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值八月尾只卜,正是秋高与爽的天候,田里边很是有几杆默日该整治收割了;喜气相激之下,连日来居于兴元府治下的百姓个个都格外有精神头。

只是打从昨日起,城里城外的百姓们口中闲谈的话题却乱了沿袭了千百年的规矩,竟把那秋收时节垄间地头的种种放去了一边,转是言说起了神仙之事。“头年风雨不调,落下一斗种去,秋收来的扣去抽头便难填饱肚子。年景不好,再赶上那吐蕃人过了沛江,听说还要渡过嘉陵江往咱这闹乱子,我还打过往江南投亲念头。”一个正自收糙粮的汉子熟练地侍弄着手上活计,便对相隔不远的一个帮工言道:“嘿,幸亏思及路途遥远、前程不定,不曾真个往外跑!今年风雨照拂咱泥里经营的不说,朝廷更是安置活神仙来咱城里坐镇。二郎,你可有拜过那神秀仙尊?”

“怎没拜过”被唤作二郎宽额尖颌薄嘴唇,脸上病怏怏一片焦黄,若有那看相的在,不许费力打量便知他是个没甚福气的穷苦人。

有气无力地将割好的粮食放去一堆,二郎抱怨道:“大哥你是不晓,得,那神秀仙尊灵验不假,西门楼子里的值守老军,早年伤过的右眼快要流胳瞎掉,前天晌午烧香白了神秀仙尊,正午竟是好了个彻底!我可亲眼看了啊,如今那一双眸子怕不要比娃娃的更贼亮?偏是如此灵验的神仙,不知怎地就不照拂上我一晚酒钱都去墙根李货郎那换了高香,只求个横财飞来,可这都过了几个时辰啦?”掰了掰指头,他唉声叹气”“不见灵应哩”一路地头初成,半个铜子也为见影”。

“呸”。那被唤作大哥的啐过一口去,一脚踩到一片粮草杆子镰刀一挥齐整划,断。他将收获抱起,不急往旁处放,先且言道:“神仙估你一千一万,还估你钱财入囊?那神秀仙尊已是了不起的神仙啦;官府告示一下,已在城中多处显灵我临户那踩子,前日烧了一炷香,而后便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啧啧!这神仙了不得,可不是那庙里骗香火的泥胎可比

扬手把收获扔去一旁,他似乎时又想起了什么,却一时捉不住灵光。皱眉思索好一阵,他一拍大腿。叫道:,“是啦!今早撞见衙门里当差的毛家大郎,听他念叨一句说朝廷又封下了一位神仙来,与神秀仙尊共佑咱兴元风水。说是正午天光最亮时便有神仙显迹来咱东立庙。”

“呀”。乖二郎把活计丢击一旁,仰头看了看天色,抱怨道:“哥哥你怎不早说!这都甚么光景了?待往回赶,怕那神仙都事毕回转了!”

“早说也是无用,本也不让人瞧!你当毛家大郎恁在公干作甚?去封巷口!言称神仙做事不容闲人旁观。我可打听了,新落户的神仙唤作兴元正神,乃是神秀仙尊麾下听用的散仙。年底我家婆娘缉便要生娃娃,待侍弄干净这片地头。你便随我拎上些供奉往那新庙去走一遭一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兴许能立时见得灵验也说不定。”

“好好,好!我就说嘛,天下哪还有比兴元府风水更好的地方?旁处地界,怕没这多神仙显灵吧?传将出去,兴许那名头大得没边的扬州人都要羡出口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