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陆征今天被同学生拉硬拽来悦来饭店尝鲜，班里人都不富裕，日子过得紧巴巴，攒了许久才能来搓一顿好的。
“我们正准备明天去找你呢。”石三儿见着陆征也是一喜，忙让他坐下，顺便招呼他的三个同学一起。
方月薇见陆征两个月不见，竟生得白净了不少，头前烈日里头在砖厂被晒黑的印记逐渐淡去，现在分明是个斯文读书人模样。
她让服务员再添了几个菜，又招呼众人，“你们是陆征的同学就别客气，大家都是朋友。”
“谢谢。”
陆征一行人另有一男两女，都是一个班的，今天他们在图书馆温书，一时兴起商量着来悦来吃饭。那男生长相憨厚，说起话来有股虎头虎脑的味儿。两个女生，一个清秀可人，一个深沉老练，看着有些年龄差。
这里面年龄最小的便是那个清秀妹子，今年十五，陆征和其他两人都是复读生，比她长几岁。几人组了个学习小组，互相帮忙一起看书答题，进步明显。
“陆征可是我们学校的数学高手！”
“刚来学校第一回参加考试就拿了数学满分，那题出得特难，我们每个班的数学老师都安慰我们，不指望考高分，能及格就不错了。”
两边都只认识一个陆征，他自然成了话题中心。几个同学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他的辉煌历史，让桌上的人顿生敬佩。毕竟这年头文化分子很是吃香。
“看不出来啊，这么厉害啊。”石三儿右手轻碰陆征的肩膀，笑着打趣他。
田月兰和李保国更是连连问了几个问题，嘴里就没停下夸他的话。
唯独方月薇脸上平平淡淡，内心暗道，小case，数学大佬参加这种小考试不是手到擒来嘛。不值得惊讶。
陆征夹起几粒白米饭放进嘴里，耳边满是称赞，他依然淡定非常，荣辱不惊，只是眼睛偷偷睨了一眼方月薇的方向，见人埋头苦干，品味着美食，长睫虚掩的黑眸蒙上了一层阴影。
欢声笑语，不同职业的人聚在一起倒也聊得天南海北，田月兰跟众人说起自己去南边进货的种种经历，也把这群学生唬得一愣一愣的。
“兰姐，你真厉害！”年龄最小的黄依依崇拜的看着她，她是家里娇娇女，从小备受宠爱，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反倒让她对这种人生经历充满了向往。
“那有什么，我们月薇也是个能人！这个年纪都开三家店了，做的东西可好吃，喏，这个卤菜就是她做的。我就没吃过这么香的！”
“原来这菜是你做的，方同志，你手艺真好，我还以为这是悦来的招牌菜呢。”男同学胡安吃了好几筷子卤肉，就好这一口。
“月薇准备来这儿开店呢，到时候开你们学校去吧哈哈哈哈哈。”
“那感情好，就是吃不起，天天走旁边闻闻味儿都是香的。”复读四年的赖云家里不宽裕，吃食挺节省的，偶尔才来打一回牙祭。
“好啊，你们明德中学等着我啊，我下回就来，把你们门口生意全抢了。”方月薇说这话时，状似不经意看了一眼李保国的方向，这人心理素质倒挺好，听到高中名字没有丝毫反应。
“行啊，到时候给我们算便宜点，别卖太贵啊，我们都是穷学生。”
“放心，给你们记着，打七折。”
几人越聊越投机，连方月薇店的选址都给想好了，就校门口有家面馆干不下去了，要把店打出去，位置挺好，来往都是师生进出，旁边还有筒子楼。
没想到这随便一聊还聊出商机，方月薇起了兴致，决定饭后跟着去趟明德中学看看。她避过田月兰抢先去结了账，这顿饭一共花了三块五。
等走到大门口和众人汇合时，正听到赖云还大大咧咧说着话，“许老师说了下回让陆征上去帮着讲课。”
“静姐真是高明啊！”胡安人有些皮，私下爱这么亲切的称呼老师，全是姐啊，哥啊的。
方月薇跟着笑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读书时光，青春美好，肆意飞扬。
只是她突然注意到李保国脸上僵了一瞬。
这人平时亲切和善，此刻却挂着一丝慌乱，眼神四处乱飘，一开口还有些结巴，“月兰，咱们先回去吧，结婚的事情还有很多要准备的。”
她按下心中狐疑，试探的开口，问询陆征，“是你们数学老师吗？怎么又是许老师，又是静姐的。”
边说边注意着李保国的动静。
“是，我们数学老师，许静。别听胡安瞎咧咧，他成天跟老师套近乎呢。”
“哦。”方月薇恍然，看到李保国面色更加难看，心中确定了。
等他急急忙忙拉着田月兰离去，方月薇和石三儿才跟着四个学生往明德中学去。
明德中学是省城最大的中学，建于民国时期，教学一流。按照后来的说法，就是国家重点高中，能上这个学校的都得有两把刷子。不过现在中专越来越吃香，不少顶尖中考生都不大愿意上高中了，直接去中专念书，毕业后能包分配吃商品粮。
而严重偏科，高考失利的陆征则没有这种苦恼，他是明德的老师听说其数学才能特意挖来的。
这座历史悠久的中学坐落于城西，位置倒不算偏，附近十分热闹。正大门落着一座石碑，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往里走，一棵棵茂密葱绿的香樟树列在两旁，迎来送往。
学校有初中、高中两个分部，分部设有三个和两个年级，每个年级八个班。红砖瓦，高横梁，教学楼矗立在校园的每一处，年轻学子手拿课本边走边讨论学习，争分夺秒备战高考。
“前面就是我们班。”赖云手指斜前方，那是高三的教学楼。
方月薇才从学校毕业不久，现在重回高中，觉得恍如隔世。她看着一张张奋进的脸庞，内心也很受触动。
几人在校园里逛了一圈，绕到后门，这里是一条美食街。开店卖吃的，摆摊卖吃的，数不胜数。
正值饭点，街上十分热闹，卖糖葫芦的，红艳艳的山楂被糖霜裹着，甜如蜜。卖大饼的，烤得焦香爽口，卖红薯的，一掰开就看到热气升腾，咬一口红薯肉，化口香甜，真是冬日的不二之选。
“这家面馆不干了，正要转租呢。”一片繁华中，黄依依开口，“他家手艺不大好，干不长远。”
方月薇环视四周，位置不错，人流量也很大，是开店的好去处。她走近面馆，生意寥寥，与旁边的热闹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面馆面积和县城冒菜店差不多大，内力晦暗老旧，尤其是在冬日阴沉的天气下，更显得压抑。
“同志，吃面哇？”老板上来招呼，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
“老板，听说你们这儿要转租？”
这店是老板祖产，以前就是自家住的，后来中学人越来越多便起了心思开店，结果生意不大行，老板不想干了。
她打量眼前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有些不相信，生硬开口，“一个月房租五块，你想租？”
方月薇点点头，又在店里转了一圈，心里有了决定，直接开口，“能便宜点吗？”
“哎呦，我们这儿价钱都是这样的啊，再少我们还吃不吃饭了？那对面可是明德中学，买吃的学生可多了。”
“这店很有些年头了，装潢破旧，我租了还要花大力气重新翻整。加入之前生意不好，我接手了也不一定能赚回来，这五块确实太贵了，两块五吧。”方月薇知道她是见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来，心里看轻了，觉得能随便唬人。
毕竟田月兰前面已经跟她讲过省城各个区域的房租情况，现在就碰到有人把她当冤大头。
“你这也太低了！不行不行，最多给你算个四块七。别的真少不了，已经是最低价了，再便宜全城都找不着！”老板也不松口。
“这桌椅都破了，我租下来都要换呢，不然我们一人退一步，最多两块八。”
双方‘唇枪舌战’几个来回，老板只同意一个月三块六，方月薇只同意三块钱。就当其他几人以为方月薇还要再砍价时，她傲气地转身就走，“那好吧，我去别的地儿看看，石三儿，兰姐之前说的电影院旁边的店才两块钱房租呢，我们去那儿看看。”
石三儿哪里说过这话，不过他嘴比脑子快，顺当接上，“是，那儿便宜！”
一群人齐齐往外走，老板在后头望着，面上纠结，眉毛都要连成一条线了。心道那女娃真是狠心，连头不带回的，半分犹豫都没有。
她一咬牙，一跺脚，追上去，“回来，回来！三块钱就三块钱吧，租给你了。”
方月薇听着身后的声音，抿嘴微笑，这么多年的砍价本事也不是白练的！
陆征看着方月薇翘起的嘴角也笑了，这人是真的不一样，砍价如砍瓜切菜，还能笃定老板要挽留她。
方月薇就这样快刀斩乱麻的租了明德中学对面的店，计划在这儿开一家性价比高的针对学生群体的冒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