棱角分明,阳刚中带着温文儒雅的气质。

在他的脚下,还放着一个木质的箱子。

此时,他那双清明而漆黑的眼睛正在盯着我看。

这个中年男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觉得他和平常人不一样。

第八章两口棺材

「老先生,我姓九,单字一个焱,是一名陶匠,刚巧路过你们村子,总觉得你们村前那条三河沟奇怪的很,特别是您孙子,命格天相在,却未坐命,癸水,出生于九月,为比肩格,今年恐怕有一大坎要过。」那中年男人走过来,面色凝重地看着我对爷爷说。

爷爷听完这中年男人的话后,满脸警惕:

「你是什么人?我孙子过不过坎儿轮不到你在这里胡说!」

听到陌生人说我不好,爷爷自然是不高兴,也就没有给这个中年男人好脸色看。

这位姓九的中年男人并未生气,只见他蹲下身子,把身后放着的那个行李箱给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纯白色的陶瓷罐放在了地上,看着我问道:

「你今年应该十八岁吧?叫什么名字?」

「王成,别告诉他,咱们走!」我爷爷这也是心急,让我不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他却一张口喊了出来。

「王成,你记住了,这个瓷罐我送给你,若是以后遇到什么大麻烦,就把它摔碎,可救你一命。」这个姓九的陶匠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爷爷,刚才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看着地上的这个白色的陶瓷罐问道。

爷爷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双手捧过陶瓷罐,仔细看了看罐子里面,又举过头顶,看了陶罐底部,最后摸了摸罐身。

「就是一个普通的瓷罐,故弄玄虚!」我爷爷说完这句话,一脚把那白色的瓷罐给踢到一旁,带我进了屋。

可我总觉得的那个陶匠不一般,他的穿着、谈吐,还有身上所特有的气质,都让我觉得他所说的,不是假话。

思来想去,我还是打算把那个白色的陶瓷罐给捡回来,放在院子里,以防万一。

又担心爷爷看到不高兴,于是我偷偷摸摸地打开了房门,探出脑袋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发现我,冲到院门外,小心翼翼地蹲抱起罐子弯着腰就小跑进屋,又轻轻地关上房门。

我坐在床边细细打量着白瓷罐。听见门外有声响,我便把罐子藏在了床底下。

三河沟这件事情过去后,村长等人也是害了怕,很多天都没有出门,自然也就没来我家找麻烦。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几个问题,那河底下面埋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叫无量子的风水先生为什么要唤醒它,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三河沟突然暴涨的大水又是被谁给吓退的?难不成真是那个姓九的陶匠?

这些问题一直在我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任凭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也就在当天下午,我们家里又来人来,这一次不止是村长村民,还有那承包建桥的包工头也来了,而且是抬着一大一小两个棺材来的!

一群人挤进了我家院子里,包工头招呼手下的人把两幅棺材放在我家院子里,然后抽出了一把砍刀,双眼充满血丝的看着我和爷爷骂道:

「妈的,弄死老子老婆孩子是不是?今天我就把你们全家给剁了!」

包工头喊着就要冲上来砍我和爷爷,旁边的村民见此,忙上前拦住了他。

此时我心里面有些害怕,还真担心那包工头脑袋一热,动手把我们爷俩给砍死,我转头看了爷爷一眼,他就站在原地,盯着包工头,一言不发。

当下这种情况,我猜也能猜得出来,这包工头的老婆孩子定然是死了,死相八成是和之前死去的那些村子里的人差不多,被开膛破肚,塞满臭烘烘的水泥。

众人拦住了想冲上来砍死我和爷爷的包工头,渐渐地包工头也冷静了下来,真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砍死我和爷爷,即便是他再有钱,也摆平不了。

「打开棺材!」包工头说着,几个人推开了那一大一小两口棺材的棺盖。

我站在远处,没敢往里看,此时包工头用砍刀指着我和爷爷道:

「你那该死的孙女死后可以化为厉鬼来害人,我就不信我老婆孩子死了之后不来找你们的麻烦!」

包工头骂了半天,骂完了,便带着人走了,其中村子在临走之时还把我家一直养着的那条黑狗给强行牵走了。

等人全部走了之后,我爷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我说道:

「唉……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王成,等天一黑,我就送你出村,爷爷自己守在家里。」

听到爷爷的话后,我连忙摇头:

「爷爷,不行,你在哪我就在哪陪着你。」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别说这些傻话,爷爷年纪大了,也活够了,但是你不行,你才刚上大学,咱们全家可就指望着你了。」爷爷说着便急匆匆走回到屋子里,像是去找什么。

我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想着,绝对不能丢下爷爷一个人逃走。

夕阳的余辉照进了院子,也照到了那两幅一大一小的棺材里,忍不住让我打了一个冷颤。

这天一黑,棺材里面的死人会不会诈尸?

想到这里,我咽了一口唾沫,打算靠前看看棺材里面的那两具尸体,顺便把这骇人的棺材给盖上。

我刚走两步,爷爷就拿着两根木棍和一条绳子走了出来。

「王成,来帮忙,咱们一块儿把这两口棺材给拖出去。」

我应了一声,靠近棺材,往里一看,顿时给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妇女,她既没有被开膛,七窍也没有被水泥给灌满,而是趴在里面!

棺材里罩着一层塑料布,灌满了水,死尸脑袋面朝下,沉在棺材底下,但是那两只脚,却诡异的漂浮在了水面之上。

看清楚这一幕,即便是我爷爷也是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爷爷,这死人怎么会这么奇怪?」我被吓得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别……别看了,赶紧把这棺材给盖上,一块儿拖出去!」爷爷说着就招呼我抬棺材盖,给这棺材盖上。

可当我俩准备把棺材下面垫上木棍的时候,却犯难了,这棺材太重,我和爷爷两个人根本就抬不起来。

「爷爷,怎么办?」眼见这天已经黑了下来,我看着眼前的这两口棺材,心里面不断发毛。

爷爷也是急得满头是汗,正巧家里的大公鸡走了过来,顿时有了主意。

在我们农村有传言,这公鸡的血和生骨头可以镇压诈尸后的死人,于是我爷爷毫不犹豫,就把家里这只一直打鸣的公鸡给杀了。

鸡血淋在了两口棺材上,鸡骨则是围着棺材全部插在了地上。

爷爷弄好这一切,又看着我说道:

「王成,找个空瓶子给尿满了。」这童子尿,在农村也是可以用来对付诈尸的办法。

我当时不憋,回到屋子里喝了半天开白水才尿了半瓶子。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村子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睡了,整个村子变得异常的安静。

除了虫鸣和时不时的狗吠声,也没有别的声音。

夜色渐浓,我坐在屋子里,靠着窗户,一直盯院子里的那两口淋满鸡血的棺材,不敢睡觉。

爷爷坐在一边低着头,抽着烟,我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发现他那垂着的左手在微微颤抖,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农村里传下来对付诈尸的办法到底有没有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便到了午夜十一点。

一阵困意袭来,我打了个哈欠,正靠在窗户上迷迷糊糊的时候,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那声音就好像小时候看跑高跷后面跟着的敲鼓的差不多,顿时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王成,快关灯。」爷爷哑着嗓子提醒了我一句。

第九章俞蛟邪术

听到爷爷的话后,我忙起身把房间里的灯给关掉,瞬时一片漆黑。

我靠在窗边,借着门灯,朝院子中的那两口棺材看去,棺材没有任何变化,四周也静悄悄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爷爷,刚……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我盯着那两口棺材小声对爷爷问道。

可是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爷爷的回答。

也就在同时,我听到了院子之外传开了一连串怪叫声,当下就被那刺耳的怪叫声给吓了一跳。

声音很尖,就好像是……像是老鼠被鼠夹子给夹住所发出的惨叫声差不多!

我朝窗外声音所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院子里依旧只有那两口棺材,静静地停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

「吱吱吱~!」突然,怪叫声再次响起,这次我听得仔细,那声音正是从那口大棺材里面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我还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接着便看到爷爷打开屋门,到了院子里,朝着那两口棺材慢慢走了过去。

看到爷爷这个举动,我赶忙穿上鞋从炕上跳了下去,跟着爷爷一块儿跑到了院子里。

「爷爷,爷爷,你要去干什么?」我看着走在前面的爷爷开口问道,这两口棺材摆在院子里,一直让我心里面发毛。

爷爷就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依旧一步步朝着棺材那边走了过去。

我忙追上去,轻轻拍了拍爷爷的肩膀,刚想说话,爷爷却猛然停住了脚步,快速回过头,盯着我看。

在这瞬间,我被爷爷给吓住了,差点儿就喊出声来!

爷爷的脸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的比面粉都白,他双眼深陷,嘴巴微微张开,不断有暗黄色的粘稠液体从他的嘴中流出。

「爷爷,你怎么了?!」我看着爷爷现在这幅瘆人的模样,担心得要命。

可只看到爷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就又转过身朝着那两口棺材走了过去。

见此,我便想上去拦住爷爷,棺材里却再次传出「吱吱吱」的怪叫。

就在我这一愣神的功夫,爷爷突然加速快步朝着那口大棺材跑了过去,跑到近前,一用力,把棺材盖给掀开了,双手往里面一伸,拉起棺材里包工头老婆的尸身,张口就咬住了尸身的脖颈,然后用力撕扯,直接扯下来一大块儿肉,那块儿肉下面带着金黄色的脂肪,就像是一块被掰开的烤红薯。

爷爷把它给吞进嘴里,不断咀嚼着,脸上带着疯狂而又僵硬的表情。

这一刻,我几乎崩溃,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想把爷爷从那具尸体前给拉开,可是爷爷不知为何,力气大的出奇,无论我怎么用力,就是拉不开。

看着神志不清的爷爷又要张口去咬那具女尸,我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不管怎么喊爷爷,都无济于事。

在这紧要关头,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叫九焱陶匠的那句话:

「王成,你记住了,这个瓷罐我送给你,若是以后遇到什么大麻烦,就把它摔碎,便可救你一命。」

想到这里,我放开发疯般的爷爷,转身快速朝着屋子里跑去。

在房间床下,我找到了那个白色的瓷罐,抱着它跑到了院子里,朝着地上用力摔了下去。

「啪!」

随着一声脆响,白色的瓷罐应声而碎,等了几秒,可除了瓷罐碎掉之外,再无别的事情发生。

爷爷依旧是如饿狼般撕啃着棺中女尸身上的皮肉。

「骗子,都是骗子!!」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瓷罐,朝着爷爷那边跑了过去,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阻止爷爷继续这么下去。

我紧紧地抱住爷爷,用力全力喊人来帮忙,直到我嗓子喊哑了,整个村子也没有一个人肯来帮忙。

或许在他们的眼中,正是因为我姐姐七梦的报复,所以才挡住了他们的「发财桥」。

也或许是,村子里的人根本就不敢得罪包工头和村长等人。

爷爷不断地撕咬尸身,我根本就阻止不了,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我和爷爷身前,借着灯光,我看清楚了来的正是那个陶匠九焱!

「什么都别说,用力勒住你爷爷的腰!」九焱盯着爷爷对我说道。

听到他的话后,我连忙照做。

接着我便看到九焱拿出了一把刮刀,朝着爷爷前额轻轻刺了下去,刮刀移开,爷爷前额流出了一股粘稠的黄色液体。

仅仅几秒,他身体便一阵抽搐,马上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爷爷,爷爷……」我着急的喊着他,可是爷爷还是没有醒过来。

「别喊了,要是破不了这菩萨送百子,你爷爷必死无疑!」九焱盯着棺中的女尸沉声道。

「菩萨送百子?什么意思?」我看着昏迷不醒的爷爷问道。

九焱没有说话,先是带上一副橡胶手套,接着用双手抓住了那具女尸肩膀,用力把她从灌满水的棺材里拖了出来,直到九焱把女尸给翻过身,我才看清楚,这女尸的肚子居然比孕妇的还要大!

九焱二话没说,蹲下身子抽出刮刀,直接把女尸那鼓起的肚皮给割开。

随着一股强烈的腥臭味传来,我眯着眼看了过去,女尸肚子里的东西直接把我给恶心的吐了出来。

在那女尸肚子里,塞满了上百只还没有长出毛的幼鼠,每一只幼鼠身上都绑着一根黑线。

看着女尸肚子里密密麻麻的幼鼠,我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菩萨送百子,乃是俞蛟邪术!」九焱说着,手中刮刀一闪,刺中了其中一只幼鼠肚子,用力割开,我看到在那只幼鼠的肚子里,有着一缕发白的头发。

「这头发是我爷爷的?」我猜测道。

「没错。」九焱说着,从口袋拿出一盒火柴,划燃,点着了我爷爷的头发。

「大棺为真,小棺为虚,百鼠寻断发,寻真用火烧。虽然这菩萨送百子已破,不过这两口棺材究竟是谁送来你家的?」九焱从地上站起,把手套脱下,丢进棺中,看着我问道。

第十章瓷罐引魂

还没等回答九焱的问题,我便突然听到大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因为大门没锁,接着我就看到村长王达明和包工头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小跑了进来。

他们跑进院子里,看到这一幕后,包工头指着我躺在地上爷爷骂了一句,就扑过来打我。

我刚想要还手,后面又接着扑上来几个,直接把我给放倒,一顿拳打脚踢。

「大爷的,老子的婆娘被你们爷俩这畜生给糟蹋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老子要你们的狗命!」包工头带着人一边打我一边骂道。

而那个陶匠九焱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这时村长王达明害怕包工头在他村子里再打出人命来,忙带着人上前劝住了他。

此时包工头还是不解气,用脚不断地踹在我脑袋上。

我蜷缩在地上,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我不会求饶,更不会放出狠话,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没用。

我只会在心里面默默记住,然后寻找机会,十倍百倍的奉还这一切!

只要我王成这条命还在,这仇怨就忘不掉!

终于,包工头骂骂咧咧的打累了,这才停手,扬言要把爷爷扒了拖出去吊死在树上。

我躺在地上,看着爷爷被村长和包工头等人拖走,却无能为力,因为只要一动,肚子和胳膊就疼得厉害,好像骨头已经全部散架。

可是身体上的苦痛,怎么比得上心里的?

爷爷现在生死不明,还得被他们这群人面兽心的王八蛋给侮辱,我们全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今世受到如此的惩罚?!

他们害死我姐姐还不够,还不放过年迈的爷爷,人性为什么会如此残忍,如此没有底线。

就在这一瞬间,我想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九焱,想开口让他帮忙,可是这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他只不过是一个能破解邪术的陶匠,面对村长和包工头这些暴戾恣睢的恶人,他也无能无力。

我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爷爷被他们给扒了出去……

从这一刻开始,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是黑色的,有些人的心也是黑的,弱肉强食,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被人欺负。

等到王达明和包工头喊着人拖走那两口棺材后,我马上想试着站起来,出去把爷爷从外面的树上救下来,可是身上仍疼痛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人,我抬起头一看,正是村里的幺四婶,她先是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慌慌张张地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她含着泪蹲下身塞给了我五十块钱,带着哭腔说道:

「孩子,听婶的,不要等天亮就走,包工头的老婆和孩子都死了,他们不会放过你全家的,去找你在南方打工的爸妈,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幺四婶说完,便急匆匆走了,因为太匆忙,在出门的时候,她差点儿被门槛给绊倒。

我看着幺四婶远去的身影,手里用力攥住了那五十块钱,默默地记下了她的恩情。

我趴在地上,忍着剧痛,一次次试着从地上站起来。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我,把我从地上扶起,架着我朝着院子外面一步步走去。

自从村长和包工头等人来后,身为陶匠的九焱一直一言不发,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也或许是因为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只有爷爷。

走出院子,我就看到爷爷被吊在门外的柳树上,我哭喊着扑了过去,用牙咬开绳子上的扣,在九焱的帮忙下,好不容易才把爷爷从树上给放下来。

我把爷爷背在身上,咬紧牙关一步步往家里走去。

回到房间,我把爷爷小心放在炕上,给他盖上被子,看着爷爷面无血色的脸庞,此时此刻,我心里面一直积压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我要报复他们!

我起身朝着厨房里面跑去,抓起一把菜刀就朝着外面跑。

刚跑到院子里,一个声音喊住了我:

「王成,菜刀是用来做饭的,不是用来杀人的。你若要真想报仇,我可以帮你。」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说话的人正是那个中年陶匠:九焱。

「你……你怎么帮我?」我停下脚步,看着他问道。

「放下刀,跟我来。」九焱说着背上木箱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走去。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听他的,丢下手中的菜刀,追了上去。

九焱走的很快,顺着小路出村,来到村前三河沟的断桥前。

「王成,你姐姐七梦当时是不是在这根桥墩中被活祭了桥?」九焱用手指着那根曾经埋葬我姐姐性命的桥墩问道。

「对,就是那一根。」这根断掉的桥墩,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认错。

九焱听到我的话后,放下肩上的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瓷罐,轻轻放在地上,接着他又从瓷罐里面扯出了一根红色,另外一头绑紧一块儿石子,用力丢到了那根桥墩上面。

他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跟我姐姐七梦有什么关系?我看着九焱,心中有许多疑惑。

此时,九焱又从木箱子里拿出了两根筷子,其中一根丢到了桥墩之上,另外一根则是递给了我:「王成,拿着这根筷子,站在瓷罐前,我让你什么时候把它丢进瓷罐里你就什么时候丢,明白吗?」

「明白。」我有些紧张地握住这根筷子点头道。

九焱说着又在罐子旁边点燃一根白蜡烛,半蹲在地上,轻轻拉着那根红绳。

随着他手再次轻轻一扯,那根红绳居然断开了,一阵冷风也从河面之下涌了上来!

而且本来平静的河面也开始起了涟漪……

九焱见此,眉头一皱,轻声喝道:

「放肆!」

直接站起身子,从木箱子再次拿出了一块儿瓷泥,用刻刀在上面快速刻出了几个字,丢进了三河沟。

瓷泥落下,风止,涟漪停。同时,我感觉到了手中的筷子一凉。

「王成,丢筷子!」九焱回过头对我轻声喊道。

第十一章刀落魂归

听到九焱所言,我忙把手中的筷子朝着脚下的瓷罐里面丢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我过于紧张,这根筷子碰到了瓷罐的边上,给弹了出去,落在地上。

我忙上前捡起筷子,丢进了瓷罐里面。

筷子刚落到罐底,就在瓷罐里面不断地抖动起来,还没等我看仔细,九焱就跑过来递给了我一块瓷泥。

「王成,用你自己的血做水,开泥封瓷罐。」九焱说着拿出了一把刮刀递给了我。

「九师傅,你的意思是用我的血来滴在这块瓷泥上?」我看着九焱问道。

九焱点头,把手中的瓷泥和刮刀都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也没多想,一咬牙用刮刀把自己的手掌割开一道口子,让鲜血滴在了瓷泥之上。

「有什么话想对你姐姐七梦说?」九焱突然对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姐姐?她在哪?她能够听见我说话?我想见她!!」这些日子来,我无数次的在梦中梦见姐姐七梦,也无数次的来断桥这里看她,就是为了想跟她说上一句话,可我知道就连这个都是奢求。

但是今天我却听到希望,我知道跟我姐姐说上话简直是匪夷所思,但我相信这个陶匠九焱的话。

「你只需要对着这块瓷泥说就行了,但只能一句,她一定会听得到。」九焱语气中透露出自信,他说完后又拿出一把刻刀,像是在准备着什么。

「姐姐,我想你!我想你回来!」我看着瓷泥说出了这句最想对她说的话。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九焱突然用刻刀快速在瓷泥上面刻字,天黑我并没有看清楚他到底在上面刻的是什么字,但是他每刻完一个字就要轻喝四个字:

「一毫之刻,以瓷封魂,单色为釉,釉凝血纹,刀落魂归。」

刻下五字,我清楚地看到本来丢在桥墩之上绑着石块的红线开始绷紧,紧接着朝着我们这边飞了回来,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它给吸了过来。

红线宛如一条「活」过来的灵蛇,飞起,又一圈圈落回到了瓷罐当中。

就在红线马上要全部落到陶罐里面的时候,九焱脸色一变,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红线的末端,我这才看清楚他手上抓住的是那根之前丢到桥墩上的红筷子。

红线本来是绑着石块的,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诡异的换上红筷子。

九焱看着手中的红筷子,面露一丝惊异,紧接着对我问道:

「王成,你和这个姐姐七梦是亲姐弟吗?」

「不是,九师傅怎么了?」我疑惑地问道。

「幸好不是。」九焱说着顺手把这根红筷子也丢进了瓷罐当中,马上又让我把瓷泥盖在瓷罐之上,用力压紧。

最后九焱又在上面倒上一层白色的粉末,念出一句我听不清的话,这才小心翼翼把它放回到木箱子里。

看完九焱所做的一切,我不解地问道:

「九师傅,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这两根筷子跟我姐姐七梦又有什么关系?」

九焱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目光却又被我脚下的蜡烛给吸引了过去。

我也低头朝着地面的蜡烛看去,本来白色的蜡烛已经被我手掌上所滴落的血迹给染红,即便是这样,蜡烛依然没灭。

「看来……这都是命。走,我再带你去个地方。」九焱说着轻轻拍打干净身上的尘土,背上木箱子,朝着村后头走去。

站在断桥边,我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看一样,最后瞅了那断桥一眼,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陶匠九焱。

到现在为止,我并不了解这个陶匠的真实身份还有目的,他为什么要来帮我和爷爷?他为什么能够破解那菩萨送百子的邪术?

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他九焱这个名字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是我现在,除了他,还有别的人可以相信吗?

于是我追上去问道:

「九师傅,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问题,我姐姐七梦和那两根筷子又什么关系?我刚才听你说以瓷封魂,封的又是谁的魂?难道是我姐姐的冤魂?」

九焱听到我的话,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三河沟下面埋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上次三河沟涨潮就是你出手救了我们村子,吓退的潮水吧?」我继续不死心地问,我想从九焱的口中,知道关于这三河沟的蛛丝马迹。

这三河沟,远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九焱似乎是不想跟我多说,停下脚步,让我在原地等着,他则是背着木箱子去了我们村后头的坟圈子。

约莫十多分钟后,他走了回来,看着我说道:

「王成,回去吧,以后村子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九师傅,你刚才去我们村的坟圈子做什么?」我完全不明白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九焱走过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肩膀道:

「我刚才用刻刀断了先人坟的地脉,用瓷罐封住了地气,若是这瓷罐不碎,你们整个村子的人都会灾祸连连。对了,回去把这个喂给你爷爷吃。」九焱说着递给了我一块像是蘑菇一样的东西。

「这个是什么?」

「佸子,去尸毒的。」九焱说完便把我给送回了家,刚到家门口,还没等我跟九焱道谢,他人就消失了。

回到家里,我立马去房间里看爷爷,爷爷还是昏迷不醒。

我把佸子用剪刀剪碎,喂爷爷吃下,吃下佸子后,我还是不放心,就在房间里陪着他。

在当天晚上,我没有反应过来九焱口中的灾祸连连是什么意思。

清晨,我被外面传来的狗吠声给吵醒。

我以为是村长和包工头带着人来找麻烦了,忙从炕上爬起来,往窗外一看,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刚松完这口气,我就听到爷爷的说话声音: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只,让我数一数……」

第十二章暗度陈仓

听到爷爷的声音后,我忙回头去看,发现爷爷正光着膀子,坐在炕头上,仰头盯着天花板,嘴中一直在念叨着儿歌。

见爷爷这幅样子,我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爷爷怕是出事了。

「爷爷,你怎么了?」我过去扶住了爷爷,给爷爷套上一件背心。

可是爷爷好像听不到我的话,始终眼神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念着儿歌,根本就不理我。

爷爷这是疯了?

这个结果,让我无法承受,从小看着我长大、最疼爱我的爷爷一夜之间疯了,这给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看到爷爷现在的样子,我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对着他大喊:

「爷爷,爷爷,你看看我,我是你孙子王成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可无论我说什么,怎么喊,爷爷都只是盯着天花板,断断续续念着儿歌,偶尔笑一笑,涣散的眼神中,什么波澜都看不到。

如一潭死水。

看着爷爷,我紧紧攥住双拳,恨过那些害他的人,接着又开始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想去找那个陶匠九焱帮忙,却不知道他在哪。

「爷爷,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想办法赚钱带你去看医生,治好你的病。」说着我轻轻地抱住了爷爷。

……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察觉到今天有些不对劲。

因为今天村长和包工头等人并没有找上门来,按照他们的性格,不把我和爷爷弄死,是誓不罢休。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止不来,甚至连盯梢的狗腿子也不派来,就不怕我带着爷爷出村跑了?

这不符合他们纯种人渣的性格啊。

决定再三,我还是打算出去看看,探探风声。

走到外面,村子里的人见到我,就像见到了鬼一样,躲得远远的,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盯着我,我回看看他们,他们又快速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这让我很疑惑,这村子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村民都有意躲着我?

莫非是因为昨天晚上陶匠九焱带我去做的那些事情?

就因为他带着我去了一趟三河沟和坟圈子,村里的人都害怕我了?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陶匠居然还能够这么厉害!

崇拜,发自内心的崇拜。

……

几天下来,村里人都是这样,特别是村长,家里白天都得锁门,生怕我进去找他似得。

我这一出门,就好像瘟神出征,家家户户避之不及。

此种情况,让我越来越觉得那个叫九焱的陶匠不简单,我都有想拜他为师的冲动。

等以后我一定要找到他,不止是因为想拜师,我更想问清楚那天晚上他带我去三河沟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总是觉得,他应该是把姐姐七梦的魂魄封到了那个瓷罐里。

他是在帮姐姐超度吗?若是真的,我衷心希望姐姐来世投一个好人家,远离苦难和贫穷。

这些日子,我渐渐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照顾爷爷,一个人去地里干活,一个人在家里学习。

闲暇时间我就一直想,想办法赚钱,治好爷爷的病,然后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律师,再找王达明,包工头那些畜生给姐姐七梦偿命!

可这种这种「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村里就来了一伙土串子。

什么叫土串子?就是我们老家俗称收古董旧货的人。

这伙土串子有七八个人,带着帐篷来的我们村,就在三河沟断桥附近暂住了下来,每天天一亮就敲锣打鼓的来村子里收旧货,天没黑就都窝进帐篷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渐渐看出了一些端倪,这些土串子居然什么旧货都收,破椅子板凳、邮票、瓷器、锅碗瓢盆、旧报纸、只要是你能拿得出手的,他们就收。

就连家里喂猪的槽子,也能给你钱买了拖走。

说句实话,这伙土串子就像土匪似的,就没有一样他们不收的,而且开价都不低。

唯一与土匪不同的是,土匪是什么都抢,他们是什么都买。

就连我当初贴在墙上的屠洪刚新歌宣传海报,都能换来五毛酱油钱。

他们要那缺了角的旧海报干什么?又不值钱。

况且我们村子就这么点儿人,他们旧货都收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是不走,每天早上继续敲锣打鼓的收旧货古董。

劲头儿不减。

这下村子有些人就反应过来,不对劲,暗地商量是不是村子里有什么值钱的宝贝。

这些土串子可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这家家户户的旧货都给收干净了,他们还想要什么?

特别是村长王达明那一家人,又做起了发财梦,没事就拿着自己家里的瓷器去市里面鉴定,看看是不是什么古董宝贝。

最后连他自己的尿壶都给带去市里鉴定,还是一无所获。

即便村里人都觉得这伙土串子是在我们村子附近找古董宝贝,但我却不这么认为。

我总觉得伙土串子怪怪的,平时他们话都不多,就是埋头收旧货,哪怕白忙活一天,第二天还是起大早继续收。

于是我就暗中观察这伙儿土串子,这才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是来我们村子收古董旧货的,这收古董旧货只不过是他们打的一个幌子。

借用这个幌子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实则另有其它的目的。

这目的,就是在我们村子前面的那条三河沟!

我也是昨天晚偷摸盯着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一到夜深,这伙土串子就全都换上黑色的潜水服,从帐篷后面直接跳入三河沟,像是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他们的举动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从小时候看到无量子用婴儿祭祀三河沟开始,我就知道这三河沟下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到现在都不知道。

这伙土串子难不成知道这三河沟下面有什么东西?而且这些东西还见不得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做。

我心里面想着,于是打算今天晚上再偷摸过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在三河沟下面找什么。

当天夜里,我喂爷爷吃完晚饭,收拾好家里,换了一套深颜色的衣服,锁好门,便悄悄地朝着三河沟那边走去。

到了三河沟,我远远就看见那伙土串子搭建起的帐篷里面亮着光。

看来我猜的没错,今天晚上他们又准备行动了。

就当我准备再靠近一点儿的时候,突然脑袋后面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三章困兽一搏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船上一般,晃来晃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双眼一睁,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只觉得后脑勺疼得很,腰下面也硌着东西。

我刚想伸手去把身子下面的东西给拿开,却察觉自己双手、双腿都被绳子给紧紧捆住,动弹不得。

这种情况下,我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被他们这群土串子给发现,然后把我打晕关在了个这个地方。

心里面虽然害怕,但还是提醒自己,越是遇到这种事情,越需要冷静。

得先想办法弄清楚这个地方是哪,然后脱身,这伙儿土串子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在当时没有下手杀了我,就表明了他们不想马上杀人,又或者是我有他们可以利用的地方。

刚想到这里,一道刺眼的强光便从前面穿透,照在了我脸上。

帐篷被人从外面给掀开,一个丰韵娉婷的身影站在强光中间。

「小子,什么时候醒的?」说话的是个女人,听声音嗓子有些哑。

我看着她,并没有说话,慢慢地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

见我没有说话,她打开帐篷里面的照明灯,走进来蹲在了我身前。

我抬眼看去,这个女人鼻子很挺,嘴角上翘,眉毛细长,长得很精致,但并不像是汉人。

「小子,我问你,昨天晚上,你为什么偷偷盯着我们这边?你若是说一个字的假话,我割了你舌头。」

我忙答道:「我就是好奇,所以想过来看看。」

「好奇?那你昨天晚上都看到了什么?」女人说着,秀美的脸朝我靠近了几分,双目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想从我眼睛中分辨出我有没有在说谎。

于是我抬起头盯着她的双眼说道:「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刚来就被你们给打晕了。」

女人听后,盯着我一言不发,我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波动,也不知道她心在里面想什么。

「你们最好快点儿放我走,爸妈都在家里等着我,他们要是见我没有回去,肯定会报警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只能撒谎来吓唬她。

「你叫王成,父母南下打工,家里只有一个疯子爷爷,试问谁会报警?你刚刚对我说假话了。」女人说着双目中狠光一闪,应该是对我动了杀心。

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长得很粗犷,脸上纹着一只黑蝎子。

中年男人一进帐篷,就对蹲在我身前的女人问道:

「左丘映雪,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小子?」

这个叫左丘映雪的女人冷冰冰的看了我一眼,轻声道:

「留着,今天晚上当鱼吊子用。」

我永远都忘记不了她那视人命为草芥的眼神,看我的神情,就像在看一个毫不起眼的物件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鱼吊子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猜多少也能够猜出来。

他们八成是准备把我给当探路的,给放到三河沟底下去。

心里面虽然怕得要命,但我一直在对自己说:千万千万要冷静,一定会有办法逃出去。

等他们走后,我便开始在帐篷里面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磨断我手腕上的麻绳。

可这个帐篷应该是被人给提前收拾干净了,除了一个破睡袋之外,什么都没有。

强烈的求生欲望,没有让我死心,继续想着能够逃生的办法。

遽然,我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们这伙人假扮成土串子来三河沟,应该就是为了三河沟下面的东西,既然是这样,我何不借助这三河沟,再骗他们一次?

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试试。

想到这里,我就在帐篷里朝着外面大声喊道:

「来人,我知道这三河沟下面有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左丘映雪第一个冲了进来,盯着我问道:

「小子,你刚刚说什么?」

我咽下一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我刚才说,我知道这三河沟下面有什么东西,这下面有冤魂!」其实这三河沟下面具体有什么,我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完全猜的。

之所以敢这么猜测,是因为我曾经听到过无量子丢下婴儿时喊了一声『沉冤河底这么多年了,你该醒过来了。』所以才这么说。

没曾想我这么一说,左丘映雪脸色竟是一变:

「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时候有个叫无量子的道士曾经丢到河下两个婴儿,我亲眼看到河水下面有黑色的影子。」为了活命,我不得不继续瞎编。

「你亲眼看到?」左丘映雪半信半疑的盯着我。

「是,我亲眼看到。」越是怀疑,我回答就越得快速肯定。

「今天晚上,你给我们指出那道士丢婴儿的地方,若是我们寻找到了那个冤魂,就会放你走。」左丘映雪看着我说道。

「说话算数?」我问道。

左丘映雪冷哼一声,并没答话,快步走出了帐篷。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群土串子里面居然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外域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在他们这伙人中,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我脑海里一直在想,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

天色渐渐暗下,我担心自己安危的同时,也在担心爷爷,没有我在家里照顾他,他根本就不会吃饭,他现在肯定饿了,要是我这次没命回去,爷爷他应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我活下去的念头就更加强烈了。

我不能死,一定要从这些人的手中逃走!

帐篷被人从外面给打开,进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他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儿,笑着问道: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王成。」我回道。

「你就不害怕?」老头接着问道。

「怕。」我如实回道。

「你多大了?」老头问题一个接一个。

「刚过十八。」我道。

老头听后不断地点头:

「嗯,不错,真是一个好年纪……」说话间,他左手往腰间一掏,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你……你想干什么?!」我看着老头大声喊道,想用声音惊动帐篷外面的其他人。

老头微微一笑,绕到我身后,用匕首给我割开的手腕上的麻绳。

我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臂,老头又帮我割开了脚腕上的麻绳,对我说道:

「这天儿也黑了,是时候跟我们出去探蘑菇了。」

第十四章支锅下河

关于这探蘑菇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但猜得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拍了一会儿发麻的双腿,我站起跟在这个老头身后走出了帐篷。

老头带着我朝着三河沟那边走了过去,晚上的三河沟,冷寂无声,黑漆的水面就像是恶魔的巨眼,在偷窥着一切。

老头走在前面,顺着三河沟朝南行了百多米,我隐约能看到有几人聚在河边,坐在一块儿抽着烟。

走近,其中一个穿着迷彩裤、打着耳钉的男人踩灭手中的烟头,站起跟我身前的这个老头问道:

「八爷,这点儿还没到,咱们动手不?」

「别着急,一定要按照规矩来,时辰不到不下水。」这位叫八爷的老头开口说道。

「那行,咱们到了时辰在支锅。」迷彩裤说着又蹲了下去

我跟在八爷的后面,盯着这群人,加上八爷和左丘映雪,一共七人。在他们身后有着成套的潜水装备,各种我看不懂的精良仪器和工具。

看清楚这一切,我心中暗想:这伙人个个身强体壮,面相凶恶,且装备精良,完全不缺钱和时间,还有他们的交谈中,有很多像支锅、探蘑菇、鱼吊子这类的行话。

所以我猜测,他们是有组织的。

只不过具体是什么组织,就不得而知了。

「八爷,就这小子给咱们当鱼吊子?」另外一个胖子上下打量着我问道。

八爷摆了摆手手,在这群人身旁坐下说道:

「今天晚上,咱们能不能支对了锅,就得看这孩子了。」说着八爷又对坐在一旁的左丘映雪说道:「映雪,你先带这孩子去踩踩盘子。」

左丘映雪答应了一声,喊了我一声跟上去,朝着三河沟那边快步走去。

走到三河沟边上,左丘映雪看着河边对我说道:

「王成,你之前在什么位置看到的冤魂?」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我现在一下子想不起来……」我话还没说完呢,左丘映雪突然脸色一变,从身上抽出了一把匕首,直接刺进了我右臂之上。

我先是感觉到冷冰冰的匕首刺进了手臂上,接着剧烈疼痛感随之而来。

「啊~!」左丘映雪拔出匕首的一瞬,撕裂的疼痛感让我忍不住喊出了声。

「你给我听好了,少在这里耍小聪明,下一刀我可不会这么客气!说,看到冤魂的位置在哪?!」

其实这还真不是我耍小聪明,这无量子当年丢下婴儿的位置,我现在早就给忘的一干二净,根本就记不起来。

看着左丘映雪冷冰冰的脸庞,我只能硬着头皮瞎说。

「就……就在这个位置附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看了一圈儿河面,找了一个发黑的位置指着说道。

「你确定?」左丘映雪问道。

本来我想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真的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是看到左丘映雪那双充满杀气的眸子后,改口道:

「确定!」这句话一出口,我算是骑虎难下,可现在这种情况,我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要么瞎蒙,要么被这个叫左丘映雪的外域女人给一刀捅死。

所以我一直在心里面祈祷,祈祷自己蒙对了地方,虽然这个几率比买彩票中奖大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