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巍峨的宫殿被一场大火焚烧后,宫墙焦黑残破,再也不复当初大齐皇宫的奢华雍容。

若非数日前的一场大雪,这座历经百年的齐皇宫经过一场惨烈的战火和屠杀,早已被大火焚烧殆尽。

魏太子宣瑾瑜此刻正站在齐皇宫最大的一处宫殿的玉阶前。

数月前庄严巍峨的大齐皇宫,已成眼前的这萧条破败景象。

他一身黑色压金线蟒纹锦袍,身披青缎狐毛大氅,伫立在风雪之中,脚下是汉白玉砌成的玉阶,从眼前的残破的宫殿依稀可以分辨出,这是齐皇宫中最奢华的荣华宫。

数月前宣瑾瑜曾入齐赴宴,齐国国君和齐太子亲自设宴款待,他正是在这荣华宫中目睹了朝华公主姜婉卿的倾城舞姿。

提起姜婉卿,他的人已经在齐皇宫内寻了整整三日了。

一场大雪三日未歇,玉阶前堆积成山的尸体早已被大雪深深掩埋。

尸体连同血水被封冻在一起,翻找起来尤其困难,更别说要在这成千上万具尸体堆里寻到一个活人,这简直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风雪肆虐,狂风怒号,漫天飞雪似琼花碎玉,疾风乱卷飞雪,蜿蜒绵长,一直延伸至远处,好似银蛇乱舞。

郝昭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剑,一手撑伞匆匆走上长长的玉阶,走到宣瑾瑜的身侧,“殿下,属下费了好大的劲,这才让人从冰层中挖出齐国皇室的尸体。”

宣景瑜抬眼问道:“人可找到了?”

郝昭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伞往主子身上偏了偏,为他遮挡随风乱舞的雪粒子,“属下已经派人寻了整整三日了,在尸体中翻找,却还是一无所获,说不定那位齐国公主早就已经死了。”

魏国皇帝在派兵灭齐之后,命太子带回齐皇宫的奇珍异宝,还指名要姜婉卿。

但当他们赶到其齐国时,便已经是眼前这般皇城被毁,荒凉破败的景象,齐国皇宫被戮,被烧杀抢掠一空后,最后被一把火焚烧,若非遇见这种罕见的极寒天气,只怕整座皇宫早已被一把火焚烧殆尽,烧成一堆废墟。

奇珍异宝尚能追回,但公主姜婉卿却不知所踪。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太子命人寻了整整三日,皇宫中尸横遍野,埋雪数尺,别说是个活人了,连一个活物也不曾见到。

郝昭带领手下将坚冰凿开,挖出尸体,勉强从眼前的三具尸体身上的衣着和模糊的容貌辨认出是齐王、王后和齐太子。

良久后,宣瑾瑜下了一道命令,“动用猎犬搜寻。”

郝昭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寻人。”

猎犬鼻子灵敏,善于追踪气味,好在是下雪天,万物凝结成冰,气味也被冰封在那厚厚的冰层之下,久久不散,郝昭先让那些猎犬嗅了齐王和王后身上的气味,不管姜婉卿是否遇难,齐王和齐王后临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一定是他们最宠爱,奉为珍宝的小公主,他们身上必定残存着属于姜婉卿的气味,况且姜婉卿从出生便身带异香,香气独特,最适合用猎犬追踪。

宣瑾瑜扫了一眼面前的三具尸体,尸体还保持着死前的动作,手臂僵硬,颈间一道深深的血痕,是自刎身亡。

那冻得灰白的眼珠半睁着,神色却是宁静安详,他将郝昭召回,摆手道:“厚葬了吧。”

*

就在宣瑾瑜所在位置的地底下,在隐秘的地宫中,几个魏国士兵正向围在正中的猎物扑了过去。

为了不伤害猎物,他们扔掉手里的刀,手中却暗暗握紧藏在衣袖中的几根细长银针,那些银针的针尖都被涂上从青楼里寻来的烈性春|药,用这涂了药的银针,刺进人的肌肤,药物进入人的血液中,便会渐渐失去神智,渴望与男人欢|好。

况且银针刺进肌肤,只会留下极小的针孔,不会破坏了眼前美人的那副举世无双的绝美皮囊。

他们在等猎物支撑不住时,耗尽力气,主动投怀送抱。

那被围的猎物正是姜婉卿。

在这之前,她被藏在地宫整整三日,醒来后,齐国国破,皇城被屠。

那些魏国士兵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地宫中寻到了唯一的幸存者。

姜婉卿生得一副绝色容颜,一双潋滟桃花眸,勾人摄魄,偏生了张清纯面容,美如芙蕖出绿波,眼波流转间,流露出的媚态才是最致命的。

诱人的身段,如绸缎般细腻光滑的肌肤,更难得的是她身而自带着一股异香,闻之令人如同饮酒般沉醉。

可若无力自保,如此惊人的美貌只能沦为诱人围追捕捉的猎物。

“听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齐国第一美人,齐国小公主姜婉卿,若是让爷几个也尝尝公主殿下的滋味,此生死而无憾了。”

“别逃了,逃不掉的,只要公主殿下肯乖乖听话,爷几个一定好好疼惜你。”

“匕首都拿不稳了吧,别反抗了……”

四个魏国士兵发出淫|乱猥琐的笑声,大笑着扑过去,手里的银针刺进她的身体里。

*

猎犬寻着气味追踪而来,抬起前爪疯狂地扑打着地宫入口处的那道门,发出急切地叫声。

同时,地宫内传出一声声刺耳的惨叫声,郝昭心道不好,担心那位齐国公主出了意外,赶紧带人闯了进去。

猎犬闻到了满地的血腥气,唤醒了体内野兽本能,朝那跌坐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儿扑了过去。

姜婉卿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连连往后退缩,一直退缩至墙角。

郝昭眼见那猎犬就要伤人,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往那猎犬掷去。

只听“嗷呜”一声,猎犬被一剑穿透身体,抽搐了几下倒在地上,顷刻毙命。

郝昭便见到了眼前令人震撼的一幕,姜婉卿浑身是血,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上的裙衫几乎被撕碎,布满血污,长发凌乱垂散在身体两侧,几乎不着寸缕。

他赶紧转过身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而后走到太子跟前,对宣瑾瑜躬身行礼,“回禀太子殿下,人已经找到了。”

宣瑾瑜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姜婉卿,两道长眉紧紧地拧在一处。

她虽满身血污,但真正流血的那道伤在大腿内侧,是被锋利的刀刃刺伤,鲜血从白皙修长的腿往下流。

鲜血一直流至那纤细的脚踝,在雪白小巧的玉足边形成了一小滩血迹。

姜婉卿见他盯着自己看,赶紧并紧了双腿,抿紧了唇。

宣瑾瑜冷冷一笑,不怕人,却怕狗,倒是有趣。

“穿上。”

姜婉卿愕然抬头,只见宣瑾瑜手中长剑挑着衣衫,递送到她的面前。

只是他浓眉紧蹙,眼眸清冷,语气隐隐透出几分不耐烦。

观那语气神态,像是嫌她脏,嫌她身上的肮脏血迹污了他的眼。

姜婉卿并未去接剑上的华贵锦袍,而是将手背到身后,像是藏了什么,又往后退了几步。

“如果你不想裸着出去的话,就穿上。”这一次是不容人违抗的命令。

宣瑾瑜生得容貌清隽,气度华贵不凡,身姿挺拔,带着睥睨众生的威仪,说话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姜婉卿仍是咬了咬唇,既不上前,也不去接那件锦袍,只不过她那只藏了东西的手,紧了又紧。

等不到姜婉卿的反应,宣瑾瑜不耐烦地走到她面前,冷声道:“拿出来。”

她的唇颤了颤,依然没有说话,倔强地抿紧唇瓣,一双亮若琉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宣瑾瑜。

“孤让你拿出来。”与此同时,宣瑾瑜的手伸向她的背后,用力捏住了她的右手手腕,她吃痛地轻呼了一声,手中握着的那把染血的匕首“哐当”落地,手腕处又痛又麻,那双艳若花瓣的眸中溢出点点泪光。

宣瑾瑜将那件锦袍扔在她的身上,只说了一句话,“是选择穿上衣裳,自己走出来?还是裸着,被人五花大绑拖出来,你自己选。”

“孤只给你一刻钟考虑。”

而后,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地宫。

郝昭快步追上,赶紧递上帕子,此刻太子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知晓太子不喜女子接近,更厌烦女子触碰。

只因方才他碰到了姜婉卿的手腕,他的脸色铁青,眼角眉梢间笼着戾气,他接过帕子,反复用力地擦拭着双手,一遍又一遍,恨不得搓掉一层皮才肯罢休。

“半个时辰后,准备启程。”

郝昭似想到了什么,迟疑道:“殿下,若是她拿着匕首寻死,东宫上下只怕无法对陛下交代。”

“她不会的。”

见郝昭仍是疑惑不解,宣瑾瑜冷笑道:“她若要寻死,方才那些士兵围过来之时,她便已经寻了短见,不会寻找时机将那些士兵都杀了。”

郝昭震惊不已,难道他方才听到的惨叫声,便是这位齐国公主用那把匕首杀了那些士兵,他简直不敢相信,看上去柔弱不堪的姜婉卿竟然能杀死四个强壮的魏国士兵。

“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对付四个精壮士兵。”

宣瑾瑜想起那双若琉璃般的美丽眼眸,眸中带着恨意却透着坚定,他看了郝昭一眼,“她可一点都不柔弱,一个狠得连自己都能下手的女人,便和柔弱半点不沾边。”

这下郝昭更困惑了,“难道殿下是觉得她腿上的那道伤,是她自己刺的?”

宣瑾瑜走出地宫,少了那种血腥压迫之感,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与其说他厌恶女人,其实他更厌恶男女在床第间的那种龌蹉关系。

是衣不蔽体的姜婉卿让他想起了藏在内心深处,最厌恶,最不愿提及的秘密。

想起少时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他觉得无比恶心。

那些士兵定是用了卑劣手段逼迫了姜婉卿,但人已经死了,具体做了什么他也懒得去深究。

见她衣不蔽体,他也能猜到了一些,但除了她腿上的鲜血,她身上的血其实都是被她杀死的那四个士兵的。

那些士兵被一刀刺进心脏,只怕到死都没想到他们为何会栽在那位柔弱的公主手上。

他们想要猎物自投罗网,却被猎物一举杀死。

真是讽刺!

他将帕子扔给了郝昭,看了一眼从地宫走出的姜婉卿,她还是选择了自己穿好衣裳走出来,看来是个识时务的。

他淡漠道:“这一路上万不可掉以轻心,多调派几个人手护送她进宫。”

郝昭拱手道:“属下领命。”

宣瑾瑜只是看了一眼姜婉卿,目光从她那双赤着的玉足上移开,对郝昭吩咐道:“即刻启程回魏国。”

他和姜婉卿就这样一前一后在雪地里前行,只不过姜婉卿虽换上了那件衣袍,却赤足在雪地里艰难地一步步地往前挪,那双雪白的玉足冻得通红,每走一步像是行走在刀尖上,好几次她的身体摇摇欲坠,险些一头栽下去。

宣瑾瑜虽没再回头看她一眼,但他却明显放慢了脚步,只有他身旁的侍卫郝昭几次回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忍的神色。

但见到自家主人那冷冰冰的脸,几次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终于,姜婉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姜婉卿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了,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温暖的马车上,受伤的腿和冻伤的脚被上了药,缠着雪白的绷带,就连身上的那件太子的华贵锦袍,也被洗干净叠整齐了放在身侧。

玉蔌见她苏醒过来,赶紧上前扶着她起身,将一个温暖的手炉塞进她的怀里,“公主,您终于醒了。”

浑身酸痛得厉害,喉咙像是灼烧似的疼,姜婉卿一张嘴,嗓音嘶哑,喉咙像是塞了块滚烫的碳,“这是在哪里?”

玉蔌为她盛了一碗甜汤,“公主昨日夜里发起了高热,此刻必定嗓子难受,这甜汤有润喉的功效,喝了能让嗓子舒服些。”

“谢谢你。”姜婉卿接过甜汤,却并不喝,她想起了母后每日都会亲手做甜汤,让人给父皇送去,剩下的再分给她和太子哥哥,母后做的甜汤清甜好喝,回味甘甜。

可如今父皇母后,太子皇兄都不在了,她也落在了魏太子的手上。

她趁着玉蔌不注意,偷藏了一根银簪捏在手里,悄声出现在她身后,将银簪死死地刺进玉蔌的脖颈,“说,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玉蔌吓哭了,身体害怕得不停地发抖,“是陛下的旨意,太子殿下奉命将齐国珍宝和公主殿下进献给陛下。奴婢只是奉命前来侍奉公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求公主饶了奴婢。”

“替我准备几套衣裳,一些干粮和烙饼,还有什么都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