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叶云和郝少东又划着船回了一开始上船的点,陈叶云收好前头放着的东西,郝少东把船绳拴回去,两人这才往回走。回到家属院时已经快十点了,一上楼屋里空空如也,两个孩子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去隔壁黄丽珍家问了一嘴,说是几个孩子去隔壁进步院玩去了。

刚买的一块肥多瘦少的三弦肉弹滑,陈叶云递给郝少东让他拿去冲洗,自己则准备各种材料。姜蒜都拍上几颗,备好八卦大料,将肉切成长条小块状,焯水捞出。再热锅倒油,月底,家里油还剩了些,陈叶云便没客气,倒了小半碗下去,又撒上白糖炒至深糖色。

郝少东见她动作麻利,自己倒插不进手帮忙,只能问她,“我做点什么不?”

“削两个红薯煮饭吧,今天煮沥米饭,我想喝米汤。”

“行,这个天儿喝点凉的米汤舒服。”郝少东淘洗了一碗大米和一碗高粱米,在锅里掺水煮上,不时拿着汤勺搅拌,防止黏米。等米煮成夹生,再往簸箕上铺上白布,倒米沥米汤,煮出来的米汤带着一股新米的香味,比水浓稠不少。

陈叶云递给他甑子,郝少东拎着白布将半熟的米放进去,再把红薯切块放在米饭上面,继续蒸饭。而米汤再端到一边去凉着。

等大军和玲玲回来时,红烧肉已经烧了一个多小时,香味从锅盖缝里往外冒。

“姐,能吃了不?”大军一路跑回来的,头上冒了汗喘着气,可眼睛是直勾勾地没挪眼。

“好香啊,姐。”玲玲张着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陈叶云招呼一人去洗手准备吃饭,自己揭开锅盖看一眼,原本白花花的肉已经完全染上了糖色,红褐色的肉,肥瘦相间,让人食欲大动。

一筷子夹了一坨红烧肉,陈叶云吹了吹气送进妹妹嘴里,“有味不?”

“嗯嗯嗯!”玲玲嘴里咬着肉,压根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点头。

“姐,我我我。”大军已经张大了嘴,就等着陈叶云夹肉给他。

“瞧你那样。”说着又回锅里夹了块喂给弟弟,“小心烫啊。”

两孩子吃得一本满足,欢天喜地往客厅去,“姐,好好吃,肉也太好吃了!”

陈叶云数了数,一共一十多块肉,自己便没尝了,切了土豆块倒进去,土豆熟得快再焖几分钟就行。刚准备盖上锅盖,男人走了进来,他刚去外头拌野菜了,“要好了不?好了我就把饭先舀出去。”

“行。”陈叶云看他拿饭勺舀饭,又揭开锅盖夹了块肉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嘴边突然来了块红烧肉,还冒着浓郁的香气,他咽了咽口水,张嘴吃下,对面陈叶云盯着他瞧,期待地问,“好吃不?”

"比食堂大师傅做得还好吃。"

“你瞎说什么呢,我哪儿比得上人大师傅啊。”陈叶云话是这么说,可低头舀菜的时候侧脸颊鼓鼓的,像是在笑。

今天中午吃得尤其好,大口米饭大口肉,全都香得不行,最后再喝上一碗凉了的米汤,几人都满足地不行。

饭后郝少东领着大军去洗碗,大军还不够着灶台便垫了张小凳,水声哗啦啦,他又惦记起之前的事儿,“姐夫,上回你说要教我两招的。”

郝少东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给忙忘了,“行,洗完碗看看你什么水平,能不能当我徒弟。”

哐当,大军一激动手一滑,瓷碗坠到台子上,“幸好没碎。那我们抓紧点,我打滚可厉害了。”

他一手护着碗翻了一圈检查一遍,又随手冲了冲水,催着姐夫动作快点。

红旗院一楼203房,午饭后,陈叶云领着玲玲在厨房做泡菜,而客厅里郝少东带着大军在练功夫。

泡菜罐子被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陈叶云拿帕子给它擦干,玲玲蹲在地上洗盆里的菜,里头有五个白萝卜,五条嫩姜,一把豇豆,青菜还有白菜杆,红辣椒陈叶云没让妹妹洗,担心她辣了手去揉眼睛。

“洗干净了就给我哦。”她握着菜刀准备切菜,看下面的妹妹小手使劲搓洗着萝卜,“皮都快给你搓下来了。”

“要洗干净!老师说了的,不然吃了要闹肚子疼。”玲玲又使力搓了搓才满意了,将白萝卜递给姐姐。

陈叶云给萝卜削了皮,这皮也是好东西,泡上几天就稀饭也好吃,她把萝卜皮摊在一旁,将白生生的萝卜切成扇形片状,“等酸萝卜泡好了,咱们炖个酸萝卜老鸭汤好不好?你想不想吃?”

“想!”玲玲抬起头,狠狠点头,头上的两条辫子跟着晃动。

所有菜都放进了泡菜罐子里,陈叶云往里洒上盐,红辣椒,最后盖上盖子,将罐子挪到了厨房灶台下方。

“姐,我来倒水!”玲玲跃跃欲试,她想往那一圈罐子沿里倒水进去。

“好,你来你来,以后这个任务也交给你啊,见到快没水了就随时给添上,不能让它干了。”

“好!我肯定完成任务。”她拿着个小碗一点点小心翼翼往里头倒水,直到把空着的一圈都给添满了才停手。

“姐夫,不是练功夫吗?我这要站多久啊?”客厅里传来哥哥的声音,玲玲放下碗就出去看热闹。

她见到哥哥站在客厅中央,站得直直的,昂着头挺着胸,双手并拢垂放在腿侧,“哥,你干啥呢?”

大军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玲玲,你去那边,别影响我练功夫。”

“哦。”玲玲得了令,往另一头移,然后搬了张小板凳坐到哥哥面前,又从柜子里掏了颗糖塞进嘴里,就盯着他看他站军姿。

“姐夫,她烦我!”大军见妹妹就坐自己面前,还吃糖吃出声,意志瞬间被瓦解了,郝少东让他先站半小时军姿,考验考验他有没有决心。

郝少东也坐下,跟玲玲并排,“你这心也太不能静下了,一看就不是练功夫的料。”

其实郝少东哪会什么功夫,无非是常年训练身体素质好,力气大,身手灵活,可大军总觉得自己会功夫,搞不好还会飞。

玲玲身后是大柜子,里头装着好吃的,她不时探身去看看,小胖手伸出去又收回来,总是不敢拿。

“玲玲,吃不吃鸡蛋糕?”郝少东瞧出她心思,主动开口。

玲玲一听这话立马看着姐夫,小声说,“要!”她担心被姐姐发现了,吃完午饭没多久又吃糕点,姐姐要说的。

鸡蛋糕是月初郝少东买回来的,面上深黄色,下头米黄色,一口下去松松软软的,两孩子特别喜欢,要不是陈叶云管着他们,一袋子十块鸡蛋糕两人一下午就能吃完。

“姐夫,我也想吃。”大军听着要吃鸡蛋糕也不站军姿了,立马凑到两人跟前。

做贼心虚,郝少东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鸡蛋糕,一掰分成两半给大军和玲玲,要是一下子消失两块太显眼了,一块可能媳妇儿还记不清。

陈叶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正好见着大军和玲玲手忙脚乱擦嘴,两人见到自己就乖乖地招呼。

“你们吃什么呢?”

“没吃,姐,我们什么都没吃。”大军立马答话。

“对,姐,我们就喝水呢。”

“起开起开。”陈叶云打开柜子,直奔装着鸡蛋糕的袋子去,里头还装着三块,“谁吃了一块?还是你们两人一人吃了半块?”

大军和玲玲对视一眼,不敢说话,两人低着头挨训。

“一天到晚就想着吃糖吃鸡蛋糕是吧,还偷摸拿来吃,下回不买了算了。”陈叶云发现最近这两人吃饭都没那么积极了,成天就盯着零食,还总挑嘴,真是让人不省心。

两人一听不买了,噘着嘴委屈得很,看姐姐,又看看姐夫。

“咳咳,那鸡蛋糕是我吃的。”郝少东看两人心痛的样儿站出来揽事,顶着媳妇儿疑问的眼神,挣扎开口,“我挺喜欢吃的。”

“是吗?”陈叶云可记得他不爱吃这些东西,这人就爱吃肉,她心里清楚怎么回事,于是解开袋子拿出一块鸡蛋糕,“你喜欢吃,就再吃一块。”

对鸡蛋糕没什么兴趣的郝少东接过,看着陈叶云紧盯着的眼神,以及两个孩子眼巴巴望着舍不得的眼神,伸手撕了小块下来,送进嘴里,“挺好吃的。”

就是旁边两个小的眼神太委屈了,本就只剩三块,这眼瞅着自己吃完就剩两块。

陈叶云看着弟弟妹妹那小眼神差点没憋不住笑,瞥了郝少东一眼,“你慢慢吃,我去收衣服。”说完就回屋里去了。

走廊阳台牵了绳子晾衣裳,现在日头大,一天就能晒干了,陈叶云把几件衣裳一股脑取下来抱进屋里,夏□□裳轻薄,折起来也快,她三两下就折好放进衣柜里。

这时,里屋大门吱呀一声响了,郝少东手里捏着半个鸡蛋糕进来,他扯了一半给大军和玲玲,自己跟着媳妇儿进屋。

“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陈叶云一屁股坐在床边,背对着他。

“我这不是来认错嘛。”郝少东把半个鸡蛋糕递到她跟前,“你吃。”

手被推开,女人飞他一个白眼,“我不吃。”

“这就给你们买的,你不吃谁吃?”

“刚刚谁说自己喜欢吃的?”陈叶云转了身子,面对面质问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等着他坦白从宽。

“我刚错了,不该给他们分鸡蛋糕吃,下回肯定得让你同意了才行。”

“你知不知他俩自从来了这边,嘴越来越挑了,就吃肉和糕点的时候积极,以前我们在家许久吃不上一回肉,每顿饭都吃得挺香,结果现在像是被资本主义腐蚀了似的。”

“那不是生活越来越好了嘛。”郝少东说得轻巧,却见着媳妇儿眼神不对,又立马改口,“当然小孩子不能养成这种习惯,每粒米得来都不容易。”

“我问你,你跟他们一边的还是跟我一边的?”

“当然是你。”郝少东见人态度松动了,扯了块鸡蛋糕喂到陈叶云嘴边,“我不爱这东西,你吃。”

鸡蛋糕是香,陈叶云张嘴吃进去觉得好吃,这味道也难怪两人天天惦记着,她嚼了嚼刚准备说话,下一块鸡蛋糕又给喂了来,正好堵了她的话头。

“好了,我自己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见人不停喂自己吃,她脸上有些烫,怎么像个小孩儿似的。

“行,你拿着吃。”

陈叶云小口咬着,慢悠悠地说话,像是夏天溪边的潺潺流水流过,叮咚叮咚响,“反正你是能耐啊,兴许过阵子大军和玲玲就觉得姐夫比姐还好了,你什么都让吃,偏我管着他们什么都不让。”

说着话,她看一眼郝少东,这人怎么还乐起来了?“你笑什么呢。”

郝少东听着她絮絮叨叨,自个人说了一串话,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的模样,只觉得她可爱,他身子往前倾,凑过去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发出一声响。

“你干嘛啊!郝少东!”陈叶云正生着气呢,冷不丁被人亲了一下,她一把把人推开用手背擦擦脸,杏眼瞪着他,“这还是大白天呢。”

结果对面的男人把自己手拉到胸口捂着,他说起话时陈叶云手下能感受到他胸腔震动,“我以后肯定跟你站一边,好不好?我向主席保证!”

陈叶云嘴角噙着笑,收回自己的手,嫌弃开口,“主席那么忙还有空管你啊?你少打扰人。”

“行,还是不打扰主席了,家里还是你管着我们就行。”郝少东看看时间,到点要去连队了,“我先走了,晚上别等我吃饭啊。”

“哎,都一点了吗?”陈叶云不知不觉时间过得这么快,抬手看了下手表,真是一点了,“那你注意防暑啊,多喝点水。”这人经常忙起来就忘了,日头大还不喝水,嘴唇上都干得起皮了。

“行,我走了。”郝少东站起身开门,往外头走。

陈叶云看着人背影消失,这才又伸手捂了捂左边脸颊,刚被人亲了一口,这会儿还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