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舒兰?还有孩子的照片啊?”

露在最上面的两张照片,可不就是舒兰和孩子们的吗?

“还真是,你看着孩子真俊啊!”

蒋秀珍一张张捡起了照片,捧着照片,一张张看下去,颇有些爱不释手。

不止是蒋秀珍,姜家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看完孩子,看舒兰,看完舒兰看铁蛋儿,以及姜家二老。

“舒兰还和以前一样,没变化。”

“铁蛋儿长高了,也壮实了。”

“还有爹娘,我怎么觉得爹娘似乎年轻了一些?”

以前姜父和姜母在老家的时候,总归是要帮忙地里面的活计,春耕秋收夏除草,挣工分喂猪养鸡,这是少不了的事情。

还要操心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

而他们去海岛之后,每天就只管负责俩孩子吃好喝好就行了。

家里没有大片的地,就一个小菜园子,也不用风吹日晒挣工分。

这时间久了,可不就显年轻了?

这话一落,旁边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去。

他们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那就是小妹的条件比他们好多了,所以父母过去才能有这种照顾。

“爹娘,在那边显然过得不错。”

姜家老三感叹道,“咱们也可以放心了。”

这话引得蒋秀珍一个冷眼,“你怕是忘记了,养儿防老,你见过哪一家的老人,让出嫁的闺女养老的?”

也不怕说出去了被人戳脊梁骨。

姜家老三顿时讪讪说道,“大嫂,我没那个意思。”

蒋秀珍道,“行了,我瞧着照片寄回来了,大概率舒兰他们今年过年是不会回来,咱们光收拾自己吃的就好了。”

家里原本把舒兰出嫁前的屋子,已经收拾干净了。

就等着舒兰他们回来住呢,但是瞧着照片上的孩子,还太小了,又是在南方长大的,怕是受不了东北这个寒冷的天气。

自从姜父和姜母离开后,蒋秀珍就成了家里决策人。

她的话,大家还是听的。

纷纷散了去,唯独,姜家老四从蒋秀珍那里要了一张铁蛋儿的照片,像是在看宝贝一样盯着照片。

“铁蛋儿被养得真好。”

比以前在家病歪歪那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蒋秀珍点了点头,“是啊,瞧着他们肯定是费心了。”

不止是不病歪歪了,铁蛋儿站在那里,眼睛明亮,身板挺得笔直,浑身都充满着自信。

这是和以前从来不一样的孩子。

“要好好谢谢小妹。”

姜家老四神采奕奕,“我去给闹闹和安安一人做一个小玩意儿,到时候让人给他们寄过去。”

自从瘫痪以后,姜家老四手里的木工活是越来越好了。

蒋秀珍也没拦着,她点点头,想起来什么事情,“我之前给闹闹和安安做了两个小肚兜,绣着小老虎,我去把小老虎完善下,一起寄过去。”

“还有我,还有我,做了两双虎头鞋,一起吧。”

这显然,闹闹和安安还没回来,就已经成了姜家上上下下的团宠。

同样都是孩子。

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平乡市轧钢厂家属院。

邹家。

一个七八个月的孩子,躺在床上,哭得嗓子都哑了。

但是,却没人去抱一下,也没人去哄一下。

有的只是,无尽的厌烦。

“爸,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个野种给弄走?”

提起那个孩子的时候,小小的邹阳满脸的厌恶。

明明大过年的,却搅得他们全家都不得安宁。

邹跃华一脸的疲惫,他起身看了一眼在床上,已经把脸哭到青紫的孩子。

他没有任何犹豫,关上了门,隔离了哭声。

这才坐到桌子前,揉了揉眉心,疲惫道,“弄走了之后呢?让江敏云在弄回来一个野种?还是让我被轧钢厂开除?”

屡次遭受打击的邹跃华,早已经没有刚重生回来,那般意气风发了。

想法——

他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和懊恼,他不明白,为什么重生回来自己,过得反而还不如上辈子。

他想往上爬,但是却断了上升的路。

他想做生意,却差点被人给抓走。

他想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夹着尾巴熬完这两年,起码到了改革开放后去做生意。

但是——

邹跃华发现好难,关上门就是野种的哭声,出了门就是别人的嘲笑,绿帽子,绿头龟,替别人养儿子。

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明知道家里的那个孩子是野种。

他却不能对外承认,相反,他还要打掉牙齿往肚子里面吞,承认那个孩子是他邹跃华的。

是他邹跃华养好身体后,和江敏云生的。

这让邹跃华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却敢怒不敢言,因为江敏云那个骚狐狸,勾搭的是邹跃华上司的上司,他不是没想过去举报对方。

但是,他若是举报,江敏云便打算鱼死网破,把邹老太在家说的反动话,把邹跃华以及邹阳的异常给说出去。

那样,他们全部都会被抓起来。

邹跃华不敢去赌。

因为,江敏云已经疯了。

听完父亲这无能的话,邹阳有些失望,他小脸上带着几分阴沉和狠辣,“要不,把野种给弄死?”

一不做二不休。

天天放这么一个野种在家,哭得厉害,他连学习都学不了。

“弄死然后呢?”邹跃华拿着筷子,夹了一筷子的白菜,这才发现白菜像是打死买盐的一样,又苦又咸。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邹母,到底是没埋怨,而是灌了一气的水。

“让江敏云去把我们全家都举报了?你想被当成小白鼠抓起来,关终身□□吗?”

邹阳听到这话,顿时打了个哆嗦,上辈子他爬得高,自然知道对于一些另类人的待遇。

绝对不是好下场。

可是,听着那不断传来的哭声,邹阳不甘心道,“难道就这样被江敏云和那个野种,骑在头上撒野吗?”

现在他去学校,人家都问他,那孩子是不是他亲弟弟?

因为当初邹跃华结扎的事情,闹得整个轧钢厂都知道的。

可是,结扎的人突然来了一个儿子,这让大家怎么能不怀疑呢?

邹跃华,“那是我要操心的事情。”

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翳,“你放心,江敏云蹦跶不了多久了,早晚我会收拾她。”

他已经在收集江敏云那姘头的证据了,等把那姘头送到监狱里面。

看江敏云还拿什么来威胁他们。

听到这话,邹阳有些不耐烦。

这话,他听了太多次了,明明上辈子无所不能的父亲,在这辈子平庸的像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邹阳却忘记了,上辈子邹跃华能起来,那是站在姜舒兰的肩膀上,站在姜家的肩膀上,以及他不择手段继承了一笔遗产。

再加上他又站在风口上,别说是邹跃华了,就是猪也能飞起来。

可是,这辈子一切都变了。

没了姜舒兰,没了姜家,没了那一笔遗产,更有江敏云这个队友,不断地拖后腿。

邹跃华就是想翻身也难了。

邹跃华看出了儿子的不耐烦,他语重心长地教育,“阳阳,你现在要做的是复习好功课,等待两年后的高考。”

“那才是你翻盘的机会。”

“你想,你要是十五岁的年龄,成为高考状元,你觉得江敏云,你觉得那个野种,还算是你对手吗?”

到时候,邹阳则会是整个轧钢厂的名人,他的世界不该是在平乡市,而是在更广阔的外面。

听到邹跃华的话,邹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那没有任何滋味的年夜饭,他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去复习功课。”

见他勤奋,邹跃华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拿了两块钱递给他,“一会带你妹妹去买两包方便面。”

想起方便面的味道。

邹阳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因为方便面比他奶奶做的饭菜,好吃一百倍。

咽完口水,邹阳不自觉地唾弃了自己一口,什么时候他天才邹阳,竟然会为了一包方便面而流口水?

连邹阳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虽然重生了,但是他的思维和行为,慢慢的越来越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了。

这是身体的主导性,只是,邹阳沉迷上辈子的成就,他心高气傲,从来都没有注意过。

等到进了卧室,他拿出初中课本翻看了几页后,隔壁老是传来孩子的哭声。

哭得他心烦意乱,没了心思。

索性站了起来,抱着邹美,出了门。

他刚一出门,就见到提着包,踩着小高跟鞋,穿着一件貂绒大衣的江敏云,从外面进来了。

邹阳的脸色顿时难堪了起来,“你还知道回来?”

大年夜的不做饭不说,人还不见了。

还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的,说她没去私会野男人,邹阳绝对不相信。

江敏云嗤了一声,“这是我家,我自然知道回来。”

“那你知不知道,今儿的是过年?”

邹阳想到上辈子,姜舒兰在的时候,每次过年的那一天,他们家总会有一桌子极为丰盛的饭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一个白菜都难以下咽。

“知道啊?”江敏云抬起手,看了下自己漂亮的指甲,用的是指甲花染的,带着粉色,特别好看。

欣赏够了,江敏云才轻飘飘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要出去啊?”

“不然,留下来伺候你们一大家子?”

“做梦!”

说完,江敏云踩着高跟鞋,蹬蹬的走在走廊道里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你不配,你不配当我后妈。”

“你连姜舒兰的一半都赶不上。”

邹阳实在是被江敏云给刺激到了,他破口大骂。

丝毫不见上辈子那温润优秀的样子。

这话一落,江敏云猛地转身,眼里带着几分厉色,“觉得我不如姜舒兰?那你去找姜舒兰啊?看看人家会不会,可怜你就给你一碗饭吃。”

这话一落,她咯咯笑了起来,涂着口红的唇瓣,越发夺目,“瞧我这记性,我忘记了,姜舒兰有了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她怎么会给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碗饭呢?”

“我看她就是倒了喂狗,也不会喂给你这个野种。”

这话,完全把邹阳给刺激到了,他把邹美放在煤炉子后面,扑上来就朝着江敏云厮打过来。

“贱人,你才是野种,你生的孩子才是野种。”

这话一落,原本还在家关着门偷听热闹的邻居,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拉开了门。

“那小三,真不是你爸爸邹跃华的孩子啊?”

邹家那个才出生不到一年的孩子,连个名字都没有,大家都邹家小三,周家小三的喊着。

这一问,原本还在厮打在一起的邹阳顿时松开了手,旁边的江敏云也而跟着整理了下仪容。

她笑得风情万种,“怎么会?我们家小三可是邹跃华的孩子?”

“是不是啊?跃华?”

她看向站在门口,一脸阴沉暴怒的邹跃华。

这话,让邹跃华怎么回答啊?

他说不是?

那他就是被当众带着一顶绿帽子,可是若要说是,实在是憋屈得要命。

邹跃华想到前途,他深吸一口气,差点没把后牙槽给咬断了,“是。”

“我在去年做了恢复手术,小三是我和敏云的孩子,就不劳大家操心了。”

说完,他一把拽着江敏云进了屋内去。

被拽疼的江敏云,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她还冲着邹阳笑了笑,“听到没有?小三,是你弟弟。”

她特意咬着弟弟两个字。

刺激到邹阳脸色发青,发紫,发红,最后如同愤怒的狮子一样,低低地咆哮了一声。

如果有獠牙,他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把江敏云这个贱人给咬死。

屋内。

门一关。

邹跃华一把松开手,把江敏云丢在了椅子上,“你闹够了吗?”

“非要大家一起丢人吗?”

江敏云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她轻笑了一声,“闹?我闹什么啊?”

“邹跃华,你不给我孩子,我自己去找一个孩子回来有错吗?”

“你让我养别的女人的孩子,我让你养别的男人的孩子,有错吗?”

“你看,我们都没错。”

江敏云朝着他轻轻地嘘了一下,“别惹我,你知道的,我在床上稍微吹下枕头风,你信不信,你明天就会被轧钢厂开除?”

如今才七五年,被开除的邹跃华,不止要把房子还给厂子。

连带着他生意都做不了,只能带着全家人要饭了。

想到这里,江敏云就有些蠢蠢欲动,可是听着屋内的哭声,她顿时又把这个念头给打了回去。

她要给孩子一个合理身份的父亲,一个暂时能住的家。

算了,就暂时饶了邹跃华吧。

听到这话的邹跃华脸色气的铁青,“江敏云——”

“喊你祖宗呢?”

自从彻底撕破脸后,江敏云在也不会像是以前那样,处处以邹跃华为尊。

哪怕是牺牲自己,也要黏上来他们一家子。

这——

江敏云真的恨不得给以前的自己一巴掌,她是多眼瞎?

嫁给这么一个窝囊废,这个男人,甚至还不如她上辈子的男人——高水生。

起码,高水生不会打她,不会冷战她,不会合着一家人来欺负她。

想到这里,江敏云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她要把自己在邹跃华身上得到的痛苦,加倍的还回去。

怼完哑口无言的邹跃华。

江敏云神清气爽,她发现不要脸后,人就彻底过的痛快了。

一转身,就看到邹老太对她露出憎恶的眼神。

江敏云嗤了一声,一把掐着邹老太的脸,拽着她给邹跃华看,“你看,连你儿子都不敢惹我,老东西,你还是放安分点。”

“不然,我不止能让你儿子从轧钢厂滚蛋,我还能让你也滚到乡下去种地去。”

邹老太以前多跋扈啊。

欺负江敏云起来,从来不手软的。

可是,这一次,她竟然颤颤巍巍的害怕的摇摇头。

她算是发现了,哪怕是这女人给他儿子带了绿帽子,她儿子也不敢反抗,甚至还因为对方的姘头关系,要忍气吞声。

想到这里,邹老太不禁一阵悲从中来。

等到江敏云发泄结束后,邹老太一下子把火气全部撒在邹跃华身上,“你怎么就眼瞎?娶了这么一个女人回来啊?”

“不行——”

她气不过,站起来,“我要去举报她,乱搞男女关系!”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呢。

邹跃华被打骂结束了,忙拽着邹老太,“娘,你一举报,我们一家也跟着完了。”

这话一说,邹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诉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又娶了这么一个媳妇。

老的哭,小的也哭,中间的还威胁他。

邹跃华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多岁,他满脸疲惫的滑坐在椅子上,他不明白。

自己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

和邹家这一个鸡飞狗跳的年比起来,海岛那边的这个年,却格外的热闹。

家里添丁进口,再加上把今年把周爷爷和周奶奶接到了海岛来,一家子也算是难得齐全。

大大小小准备了十多个菜,把八仙桌都给摆满了,人也全部都到齐了。

家里难得开了一瓶茅台,而女同志们则是喝的没有那么烈的果酒,带着几分甘甜。

围绕着桌子,大家齐齐的站了起来,“干杯。”

而坐在小椅子上无法和大家碰杯的闹闹和安安,顿时挣扎着要从椅子上起来,显然是要凑热闹的。

大家瞧着笑呵呵的。

姜父和周爷爷,更是没忍住,一人拿着一只干净的筷子,沾了一滴白酒,让俩孩子试下。

闹闹和安安懂什么啊。

一岁多的孩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

筷子一过来,这哥俩还以为是好吃的,顿时兴奋的噙着筷子,舍不得丢。

下一秒。

白面团子的一样的脸蛋,就皱在了一起,原本还白嫩嫩的,瞬间上头变成了红色。

连带着小身板也跟着打了个哆嗦,这让桌子上的大家都跟着笑了。

旁边的姜母和周奶奶,一人掐着一个,“孩子这么小,喂什么酒?”

“这不欺负孩子吗?”

姜父和周爷爷被掐了,也不恼怒,笑呵呵的认错。

旁边的姜舒兰和周中锋对视了一眼,齐齐的摇摇头,给孩子倒了一杯白水,慢慢的喂着。

等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结束后,李姨和姜母他们负责收拾,姜舒兰则是去给俩孩子洗澡。

等她给俩孩子洗澡结束出来后。

就见到姜母依靠在门口,看着天上的挂着的弯月。

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家里今年的年过的怎么样了?”

有没有稍微大方一些,去多割点肉,在买一些果子回来,给孩子们过个好年。

姜舒兰本来出来放脏衣服的,听到这话,她一顿,“娘——”

姜母拍了下嘴,“我就是,想你哥嫂他们了。”

姜舒兰把脏衣服放在椅子上挂着,“我知道。”

“您和爹要是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玩一段时间。”

顿了顿,她垂眸,低声道,“要是能等得及,就在等等我们,到时候我带着孩子和中锋一起回去过年。”

她早有这个打算了,只是孩子还小,再加上周爷爷和周奶奶的到来,让她暂时还没有找到一个两全的法子。

姜舒兰不想家吗?

她也想的,只是,有些时候身不由己。

姜母嗳了一声,擦了擦泪,“人老了,就爱回想以前的事情。”

也不知道怎么了,往常恨不得离那臭小子们远远的,免得被气死。

如今真离远了,还怪想的。

姜舒兰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上前抱着姜母,语气带着愧疚,“娘,对不起。”

要不是她,爹娘也不会千里迢迢从东北来到海岛。

姜母推她,“说什么呢?咱们娘俩之间,不说这个。”

“娘能来帮你带孩子——”她指着胸口,“我这里高兴。”

当母亲的啊,就是这样,恨不得这辈子都奉献给孩子们。

姜舒兰低低地嗯了一声,眼眶红红的。

晚上。

哄睡了孩子,姜舒兰依靠在周中锋的怀里,她思来想去,“我瞧着爹娘想家了。”

周中锋顿了下,“那你呢?”

“我也想家。”

“那就回去。”

姜舒兰摇摇头,她叹了口气,“我现在回不去。”

厂子这边离不人,更何况,司务长这边还结婚了,自然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都在办公室待着。

所以,姜舒兰这边的担子自然就重了。

她现在丢不开手,结了婚好像就是这样,工作生活孩子,压的人喘不过气,而远嫁更是让回家变成了一场期盼。

周中锋知道舒兰考虑的是什么。

他搂着姜舒兰的肩膀,“等你手头的事情忙完了,咱们就一起回去。”

只能这样了。

姜舒兰点了点头,“我明天问问爹,看他想不想回去,若是想回去,就给他们买张票回去住一段时间。”

“成。”

隔天一早,姜舒兰就找到了姜父,说了这件事。

原以为姜父会像姜母一样,迫切想回老家的。

结果,姜父一听,摆手,“这边诊所才开起来,我不能回。”

一回去,就等于把诊所的事情全部丢给了周奶奶,这不是坑人家吗?

再或者是把诊所关闭了,不管是是前者还是后者,姜父都不乐意。

觉得坑人。

至于家里那一摊子,一群臭小子,哪里有香香软软,乖乖巧巧的外孙香哦。

比起姜母的思乡,姜父身上可没半点,不止没半点,他还突然道,“不行,秋天你哥哥他们怎么没寄新粮食过来?”

“我要去问问他们,是不是故意饿着他们外甥?”

老家的粮食比海岛这边的粮食,明显好很多。

不管是大米还是小米,熬粥闹闹和安安都会很喜欢。

姜舒兰,“……?”

她怎么也没想到,来问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看着姜父风风火火的去打电话,她揉了揉眉心,朝着姜母摊手,“娘——”

她这也没法子了。

姜母差点没被姜父给气笑,她冷笑道,“我看他就是好日子过多了,不想回去过穷日子了。”

在闺女这,日子过的多好啊?

每天都有肉吃,吃的还是精白米,细白.面儿,更有吃不完的海鲜,从来没断过。

想想他们以前在家过的是啥日子啊?

棒子面,杂粮粥,一年四季都有,偶尔遇到紧张的时候,也有麸皮野菜团子,那玩意儿吃在嘴里刺嗓子。

可是还是要吃。

毕竟,家里不是每一年光景都好。

姜舒兰忍不住为她爹辩解了一句,“娘,你这可就冤枉爹了,他自己给人看病卖膏药挣的钱也不少,你这样说,可有些伤人心了。”

姜父虽然跟着她,但是是为了给她照顾孩子。

就这,姜父还自己又把老本行捡起来,他医术好,一个月几十块的收入还是有的。

说吃闺女,吃女婿的,这明显就是在冤枉人了。

“你就知道替你爹说话。”

姜舒兰笑嘻嘻的挽着姜母的胳膊,“那娘,您还想回去吗?”

“回个屁回,我看你爹都乐不思蜀了。”

她一个人怎么回?

眼见着姜母把这一口气给发泄了出来,姜舒兰后怕的拍了拍胸前,看着姜母进去哄孩子了。

只觉得躲过了一劫。

过完的年,姜舒兰迅速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司务长新婚天天恨不得回家陪老婆。

完全就是一妻管严,厂子这边的工作自然就多了起来。

不过,司务长还算是做个人,把以前手底下的得力助手小刘给提拔了起来。

算是能够解决一部分工作,不止减轻了他自己的负担,也减轻了姜舒兰的负担。

日子过的飞快,在七月份的时候,首都那边传来了喜讯。

许卫方的媳妇高彩霞生了,生了一个闺女。

可惜是当初动了胎气,孩子提前一个月出生。

人家说,七活八不活,许卫方家那孩子,因为早产,就小小的一团儿。

和许卫方当初见过周中锋那一对双胞胎完全不一样。

许卫方看着孩子,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闺女怎么那么小,简直就跟刚出生的小兔子一样,而且浑身透着青紫。

而且不止如此,一生下来,孩子几次三番的进抢救室。

好几次,许卫方都以为自己要失去闺女了。

不过,好在是有惊无险的抢救过来了,但是时刻却要提心吊胆。

为此,许卫方一下子消瘦了不少,连带着声音都不复往日的精神。

给海岛报喜的时候,他声音也带着几分消沉。

周中锋一下子听出来了,“许卫方,你怎么了?”

那边的许卫方,一下子带着哽咽了,“周中锋,我闺女怕是活不下去了。”

他在媳妇面前不能露怯,因为他是丈夫。

他在爷爷面前,也不能露怯,因为他不止是孙子,还是家里目前唯一的顶梁柱。

周中锋从来没见过这般样子的许卫方。

他一惊,“你好好说。”

刚出生的孩子,怎么会活不下去?

“孩子早产,人家说七活八不活,连医院都让我放弃了。”

他不想放弃。

那是他心心念念盼了两年年的孩子啊。

是他媳妇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

是他爷爷能够支撑下去的动力啊。

他怎么舍得放弃。

那边,周中锋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下去,“你闺女现在怎么样了?”

“刚下抢救室,在重症病房。”

孩子没发育好,一点点的问题,都能要了对方的命。

周中锋,“无论如何先治疗,你当父亲都放弃她了,你还指望谁还能救下你孩子?”

这下,那边的许卫方慢慢也情绪冷静下来,“我、我没想过放弃。”

哪怕是最后一刻,他也想坚持下去。

周中锋知道首都的医疗水平,几乎是全国最好的地方了。

他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最后锁定了一个人。

“你带着孩子去找曾经的儿科圣手,杨爷爷。”

那边许卫方顿了下,“可是对方已经退休养老了。”

他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到他。

不然,他早都带孩子去了。

“你等着,等我查清楚了,跟你说。”

周中锋挂了电话,就直奔家里,找到周奶奶,“奶奶,你还记得儿科圣手杨爷爷,退休之后去哪里了吗?”

对方说是去别的地方养老,后来,慢慢也没了消息。

周奶奶在晒药材,她一愣,“你找老杨做什么?”

老杨自从退休后,就慢慢彻底丢手了,打算去以前没看过的地方到处转转。

周中锋简单的说了一遍,许卫方那边的情况。

周奶奶听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卫方那孩子——”

到底是没说完剩下的话,她脑子转的飞快,“我当初听你杨爷爷说,会去一趟庐山看枫叶,最好去那边找下他。”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杨爷爷的老伴就是庐山人。

可惜,杨爷爷一辈子投身医学,他老伴没了,他也不知道,还在医院给孩子们做抢救。

却错过了他老伴的最佳抢救时间。

这也成了杨爷爷一辈子的遗憾。

周中锋点了点头,不再犹豫,“那我去找人。”

周奶奶嗯了一声,等周中锋离开后,她忍不住双手合十,求着诸天神佛,保佑许卫方的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

求完,又去开始写方子了。

她虽然不是主攻儿科,但是却会看病。

只是,到最后周奶奶颓然的发现,她能给孩子看的也是小病。

像许卫方闺女那种病症,只能主攻儿科的老杨来看了。

傍晚的时候,姜舒兰也知道了这件事,她顿时呆了下,自从当妈了以后,似乎听不得这些。

许卫方孩子才多大啊。

就三番两次的进抢救室,大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孩子了。

所以,面临周中锋请假要去庐山找人的事情,姜舒兰不止没有反对,她相当支持。

连带着家里的钱,一下子给周中锋装了一千五。

出门在外,还是给孩子看病,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子大团结。

周中锋紧紧地抱着舒兰,低声说道,“谢谢。”

好几次他都想问舒兰开口的,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姜舒兰摇头,叮嘱说道,“你先带上用,找到人去了首都,要是钱不够,你在给家里打电话。”

这一千五是留着家里备用的,剩下的钱,全部存成了定期。

周中锋走的时候,心里热乎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娶了姜舒兰,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因为这个妻子,在任何时候都会支持着他。

周中锋走的急,连夜搭车去了庐山,按照周奶奶给的一个大概的地址找了过去。

也算是运气好。

杨爷爷哪怕是来了庐山这边,还是没有放弃治病救人,对方医术又好,很快就在这一带打响了名声。

周中锋过来一打听,就找到了杨爷爷。

杨爷爷今年七十多了,头发花白,带着老花镜,瞧着精神不错。

“杨爷爷,我是周中锋。”

杨爷爷戴着老花镜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周家的小子?”

他自从来了庐山后,已经很久没看到故人了。

周中锋颔首,“是我,帽儿胡同周家,周中锋。”

他简单的说明了来意,又提出了请求,“杨爷爷,许卫方闺女早产出了事,我想请您回首都一趟帮忙看看孩子,您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