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个生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外室子,甚至有人暗猜,只怕他母亲就是风月女子也不一定,到底是不是陆家的种都两说。

以前陆湛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野种,如今可完全不一样了,是大楚说一不二的摄政王。这野种外室子的话,再没人敢说了。但不敢说,谁心里还不是门清。大楚最重出身血统,杂种就是杂种,就像之前赫赫扬扬的那个九千岁,一个砍柴出身的阉人,也敢自称九千岁,一朝身死,尸骨都没人收,听说给野狗啃得骨头都不剩。

没有家族倚靠的人,最好把权力握得死死的,权力脱手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大夫人拿帕子掩了掩嘴巴,微微偏头问身边的老嬷嬷:“一直没回来?”

老嬷嬷举止说不出的克制恭敬,偏偏嘴角一撇,再控制不住那抹讽刺的笑,微微躬身,在喧天锣鼓声中附耳对大夫人道:“那能回来?再不追得紧些,怕是连贵人的骂都讨不到。” 说到这里克制一笑:“这话不该老奴说——”轻蔑摇了摇头,“公主金尊玉贵,再看不上——”

大夫人嗔怪地看了嬷嬷一眼:“王爷心实。”但嘴角的那抹笑,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有些人呢,就是爬了上来,大家表面捧着,实际——,贱人出身,要不是攀着他们陆家,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妄想公主,人家沈公子世代清流之家,沈公子母亲同她一样都是四姓贵族出身。真以为手里有了权力,就能掩盖他那身说不清来路的血了。

要她说,陆家真要尚公主,她的荣儿还能配得。皇族不要脸面的?什么来路不明的货色都想入皇家,那不是连上面的血统都给污了。

大夫人抿了两口茶,矜持地按了按嘴角,只怕明天都城又有笑话,这次不知又被公主怎么说到脸上。人人都知道,她这个嫡母就是有心教导,也管不了堂堂摄政王爷呀。她呀,且等着听乐子就是了。

她这边还想安心看一场上元佳节的笑话,却没想到想看的笑话没来,她儿子先成了满都城的笑话。

看着跪在地上直哆嗦的小丫头,大夫人一声怒喝:“你满嘴胡沁什么!”

顿时锣鼓声停,先还热热闹闹的大厅一下子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听到小丫头哆嗦着说的话:“公主来.....刚刚.....把大公子给捆了,大公子嘴里塞了马粪.....正让人拿鞭子抽呢.....”

“大胆!”

也不知说谁大胆,大约意识到自己失态,陆大夫人指着小丫头子道:“拖出去,给我狠狠打这个胆大包天满嘴胡言的!”

可嘴上说胡说,一向从容高贵的陆大夫人已经气得浑身乱战,早已信了。可公主打她儿子做什么,还塞马粪!公主好好的,真要找陆家的事儿,也该是在于归院里找事!

“走,去看看!”

大夫人带着人,再端庄也压不住步子,还没到陆荣院子,远远就看到儿子那个灯火通明的院子,静得异常,不时能听到一声呜呜咽咽的哀嚎。

陆大夫人本就提着的心,一下子揪成一团。

再是捂着堵着,她做娘的也能听出这是儿子的声音!

到了院子一看,小丫头可真一个字都没胡说:陆荣可不是被人捆了,塞了一嘴马粪,眼泪鼻涕流满脸,旁边一人正拿鞭子边抽边数着,打得陆荣按都按不住,满地乱滚。

院子上首披着白色大毛斗篷的公主端坐在太师椅上,露出的一张小脸明艳不可方物,就那么抱着手炉看着。

听到有人进门,公主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

让大夫人到嘴边的话,一下子都说不出来了。不过一个十六岁的丫头,再是公主,也不该有这样的眼神。

明明是极淡的,甚至极静,可偏偏让人寒到心里。仿佛她不是坐在一张普通的太师椅上,她是坐在人间最贵重之处,俾睨天下,掌人生死。

让人连直视都觉得自己冒犯该死。

在那样的目光下,陆大夫人先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