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收雨住。

……

“这些个事儿……”慈安的声音,很细,很低,话说的也很慢,但还是带着一点点喘不过气的感觉,“‘她’……都还不晓得吧?”

“太后是指……”

“嗯……大行皇帝的事儿,荣安的事儿,撤帘的事儿,还有……我和你的事儿……”

说到“我和你的事儿”,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是……都还不晓得。”

顿了一顿,关卓凡继续说道:“不过……临盆之前,我这边儿,可以‘临产不宜分心’为借口,不把北京的事情,说给她知晓;她自个儿呢,年过三十,怀孕生产,也十分之紧张,既无暇、亦无心,去过问北京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孩子生下来了,这边儿的事儿,就……瞒不了她多久了。”

“是。”

沉默了一小会儿,慈安轻声说道:“我……陪你去天津。”

细弱蚊蝇的六个字,听在耳中,关卓凡却微微一震。

“太后……”

“这些个事儿,你一个人同她说,我怕她……呃,会想到别的什么上面去……”

顿了一顿,“有些话,我来说……呃,我的意思是,你说过了,我再说,或者,我在一边,替你打打边鼓,也许,会更妥当一些……”

关卓凡真正感动了。

小皇帝驾崩,荣安公主继统、承嗣,两宫皇太后撤帘,每一件事,对于慈禧来说,都是天翻地覆的——这个“天”。这个“地”,不仅仅是朝廷和社稷的“天”和“地”,也包括慈禧自己的“天”,自己的“地”。

如此重大的变化,慈禧是否可以接受,目下谁也不晓得——其实。不说能不能够“接受”了,就说能不能够“承受”,都是未知之数。

虽然,慈禧是一个极坚强的女人。

抛开这一层不说,以慈禧的精明,这几件大事,每一件,关卓凡都必不能在她那里免于重大的嫌疑,事实上。关卓凡自己,并没有任何把握,可以叫慈禧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虽然,他最擅撒谎和圆谎。

可是,这个谎,天底下,大约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圆得过来——尤其是在慈禧这种女人面前。

关卓凡所恃者。不过“形势比人强”五字。

另外,天津官港行宫。既是藏娇的金屋,亦是禁足的樊笼,某种意义上,慈禧已羊入虎口,落入他的掌控之中。

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

不过。硬来——不论是哪种方式的硬来,总是下下之策。

先不说这么做,会留下多少隐患了,咱们的轩亲王,虽然“从今以后。我不是我”,但毕竟还是有良心的,也想着,有些事情,虽然为国家计、为民族计,不得不为之,但是,对“自己的女人”的伤害,还是愈小愈好。

至少,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自己的良心,能够少受一点儿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