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详的、阴冷的、粘稠的红色光芒和令人窒息的蛛网充斥着整个空间。
整个古堡的幽灵密密麻麻地遍布在蛛网之间，空洞的眼睛压迫感十足地，齐刷刷地看向祭坛的方向。
秦煜整个人被包裹地像蚕茧一样，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嘴唇嗫嚅着，喋喋不休地向少年描述着外面的世界。
甜甜的冰激凌、温暖明媚的阳光、向脏兮兮的小乞丐伸出白皙手掌的神明。
噩梦游戏还没有出现之前，地球曾经那样美好。
秦煜眼睫颤抖着，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着神明的摸样。
回忆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回忆他的每一次笑容。
他是神明虔诚的信徒。
狂热而盲目地尊崇着神明的一切理想。
在噩梦游戏残酷恐怖的副本里，无数次的绝望和死亡面前，他都依靠着对神明的强烈信仰，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秦煜嘴唇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跟苏离也跟自己说，草莓味的冰激凌真的很甜。
在怪物的包围下，伯爵举着银质的匕首，狞笑着向他们靠近。
“绝望吗，” 伯爵将丝绒手套摘下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逗弄猎物似的在秦煜面前拂过，“但是没关系，马上你就会更绝望的。”
秦煜：………………
伯爵眼底的绿色代码闪烁着，好像系统嘲讽的冷笑一样。
伯爵享受着逗弄猎物的过程。
他用手在秦煜身上戳弄着，让冰冷可怕的通感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地煎熬、折磨着对方的理智。
没有了丝绒手套的隔膜，那种可怕的通感越发强烈。
偏偏还要给他喘息恢复的时间。
仿佛在逗弄老鼠一样。
秦煜被折磨地几乎丧失了理智。
黑暗的情绪腐蚀着他的灵魂，英俊的面孔扭曲着，双瞳充斥着鲜红的血丝。
但却依然没有屈服。
伯爵愉悦地笑了起来，“很好，你很厉害。”
伯爵笑着说，“那这样呢？”
和秦煜一模一样的脸浮出恶劣邪肆的笑意，然后，他用那把匕首的尖端，在少年的领口轻轻一划。
层层叠叠的衣领立刻像花瓣一样散开，少年修长的脖颈和纤细的锁骨裸/露无疑。
白皙的皮肤像软嫩的牛奶布丁一样，散发着甜美的香气。
秦煜喉结滚了滚。
“喜欢吗，”伯爵似笑非笑地，手指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滑过，一手倏然紧紧掐住秦煜的脖子，“这美妙的手感，你跟我一样喜欢的，对吧。”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你这个畜/生！”强烈可怕的通感排山倒海般地汹涌而来，秦煜愤怒地挣扎着，眼瞳急速充血，深灰色的眼瞳变成一片猩红，看起来格外骇人。
伯爵眼底的绿色代码闪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好像因为秦煜的崩溃，系统在快乐的庆祝一样。
“你敢不敢让他醒过来，懦夫！”秦煜嘶声力竭地斥责道，“你敢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他最尊敬的父亲，其实是个变/态！”
“有种你就试试！”
这种挑衅简直是可笑极了。
可笑到秦煜自己都觉得不至于。
毕竟在楼梯上时他就用这种话骂过对方，伯爵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静。
被系统控制的伯爵更不至于被这种挑衅激出破绽。
但明知道没什么用，秦煜还是想骂。
哪怕他最后会将伯爵杀死，也要先替苏离出这一口气才行。
但没想到的是，第二次刺激下，伯爵竟然有了反应？
俊美邪肆的脸微微扭曲着，连手里的匕首尖端都开始出现明显的颤抖。
“他不是我的孩子！”伯爵一拳砸在秦煜脸上，咬牙切齿地咒骂，“他不是我的亲生孩子！”
“那又怎么样，”秦煜舔了舔嘴角腥甜的血渍，很欠揍地笑了笑，“他尊敬你，仰慕你，叫你父亲。”
“你回答他的时候，心里不痛苦吗。”
“闭嘴！闭嘴！”伯爵咆哮着，脸色狰狞着举起匕首，狠狠在秦煜手腕的位置划了一刀！
发泄愤恨的伤口深可见骨，鲜红的血迹立刻喷涌而出，很快就濡湿了半个茧壳。
好消息是，茧壳被划破了，那只几乎被割断的手能动了。
“你爱他，我知道，你爱他！”伯爵嘶吼着，“我要你亲眼看着他死去！”
“我要你亲自占据他的躯体，湮灭他的灵魂！”
“我要你成为杀死他的凶手！”
下一秒，伯爵举起滴落着秦煜鲜血的匕首，从高处狠狠刺向少年的心脏！
沉睡的少年浑然不觉。
失血到脱力的秦煜用最后的力气挪动着那只几乎废掉的手，轻轻地牵住少年垂在身边的手指。
将那枚保命的人鱼鳞片塞进了少年手心里。
“对不起啊，”秦煜惨白的嘴唇嗫嚅着，抱歉地说，“我可能，没法带你去外面的世界了。”
。
苏离记忆的最初，是昏暗潮湿的孤儿院。
他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角落里，睁着黑漆漆的圆眼睛，难过地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某一天，一位慈祥和蔼的伯爵出现了。
这位看起来富有且善良的伯爵在很多小孩里一眼就选中了他，然后温柔地走到小小的苏离面前说，“孩子，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小小的少年仰望着伯爵高大的身影，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的。”
“父亲。”
一声软乎乎的“父亲”，让伯爵心都酥了。
他毫不犹豫地将小小的少年带回了城堡里，并从附近的村庄里雇佣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女人当少年的乳母。
伯爵自豪地对所有人宣布，少年就是城堡新的主人。
每个人都必须爱他。
很快，少年在被爱意包围的环境里，骄纵明媚地长大了。
仆人和父亲总是爱他的，花园里的白玫瑰和槲寄生总是灿烂的，小猫咪总是可爱的。
世界无一不是美好的。
只是伴随着少年渐渐地长大，伯爵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复杂起来。
长大的过程宛如玫瑰的盛放，美好的身体和灵魂也变地越来越诱人。
很快，伯爵开始在少年晚睡前必喝的牛奶里加入安睡的药，在少年沉沉睡着之后，从背后抱着少年泛着诱人甜香的美妙身体睡觉。
他将那些药交给贴身照顾少年乳母时，女人曾经质疑过，伯爵却说，那只是很普通的帮助睡眠的药。
乳母也曾背地里偷偷研究过，发现那些药确实没有问题，而少年那段时间正面临严重的失眠，于是她并没有将这件事和伯爵的怪癖联想到一起。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多年，乳母也被动地作为帮凶很多年。
直到少年像蜜桃一样成熟，伯爵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抱着少年睡觉。
某些难熬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准备在少年十八岁生日那晚，真正的，深入地品尝少年的美味。
但没想到的是，战争很快来临了。
伴随着战争而来的，还有蛮横的强盗，和公爵的剥削。
伯爵旖旎的心思很快就被煎熬的生活所代替，他必须想一个办法，保住自己的城堡和财产才行。
这个时候，伯爵无意间突然突然发现，苏离的乳母竟然是一个女巫！
在那个年代，女巫都是要被架在火上活活烧死的，甚至就连她的几个女儿也会被怀疑是女巫而活活烧死。
乳母反抗过，她甚至悲痛地点燃了自己住的地方，想要一死百了。
然而伯爵却告诉她那杯每晚都要她亲手送到少年手里的牛奶的真相。
软弱的女人崩溃了。
在本性的拉扯下，她最终选择了自己亲生骨肉的性命。
女人半被迫地向伯爵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负责守护本地的公爵生病了，命不久矣，而她正好知道一个灵魂容器的魔法。
女巫答应帮助伯爵召唤恶魔，将苏离作为灵魂容器，让公爵获得新生，而伯爵则要保护她的女儿们永远不受到伤害。
这条件实在太诱人了。
贪婪的伯爵很快放弃了对养子的占有欲，为了加大自己的筹码，伯爵用烫金的请柬，将消息放给领土上的每一位贵族，邀请他们在苏离十八岁的生日舞会上，来进行一场竞拍。
除了可怜的金丝雀，整个城堡的下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背着少年窸窸窣窣地讨论着，即便遭受着良心的谴责，最后还是选择对少年隐瞒，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走向黑暗的命运。
直到生日前一天，调皮的小猫咪突然一反常态地咬着他的脚踝，喵呜喵呜地叫着，像是要带他去什么地方一样。
苏离好奇丢跟了上去，就这样被小猫咪引导着，偷听到了仆人的对话。
售卖他？？父亲要在他最憧憬的十八岁舞会上售卖他？？
还要卖给那个喜欢玩/弄少年的可怕公爵！
苏离小脸苍白地抱着小猫咪跑回卧室，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对他！
他不信，可他也不想落得那么惨烈的下场！
苏离决定逃走！
他飞快地收拾东西，甚至连小猫咪都被塞进了口袋里要带走，就在他害怕地想要逃走的时候，却正好被进来送东西的乳母撞上了。
“妈妈！父亲想要将我卖掉！”少年无助地扑进乳母怀里，委屈又害怕地向乳母求助，“我要逃走，妈妈，你可以帮我吗！”
乳母的神情有微妙而短暂的变化，但哭地眼泪模糊的少年没能及时看到。
最后，乳母叹了口气，说，“好孩子，想要逃走需要大量的体力，我先帮你做点好吃的，吃完了才有力气赶路。”
“放心，我会带着你一起，”乳母小声说，“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没有人带着你，你会死在荒野里的。”
少年抬起泪水朦胧的双眼，认真地问，“你答应过我，绝对不会欺骗我，背叛我的，是吗？”
“对呀，”乳母慈爱地将他抱在怀里，“我永远不会欺骗你，我的小玫瑰花儿。”
“因为对爱的人撒谎，会受到神明的惩罚。”
少年趴在最爱的乳母怀里，终于看到了乳母胸前的吊坠刻着的图案。
一只悬浮在天空中的，巨大的水母“恶魔”。
那晚她也许在良心的谴责下，真心地考虑过要带少年离开。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说了那些话。
甚至无惧恶魔的惩罚。
但是她起身去厨房煮晚餐，却不知道为什么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
直到最后她擦着好像哭过的眼睛端着晚餐回来。
少年充满信任地吃下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记忆。
。
在人鱼鳞片被放进手心的瞬间，伯爵的匕首也狠狠地刺了下来。
那一瞬间，隔着百年时空的两个灵魂震荡着，一个在人鱼鳞片的保护下安然无事，一个却重复了百年前的剧情。
匕首深深地刺入心脏，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很快就将少年白色的礼服染地通红。
秦煜侧眼看着浑身鲜血的少年，猩红的双眼里，滑落一滴和着血水的眼泪。
那滴眼泪太复杂了。
也许只是心疼，也许还有一些连秦煜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愫。
两个人的血液在法阵的凹槽里慢慢融合，流动——直到整个六芒星都被填充满。
不详的红光浮起的同时，窗外的闪电也越发狂暴。
暴风雨来了。
闪电和雷声令整个世界都在震颤。
狂风和暴雨汹涌地嘶吼着，仿佛要将整个古堡全部撕碎一样可怕。
下一秒，祭坛上的少年骤然睁开了眼睛。
一股神秘的力量牵拽着少年的身体，让他缓缓地，笔直地立起。
然后，慢慢地分离成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
一个染遍鲜血，一个纯白如玫瑰。
两个少年并肩站着，漆黑的眼睛漠然地看着躁动不安的古堡。
过去与现在的时空交叠出层层的幻影，曾经发生的一切最终清晰地呈现在秦煜面前。
那一晚，恶魔降临世间，女巫在将小黑猫的血流干在祭坛上之后，召唤仪式终于成功了。
接下来，就只要进行两个人的灵魂交换仪式就好了。
年迈的公爵兴高采烈地躺在祭坛上，虔诚地祈祷着，“请一定要……”
然而他的祈祷还没说完，被女巫用汤药迷晕控制但依然能看能听的少年，却先一步许下心愿：
我要让他们死！
只要您愿意帮我复仇，我愿意献出一切。
我的生命，我的身体，我的灵魂。
我要让他们死！
让他们死！
死！！！！
谁也没料到的是，千辛万苦召唤来的恶魔，竟然首先回应了少年的祈愿。
彩色花窗被暴风撕碎，艳丽的玻璃从高处下雨似的飞溅而下。
闪电亮起，照出悬浮在古堡之上巨大的红色水母，水母恶魔挥舞着触手，一条又一条透明黏腻的触手从古堡的每一处孔洞里钻了进来。
很快依照少年的意愿，水母将四下里逃命的仆人全部抓住，撕碎，再将尸体全部扔进壁炉里焚毁。
撒谎的女巫如愿受到了可怕的惩罚。
撒谎的舌头被拔掉，虚伪的眼睛被挖掉，制造汤药的双手被折断，珍爱的孩子被杀死。
不是喜欢熬制汤药吗，那就永远在厨房里制作晚餐，无限重复，直到灵魂的尽头！
屠杀每蔓延一分，古堡的景象就发生一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干净的地面铺满粘稠变黑的干涸血迹，堆叠的尸体化成腐朽的枯骨，墙面爬满了蜘蛛网和灰烬，栩栩如生的雕塑断裂开，壮丽的地下宫殿变成残风扫荡的断壁残垣。
古堡的故事终于全部铺开，少年的许愿实现之后，两个时光的交叠结束了，并向玩家们展现出它真正的恐怖摸样。
秦煜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幽灵古堡】虽然是A级副本，却是连大神榜第九的高级玩家都能吞噬的恐怖副本。
这个世界观里，包含着三重世界。
表世界，里世界，以及百年前的世界。
三重世界交叠着，缠绕着，且和真相和少年的心情互相影响着。
更艰难的是，这个副本的Boss苏离，自己也被困在这三重世界里面，只要苏离没看不清真相，玩家就无法进入表世界。
秦煜大概猜测到，因为表世界本身也是答案的一部分，玩家想要提交所谓的答案，也必须在答案发生的真实世界里才行。
而他在这个副本里呆了几天几夜，也才刚刚有机会在剧情触发到舞会之夜的时候，窥见表世界的真相。
他们之前经历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整个古堡，都只不过是少年执念制造出来的里世界罢了。
在少年终于想起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表世界终于出现了——这个荒凉凌乱，如同鬼屋一般的景象，才是这里真正的摸样。
一红一白两个少年并肩而立着，在一片废墟之中散发出血腥和纯洁的光芒。
触手温顺地垂落在少年身后，柔软地舞动着，仿佛在守护一样。
两个少年一起抱着小黑猫早已变成腐朽的灰扑扑的骸骨，空洞的眼珠望向秦煜，交叠的声线似哭似笑，阴森森地说，“怎么办啊秦煜。”
“这个故事的真正凶手。”
“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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