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浅多喝了几杯酒,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钟意放下酒杯,叫她的名字:“浅浅?”

“……”

“宁浅?”

还是没有回答。

宁浅睡得很沉,大约睡梦里也不太安稳,眉头皱得很紧。

钟意拿了一床薄被来给宁浅盖上,然后打开收音机,一个人靠在沙发上侧耳倾听。

夜间节目,声音甜美的女主持在说着一个有关于相爱和离别的故事。

钟意自饮自酌,将剩下的酒喝完了,女主持的故事也已经到了尾声,那甜腻的声音说了声再见,然后放一首歌做结尾。

旧时桃花映红的脸

今日泪偷藏

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

世人角色真是为谎言而上

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相

发带雪秋夜已凉

到底是为谁梳个半面妆

……

音乐结束,凌晨两点整。

宁浅睡得深沉,钟意低下头,看着她恬静娇美的睡颜,心中生出一股惆怅。

那惆怅一闪而过,很快消散在化不开的浓夜里。

“有一天你恨我的时候,就明白我有多恨你了。”看着宁浅,她不由自主地想。

钟意起身,将连接阳台与客厅的玻璃门关好,然后去拿了手机给舒夜白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挂断了,再拨过去,再次被挂断。

钟意扯了扯嘴角,又去找宁浅的电话,这次很快接通了。

“浅浅?”男人声音清澈,根本不像是被从梦中吵醒。

“她睡着了。”钟意说。

舒夜白的声音立刻冷了两度:“是你?”

“不然还会是谁?”钟意轻笑:“你要来我家吗?”

“……”

“不来算了,刚才浅浅哭的睡着了,大不了等明天我再送她回她爸妈家好了。”

那边很快挂了电话。钟意挑了挑眉,没有在意。

她已经失眠很长时间了,夜里总是睡不着。

曾经有一段时间靠药帮助睡眠,但是医生提醒她,若是继续依赖药物的话,会很容易上瘾。

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尝试远离药物。可惜一不吃药,她的睡眠状况更差了,今天晚上听了这么爆炸性的事,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原来‘天真纯洁’的浅浅跟别的男人还有关系?

真是个天大的意外。

她以为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会出轨会不忠,宁浅也会是那唯一的例外,原来她把她想的太好了!

可是,那个人会是谁?

钟意进到厨房,一边洗碗,一边思索起来。

她像个神经质一样,在凌晨两点多一遍一遍地清洗一叠一叠的锅碗瓢盆。

一边在脑海中筛选所有有可能的人选。

她跟宁浅从小相识,宁浅认识的人,接触的人,大部分她都有印象。

可是宁浅高中认识舒夜白的时候才十四岁,那之前她们都还是天真愚蠢的小女孩,可以忽略不计。那之后呢?宁浅一见到舒夜白之后,立刻陷入热恋,两人要死要活的,天塌下来都不能分开他们。

是什么人让宁浅会背着舒夜白跟那个人在一起,还不愿意透露那个人的姓名?

很难想象。

凉水咕嘟嘟地流满了水盆,钟意再次将清洗过两遍的盘子放进去,继续清洗。

会是谁?

她想了所有有可能的人选,然后思索了各种宁浅曾经的话语以及谈起他们时的表情和动作,又一个一个否决掉。

最后,在她内心深处,一个模糊的面孔浮现在她脑海。

不可能!

不可能是他!

钟意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跟宁浅有关系的可能是任何人,但只有那个人是例外的。

钟意再次确认了一遍,终于没有能找出那个人的可能人选。

门铃响了,钟意将洗了好几遍的碗和盘子分类放好,然后擦了手去开门。

一脸倦容的舒夜白站在她门口。

“她在哪?”

男人面色不好,跟她说话时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钟意觉得好笑,男人这种生物真是奇怪,他们可以跟你有关系,但是他们非常排斥他们看重的人跟你有关系。

他们一边觉得你肮脏,又一边将你当做发泄的垃圾桶。

“你猜!”

钟意笑了笑,风情万种地靠在门框上,说。

舒夜白没理她,径直去了卧室,里面床铺整齐,再看客房,依旧没有人。

不赖烦的男人反而冷静下来,回到门边,冷笑着问钟意:“撒谎很好玩?”

“哪里,我可从来不撒谎。”她调皮地眨眨眼:“浅浅喝醉了,你猜她跟我说了什么?一个大秘密哟!”

男人沉了脸,再去找了一遍,终于在阳台上找到了醉酒沉睡的女人。

舒夜白脱下衣服将宁浅一包,然后抱扛着离开了钟意家。

从钟意那里回到自己家,一路上宁浅睡得死沉。

舒夜白将妻子扔到床上,定定瞪着她看了半天,终于烦躁地去书房抽烟。

他爱清宁浅,这一点无法否认。

舒夜白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他对宁浅实际上是一见钟情。

那时候大家年纪都小,对爱情有些憧憬,又有着不屑一顾的自大。他认为女人的美好品质从来不应该是在外貌上,而应该像那些耳熟能详的贵妇人一样,优雅,端庄,行止得体。并且他自己也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妻子绝对也会是那样的人选,忠于丈夫,忠于家庭,懂得交际,让人敬佩。

然而事实上,男人的视觉天性,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他第一次见宁浅,是在学校的校庆晚会上,穿着芭蕾舞裙的女孩子凑凑合合地将一段没有任何流畅姓可言的舞蹈跳完,趾高气昂地接受了观众的赞美,然后将献花的小流氓一脚从舞台上踹了下去。当然,第二天校报上登出了学校对她的警告处罚。

她是那样彪悍又清纯的女孩子。

她美得嚣张跋扈,又蠢得理直气壮。

好像所有有关青春的词语,都是为了她量身打造。

舒夜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时候,他看宁浅,就想在看一幅稀世画卷,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据为己有,实际上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他几乎是刻意地保存宁浅身上那些他认为美好的特质,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改变得很少。

他是真的很爱她,但不得不承认,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让他无法不去在意跟宁浅有关系的其他男人。

那个人是谁?

他怎么敢动他的浅浅?

浅浅为什么拒绝向他坦白?

在她心里是不是那个人很重要?

这些问题,在新婚那几年并未困扰他,因为他相信,假以时日宁浅一定会告诉自己。

然而几年过去,宁浅不仅没有坦白的意思,反而将那件事压入心底,准备完全遗忘。

可是,这一点他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现在父母,女儿,钟意,楚英,乱七八糟搅在一起,他已经连着跟宁浅吵了几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