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入十月,霜深露重,天又冷寒几分,云团子在天穹蓄积起来,层层压境,却并不下雪,云厚到无以为继了,便落一场雨。

雨水也是见好就收,于是云霾散不去,始终悬在宫楼上。

小雪节当日,安南行商案审结完毕。

此一案中,兵部侍郎何苋勾结原岭南伍州府知府,邛州祁姓茶商,将大量货物贩入安南,牟取巨额私利,贪赃枉法,罪不可赦,处以枭首极刑。

其余涉案人员,原刑部郎中吴寂枝,大理寺寺正,鸿胪寺卿,吏部户部刑部七名主事,新任户部右侍郎,被处以流放或鞭笞,另还有诸多官员或被革职,或遭贬谪。

内阁首辅,左都御史柳朝明,当日着绯袍,呈证据于奉天殿,以景元年间,景元帝与七王朱沢微的数封亲笔信,弹劾内阁次辅,刑部尚书苏晋,指证她亦牵扯在岭南行商案中。

然而,由于朱景元与朱沢微的亲笔信多是与查明苏晋的身世有关,内容模棱两可,并不能作为问罪的铁证,一品国公,兵部尚书龚荃与大理寺卿张石山又极力为苏晋辩驳,是以苏晋的罪名、涉案的深浅,都尚需查明。

饶是如此,在这日之后,苏晋的“失踪”在一定程度上就成了“畏罪潜逃”。

这场变革如突然袭来的飓风骤雨,短短一月间,沈苏与柳昀分庭抗礼的局面溃散瓦解,变成柳昀一人独大。

朝野中虽有异声,却惧于柳朝明的雷霆手腕,不敢闹得狠了。

再者说,前有苏时雨“畏罪失踪”,后有何苋“杀一儆百”,朱景元与朱沢微的亲笔信就摆在言鼎堂,便是质疑,总不能质疑到先帝身上去。

原沈苏一党,或倾向于沈苏一党的人于是蛰伏起来,一面往京外递消息,一面静待晋安帝与沈青樾归来。

何苋是小雪节当日被处斩的,其余被流放,被贬谪的官员也在此后五日送离京师。

小雪事变后,朝野上下一片萧肃,明明无雪,人人的脸上都凝着寒霜。

奇怪的是,从随宫往外走,穿过正午门,承天门,来到应天府街道巷陌,越往外越平静,朝野的动荡并没有波及到百姓,除了前一阵儿各部衙门兴师动众地找过什么人外,阎闾之间一片宁和。

这一场上位者之间的争斗,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切尔虞我诈,波云诡谲,都被绕宫而流的护城河锁在了四方随宫之中。

而巍巍重檐深殿,寻常人望上一眼,都觉得遥不可及。

阿留的目光自宫楼收回,对承天门外,等着自己的车夫道:“劳驾。”

他是进宫为柳朝明送用度的,回府的路上,令马车绕去一处杂货铺子,买了些女儿家的事物。

到柳府已过巳时,又去膳房,亲自令做了一份午膳,他最会照顾人,这几年性子静下来,看了些医书,知道女儿家的身子骨不一样,要细细补,细细养。

阿留把买好的事物与午膳送去给苏晋时,独自在书房外站了一会儿。

她已被关了月余时日,阿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