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合作就此达成。
趁着白天还算安全，苏离和秦煜一拍即合，决定立刻去昨晚的树洞那里看看，树洞下除了尸体，肯定有他们还不曾发现的信息。
不过，在一起出发之前，苏离突然伸出手，将男人脸上的面巾一把抓了下来。
他毫不避讳地掀起男人的袖子，将自己白皙的手腕覆盖上去，在那些可怖的黑斑上用力蹭了蹭，认真地告诉秦煜，“如果我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我宁愿死。”
少年眼底燃烧着对自由的强烈向往，像扑火的飞蛾一样，狂热地让秦煜感到窒息。
知道少年已经觉醒之后，秦煜对少年的态度有所改观，并充满了浓烈的心疼。
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少年。
只不过咳嗽的时候还会撇开脸，昭示着他心底的不忍。
被秦煜赶出来的玩家无处可去，此刻也都集中在花园里，看到秦煜和少年过来，其中一个黄毛立刻警惕地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秦煜面无表情地回，“种菜。”
苏离：？？？
秦煜竟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他真的拿出了几根焉哒哒的小菜苗，十分认真地寻找可以种下的地方。
苏离睁圆了眼睛，诧异地看着男人——看着不苟言笑严肃又不近人情，竟然还有点搞笑天分？
但是，他还是立刻补充打消黄毛等人的疑虑，“对，我要吃新鲜的蔬菜！”
主人的命令是不能拒绝的。
黄毛怔怔地盯着男人手里的菜苗，忽然想起昨天他进入过大雾，然后……真的从死雾里找到了菜苗？还活着回来了？
不愧是大神啊……第二次下本的黄毛眼神暗了暗。
在这个游戏里，玩家有好几种不需要出生入死打副本就能迅速升级的方法，其中一种就是掠夺。
只要将对方杀死，并用置换道具，就能将对方的道具、积分，甚至是技能都全部掠夺过来。
进这个副本前，他用全部的积蓄兑换了两个低级【置换】，一个中级【置换】。
前两个已经用在了死掉的队友身上，还剩一个中级【置换】，因为看不到秦煜的等级，他单方面地认为秦煜的等级应该和他差不多，一个中级【置换】足够全部掠夺过来了。
黄毛细长的眼睛眯了眯，立刻跟了上去。
秦煜很认真地要种菜。
他在衡量花园的危险性。
秦煜蹲在地上，谨慎地挖坑将小苗苗一颗一颗种下去，一边寻找一边向大柳树靠近。
被挖过的小苗苗如预期所想的很快腐烂枯萎，仿佛花园的泥土里藏着剧毒一样，但幸运的是，直到找到昨晚阴森恐怖的柳树下，那些怪物都没有被触发。
柳树下还清晰地残留着少年昨晚挣扎过的痕迹，一道道抓痕触目惊心，宣示着当时的少年有多恐惧有多想要活下去。
而被翻起来的湿黏泥土下，竟然渗出了粘稠的黑色汁液。
苏离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将昨晚沾满黑色泥土的手在秦煜身上擦了擦。
秦煜：？？？
苏离无辜地看着他，“天马上要黑了耶。”
黑暗来临，也许怪物们的触发条件就会变了。
秦煜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将最后一根小苗苗扔进了树洞。
好在，小苗苗虽然驯服腐烂成泥，但那些枯骨并没有出现，秦煜立刻回头向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的黄毛道，“想活下去，就去叫人来帮忙。”
黄毛一愣，“有新的线索了？”
秦煜沉声，"嗯。"
活下去显然比掠夺的重要性要重的多，黄毛喜不自胜，急忙跑回古堡将其他人叫过来，秦煜道，“我们尽快把这里挖开，下面有很重要的线索。”
黄毛虽然心思歹毒，但行动力很强，立刻带着玩家开始哼哧哼哧挖地。
看着玩家们热火朝天地撅他的花园，苏离心痒痒地，拿起一根树枝，也试探着开始帮忙。
剧烈的腥臭随即在空气里漫开，尸体和泥土腐烂在一起变成黑色的汁液，令人极度的生理不适。
苏离又害怕又恶心，低头看了看被染脏的毛绒拖鞋，忍不住也在秦煜裤子上蹭了蹭。
秦煜：？？？？？？
“反正你不爱干净，”少年理直气壮地说，“你雨衣上的脏水可是把我的地毯弄地脏兮兮的！”
秦煜的沉默依然震耳欲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少年在将自己的小秘密告诉他之后，好像更粘人，更爱撒娇，更无理取闹了。
这就是骄傲的金丝雀表达信任和亲昵的方式。
不过更恶心的副本他也见识过了，想到少年又娇气又爱干净，只能默默忍了。
苏离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纤细的手指捏着树枝，嫌弃地微微翘起，娇气地跟玩家们一起吭哧吭哧挖树，并时刻机敏地帮他们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玩家们一边干呕一边干活，很快就从黑漆漆的泥土里挖出了无数的碎骨头，以及，数量惊人的宝藏。
五颜六色的宝石、金银器、珐琅碎片、珍珠、腐烂的丝绸……本该摆在水晶等下熠熠生辉供人欣赏的珍宝，却和恶心的骷髅和泥土混在一起，光泽黯淡，破烂不堪。
"怎么会有这么多珠宝？"女孩惊讶地捂着嘴，“这也太多了！”
一眼看过去，珠宝简直比骷髅还多！
昂贵的珠宝让人心痒难耐，黄毛第一个伸手捡起面前纯金打造的酒杯，耳边立刻传来系统的提示：价值一百积分。
一百积分？？这些珠宝可以兑换积分？？副本里的道具可以兑换游戏积分？？
紧接着另一个女孩也发现了，她不知所措地拿着一串珍珠手串，“这个可以兑换积分？天哪，这串珍珠可以兑换五十积分呢！”
其他玩家纷纷露出惊喜不已的神色，纷纷开始从淤泥里寻找珠宝。
“这颗猫眼石可以兑换一百五十积分！”“这串水晶可以兑换两百积分！！”
积分！那可是积分啊！噩梦游戏里的一切都是有价格的，只要有足够的积分，甚至连时间和运气都是可以购买的！
所有玩家都兴奋地两眼放光，开心地在泥土里翻找起来，拼命将那些蒙尘的珠宝往衣兜里塞。
“不对，停下！”秦煜厉声喝止，却只有最信任他的女孩犹豫着停了下来，“怎么了大神？哪里不对呀？”
秦煜用树枝在地上戳了戳，“这些骷髅的衣服不对。”
“这里是中世纪，”秦煜说，“但是这个花纹，应该是香……香什么……”
“香奈儿？！”女孩捂住嘴，“不对，香奈儿是二十世纪初创立的，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
“你们在说什么？秦煜，你看我挖到了什么。”苏离捂着鼻子，用树枝尖尖戳弄着一个刚刚被翻出来的破破烂烂的布娃娃，一边邀功一边嫌弃，“好丑啊。”
苏离没见过那东西，但秦煜却一眼认出，那是【玩偶之家】副本里的道具，好在是已经使用过的，傻乎乎戳弄着布娃娃的少年才没有遇到额外的危险。
“这里有之前玩家的尸体！”秦煜命令道，“把捡到的东西都扔掉！”
按照零散碎片的信息来看，葬身于此的不仅有古堡的仆人，还有普通的村名、强盗，甚至军队。
更可怕的是，竟然还有来自不同时空的游戏玩家！
“啊啊啊啊！”最听话的长发女孩尖叫着赶紧将兜里的珠宝全部扔出来，西装男也手忙脚乱地将所有的东西丢了出去，黄毛虽然不贪心，但非常有自知之明，也立刻将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扔掉了。
黄毛不甘心地看着满地的珠宝，用棍子向更深处挖了挖。
突然，黄毛惊恐地叫了起来，“胖子，是跟我们一起的那个胖子！”
猥琐男的尸体被挖出来了。
不能说是尸体，因为只有一颗头颅罢了。
昨晚才死掉的猥琐男已经高度腐烂，脸上全是黑斑，只有一双眼睛鲜活如生，充斥着强烈的恐惧和不甘，瞪地眼眶都裂开，怨恨地盯着秦煜。
好像要把对方一起拖进地狱的恶鬼一样。
黄毛吓得一个踉跄瘫软在地，手掌不小心按在了那颗半腐烂的头颅上。
瞬间，他的眼神变了。
这个胖子，竟然有那么多积分！甚至比他塞满衣兜的珠宝加起来都多！这些积分足够他在游戏大厅的豪华单间里奢侈地住整整一个月了！
要是能全部掠过过来……
突然，苏离大声提醒，“天快黑了，我们先回去吧！”
少年清澈的声音很快惊醒了众人，秦煜果断道，“先回去，快。”
天黑地很快，几乎是在眨眼的瞬间，整片天空就变成了完全的黑暗。
整个地面开始窸窸窣窣地震动起来，泥土不断地隆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地下钻出来一样！
密不透风的柳枝也像苏醒的怪物一样，疯狂挥舞着树枝，目标精准地将两个玩家卷起，向两边撕扯！
玩家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就被撕扯成了两半。
贪心藏起来的珠宝也掉在了地上。
妄图掠夺珠宝的小偷，最终永远地和珠宝埋葬在了一起。
滚烫的鲜血浇了黄毛一身，黄毛吓得屁滚尿流，急忙用中级【置换】掠夺了猥琐男的全部积分和技能！
黄毛连滚带爬地逃命，好在他虽然贪财但更惜命，早就将所有的珠宝全部扔掉，而两个偷藏珠宝的玩家分散了大柳树的注意力，黄毛落在最后，千钧一发才逃了出来。
雪亮的寒芒在黑暗中闪动着，秦煜的剁骨刀在空中回旋，将追击柳枝和骨爪全部砍碎，为所有人争取了时间。
玩家们拼命地向古堡逃着。
苏离害怕极了，黑暗里他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有腥臭的风从面前闪过他才知道怪物已经攻击到了近前。
少年听着众人的尖叫和脚步声，不知所措地差点哭出来。
但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从黑暗中伸过来，紧紧攥住他的手。
“别怕。”秦煜低磁充满安全感的声音近在耳边。
苏离感动极了，用软软的鼻音嗯了一声，“好，我不怕。”
秦煜会救他的。
但是，不应当是这么个救法。
就在苏离感动地心脏发软的时候，男人直接攥着他的手一甩，少年就像一只即将出售的小猪一样，直接被男人扛到了肩上。
苏离的沉默同样震耳欲聋。
但他们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就在众人即将逃进古堡的时候，柳枝已经疯狂地挥动着追到了他们身后，柳稍甚至碰触到了少年的衣服。
秦煜头也不回地甩出一个点燃的打火机，潇洒地向后一丢。
轰地一声，大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将柳树整个点燃，火焰快速蔓延着，很快就烧到了柳树的主体。
参天的大树很快变成一团照亮夜色的大火，玩家们已经无心欣赏那壮绝的景色，但是倒挂在男人背上的苏离却直面了那场大火。
一场好像要把所有黑暗都焚毁的大火。
决绝，壮丽。
好像要烧出一片崭新的世界。
是由秦煜带来的世界。
煜。
果然啊。
直到玩家们全部跑回古堡，秦煜将肩上的少年放下来，苏离还沉浸在那场冲天的大火里回不过神。
"我……我棒吗？"少年急切地寻找着秦煜的认同感，好像只要这个崇拜的家伙认可了他，他的生命才会像那场大火一样真正燃烧起来一样。
“很棒，”秦煜不吝赞美，“要不是你提醒地及时，恐怕就不是只死一个人了。”
得到夸夸的少年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眉眼都溢着生动璀璨的光芒，唯一知道少年秘密的秦煜当然懂得少年激动的心情，被少年甜津津的笑容感染，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棒。”
少年笑着，漂亮的笑容耀眼又夺目，他眉眼弯弯地看着男人，像是孩子一样开心。
秦煜忍不住笑着说，“开心傻了？”
然而，少年扬起的嘴角，却僵硬地怎么也放不下来。
苏离笑地嘴角都开始发疼，却还是怎么都停不下来，他用眼神向男人求助，男人却只是真诚地为他开心着。
他的身体，被掌控了。
谁能掌控他的身体。
难道是那个总是突然出现的莫名的情绪？
不……苏离笑着，满眼哀求……我不想笑了……救救我，我不想被掌控身体……我不想变成怪物。
救救我啊。
快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