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愿天下再有父母得子痴傻。”

大殿之中,满头花白的老者从来笔直的腰板此刻叩首在地,额头的血迹染得满地斑红。

这大概是薛泽最是真切,也是此生说过最大义凛然的一句话。

然刘彻不会理会其中的原因,他只是继续用竹简砸在了他的身上。

等到薛泽踉跄着出了大殿,宫人们因着帝王之威不敢入内时,那位震怒无比的帝王才忽的将双手撑在了桌案之上。

一场亲缘不合的大势浩浩荡荡的在长安城中横扫而过,面对这样大势所趋的形势,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也不记得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是多年幼时才会出现的事情了,但每当重演之时,总会叫他深陷其中。

薛泽说的不道理,这天下不会有父母愿得子痴傻,可当得知此事为真时,他却成了其中最为恐惧之人。

若是阿娇知晓此事,那,她会怎么想呢?

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最终他召了宦官前来,冷声开口道:“封锁长门宫,往后不许皇后出宫,更不许将此事传入其中,违令者,杀无赦!”

那一位已经不是皇后了,但此时此刻却无宫人选择提醒这位帝王,而是恭敬的跪倒在地,听从陛下的指令:“诺。”

无论如何,阿娇都不能离开他。

他,不许。

第二日,丞相未能上殿,窦谨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听到了陛下罢免丞相,令新丞相上任的消息。

元朔五年,帝免薛泽丞相之职,令公孙弘为相,然封相列侯,公孙弘无侯爵之位,帝下诏封平津乡于相,赐公孙弘为平津侯。

自此,儒家之势达至顶峰,前有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有公孙弘封侯称相,百家大势已去焉。

寺庙中。

薛良就在门外站着,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这样开口道:“表妹,兄长不求你原谅,但愿你明白这一切皆非你有什么罪过,你我不过是皆遇见了不幸之事罢了。

若你想留于薛家,兄长便以此生护你,你若想走兄长便将一切资财赠予你,你可以成为任何人,做任何事,过你想要的生活。

你还年轻,有漫长的世界去看这人世间的风景,只要你愿意出来,届时不论你去做什么,兄长皆会帮你。”

有人听着门外表兄的话语,双手捂住浸湿的面庞,无力的滑倒在地,终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那些年毒语如针,牢牢扎入她心底的话语,还有那一次次的小产,早夭的长子,都并非她的错。

她没有照看不周不注意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不照顾身躯连孩子都保不住,那些事情都不是她的错,她不过是简单的,不幸罢了。

他站在门外许久,听着屋内传来的抽泣声,亦是不禁眼眶发红。

若是他知晓表妹同他成婚会有诸多不幸,当初又怎会娶她呢?

那明明是他珍视半生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