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黑住的地方叫柳叶巷,因常年青苔遍布绿油油的,又形似柳叶,两头尖中间宽而得名。

其实柳叶巷的位置并不算太偏僻,但它前头就是一溜儿高大的酒楼、戏院,甚至是青楼,阳光很难照进来,云汇府气候本就湿润,再终年不见天日,难免阴暗潮湿。

而且那些场所往往通宵达旦的营业,哪怕到了深夜也十分嘈杂,又时常有醉汉游荡、打架斗殴,正经人家很不愿意在这一带生活。

但很多职业的人喜欢,因为客流量大,所以住的都是人牙子、媒婆、匠人、戏子等下九流的人,流动性大,往来人员成分构成也非常之乱。

一行人先后与几波人擦肩而过,绝大多数都生就一副坏人脸,又贼眉鼠眼的,哪怕认出林家良的身份,点头哈腰赔笑时,看上去也十足扭曲。

林家良和带来的两个衙役都有意识地将度蓝桦护在身后,等人过去了还特意解释道:“在前半段住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算纯粹的恶人,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道:“越往里的越恶,夫人要找赵小黑,还得再往里走。”

虽说这位度夫人盛名在外,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总觉得不大保险。今儿是自己带她来的,万一有什么差池,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度蓝桦领了他的情,点头,“走吧,放心,我能自保。”

巷子弯曲狭窄,骑马反而不方便,一行四人已经先在前头酒楼那儿寄存了马匹,此刻都是步行的。

见劝不动,林家良挠了挠头,“行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半大小子探头探脑朝这边看,跟他对了眼后愣了下,似乎有些意外,然后立刻拔腿就跑。

多年职业经验让林家良心中警铃大震,结果还没喊出“抓”字,就看见眼前嗖地蹿出去一个人。

度夫人?!

她那身浅碧色的箭袖骑装几乎带了残影,好像眨眼的功夫就飘到另一个地方,让林家良不由回想起儿时在林间遇到的竹叶青蛇,悄无声息间发动攻势,势如闪电……

同来的两名衙役跟着跑了几步,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迎面走回来的度蓝桦,面面相觑:

这,这就完活儿了?

度蓝桦右手拧着一个不住挣扎的黑皮肤少年,左手死死捂着他的嘴,“你们认识吗?我怀疑他刚才是想去报信儿。”

那少年听了这话,挣扎的更厉害,口中呜呜出声,还想张嘴咬人。

奈何成年人的一个巨大优势就来自于体能,更何况度蓝桦精通擒拿格斗技巧,任凭他把自己扭成麻花,始终不能撼动分毫。

林家良又敬又畏地望了度蓝桦好几眼,跟看神仙似的,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黑皮少年身上,略打量了下便拧起眉头,“怎么又是你?这次是给谁报信儿?宋老鳖?孟大嘴?还是赵小黑?”

少年用力别开脸,做出一副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架势,可当林家良念出赵小黑的名字后,度蓝桦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手下的少年身体僵了下。

“是赵小黑!”

少年猛地望过来,满脸都写着“你怎么知道?!”

度蓝桦挑了挑眉毛,“你还差得远呢!”

少年瞪圆了眼睛。

“看样是有不法交易,”抓鱼摸了个螺蛳,也算意外之喜,度蓝桦提了提手中的少年,“这小子怎么处理?你认识他家里人?”

说起这个,林家良也是头疼,朝手下一摆手,指了指墙角不知谁家的破旧石狮子,“先把人堵了嘴绑在这儿,等咱们处理完赵小黑再说。”

那衙役绑人的当儿,林家良已经带着度蓝桦快步往赵小黑那里走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经过刚才那一出,他已经非常信任度蓝桦的身手,并自动将其划到接下来的行动一员中,还主动解释道:“这一带住的都是混人,孩子也都是管生不管养。那小子的爹是个赌徒,早年给人打死了,娘怕带着他不好改嫁,偷偷一个人跑了……他为了混口饭吃,就给人跑个腿儿、放放风什么的,偶然实在过不下去了,还会去街上捡剩饭、做扒手。不过他年纪太小了,犯的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衙门也不好拿他怎么样,说也说了,骂也骂过,也打过,可,唉,也不管用。”

“既然他给赵小黑放风,肯定来人了,夫人,等会儿小心呐。”

“不过我瞧着他还不到十岁吧?”已经快到赵小黑的院门口了,度蓝桦加快语速问道,“怎么不送去善堂?”

林家良顿了顿,语气复杂道:“送进去多少回都爬墙跑了,说是要在家等娘回来。”

度蓝桦一愣,心中顿时被一种酸涩的感情填满。

她忍不住扭头去看远处那个被绑在石狮子上的瘦小身影。大约是知道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小少年已然放弃了挣扎,瘦骨嶙峋的脊背弯成一道弓,可怜巴巴地贴在石狮子上,在阴影中缩成小小的一团。

度蓝桦还要再看时,就听林家良道:“到了。”

林家良示意两个衙役去后门围堵,自己则跟度蓝桦守在前门,同时注意两边围墙,然后直接破门而入。

“原地抱头蹲下!”度蓝桦顺手抄了根棍子,指着院中正交谈的两个男人喝道。

墙角还有一个吊梢眉三角眼的中年妇女,身后蹲着六七个脏兮兮的小孩儿,大多神情呆滞,她见势不妙拔腿就往后门冲。两个男人也很是熟练的样子,直接上墙,然后被度蓝桦和林家良一手一个直接拖下来,摔在地上按住了。

“别动!”度蓝桦把那男人的双手反剪在背后,直接用膝盖顶在他背上,“姓名,干什么的?”

妈的,这是拐子卖人呢!

那人本来见她是个女人,还存有轻视之心,结果刚挣扎了一下,就觉得两条胳膊和脊骨处一阵钻心的疼,几乎没了知觉,“嗷嗷!来,来买人的。”

度蓝桦话不多说,空出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用力往地上磕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再说一遍?”

那人就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两行热流顺着鼻腔缓缓流下,连带着嘴巴里也泛了腥甜。

旁边的林家良用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幕,忍不住跟着龇牙咧嘴的,觉得自己的头好像也跟着疼起来似的。

嘶,乖乖,夫人这一手哪儿学的?瞧着正经挺威风的。

“说不说?”度蓝桦对犯罪分子一贯没什么耐心,直接又来了第二下。

在条件艰苦的边境熬过的刑侦人员因为常年跟死亡打交道,身上大多都有几分戾气,下手也要比太平地区的人更狠,这是常态。因为会在边境流窜犯案的,多是亡命之徒,你不狠,很可能下一秒死的就是自己和同事。

度蓝桦穿越也有三年多了,来了之后发现因为古代地方官员权力集中,下头的捕快、捕头等行事风格同样粗暴,就觉得很合心意……

那男人唔了一声,张嘴吐出一颗带血的断牙,同时吐出来的还有破碎的侥幸心理。

“陈年,陈年!我是来卖人的,卖人的!”

“陈年?”度蓝桦嗤笑出声,“我还佳酿呢!到底叫什么?”

那男人都快哭了,失声喊道:“真叫陈年啊,不信你去问我爹……”

度蓝桦拧着眉头瞪了他几眼,“罢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们拐卖人口,现在人赃并获,死定了!

陈年被磕出血的嘴唇剧烈颤抖两下,心道不重要你还问?!

那边赵小黑一抬头,看见“合作伙伴”满头满脸的血,差点当场吓尿了,再看向林家良时忽然觉得此人竟是前所未有的和气温柔。

这,这哪儿来的彪悍娘们儿啊?下手简直比土匪都狠!

不多时,刚才逃走的那个中年妇女也被在后门围堵的两个衙役押送回来,三人都在墙角绑成一串,谁也跑不了。

“既然合伙做买卖,当然要整整齐齐才好。”度蓝桦手里颠着棍子,冷笑道,“还有没有同伙?!”

要从外地押送六个孩子,单靠一男一女两个人恐怕不够。

那几个人原本还不肯说,可在场之人都恨人贩子入骨,没有一个留手的,这个一拳,那个两脚的,一轮下来打得他们爹娘都不认识,只好交代了,说还有一个同伙,出去买饭去了。

度蓝桦心头一紧,对那两名衙役道:“不好,咱们把那放风的孩子绑了,万一给他们看见只怕要打草惊蛇,你们赶紧去巷子口蹲点,看见他说的那个打扮和相貌的人立刻就地抓捕!”

人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杀!既然今天被他们逮了现行,就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一条漏网之鱼都不能有!

那两名衙役如今对她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听了这话,压根儿不看林家良,立刻抱拳领命而去。

林家良自己也没意见,反正这位有知府大人全力支持,自己还能咋地?

不多时,那两名衙役扭着一个面上带疤的中年男人回来,脸上满是兴奋和后怕,“多亏夫人当机立断,也是险,卑职才刚到巷子口,就见他提着几个油纸包迎面走来,看见卑职后扔了东西就跑……”

若再往里走,看见石狮子上绑着的少年,指定就叫他逃走了。

度蓝桦也松了口气,又用棍子狠狠往地上戳了戳,对中间那人问道:“你是赵小黑?我问你,三年前胡记商号的三少爷胡兴业被人杀了,两天后胡家是不是把他的两个贴身小厮卖给你?你转手把人卖去哪儿了?”

赵小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忍不住去看陈年慢慢肿胀到透亮的头颅,又想起刚才这群衙役下手的狠劲儿,吓得脑海中一片混乱,“我,不是,小人,小人夫人饶命啊,这都三年多了,小人一时半刻实在啊啊啊啊啊别打我别打我!”

度蓝桦的棍子刚举起来,他就嗷嗷怪叫起来,脸上的汗流得像下雨一样。

后面进来的两个衙役看着陈年至嘬牙花子,偷偷问默不作声的林家良,“头儿,那您打的?”

那会儿他们去后门堵那个妇女了,倒是没能亲眼看见度蓝桦动手,所以不知道。

林家良瞪了他们一眼,用满是敬畏的眼神望了度蓝桦一眼。

两个衙役:“……娘咧。”

在度蓝桦以理服人的宗旨下,赵小黑很快找回丢失的记忆。据他交代,当初是有两个人交到他手里,但当时已经被打得半死,且胡管家隐晦地表示,希望赵小黑不必管他们死活。

“大户人家里阴司多,但又不能随便杀人,久而久之,就想出来这么个法儿。”赵小黑缩着脖子,战战兢兢道,“这都是老规矩了,大家都知道,真不是小人的错啊!”

不能随便杀人,但主人家却可以适当责罚,至于后面奴才能不能熬过来,那就不干他们的事了。

度蓝桦眉头紧皱,看向林家良,“有这种事?”

这不是钻法律的空子吗?

林家良苦笑点头,“律法确实是这么规定的,毕竟有卖身契在,衙门的人也不好管太多。不过一般主人家也不会做得太狠……”

卖身契……度蓝桦缓缓吐出一口气,强压下心头不快,追问道:“那两个人死了?”

如果死了,那就麻烦了。

“没!”赵小黑疯狂摇头,“他们伤得太重,又是夏天,伤口化脓,本来是要死的,但是第二天突然又人来给了小人一笔银子,让小人务必将他们治好。小人就想着,既然能拿双份银子,还算积德行善,就偷偷请了大夫。”

度蓝桦大喜,“人呢?快带我去找!”

“找不到了,”赵小黑都不敢抬头看她了,“毕竟是胡家要他们死的,小人也不敢留,他们也不敢待,伤势不要紧了之后,就找人做了两份假的身份文书,偷偷出城,跑,跑了……至于去了哪儿,小人真的不知道。”

大悲,大喜,复又大悲……人生之大起大落莫过于此。

刚一鼓作气干的一件大事,本以为会有结果,谁知一拳打空,把度蓝桦闪得够呛。

人跑了三年多,又没有监控,她去哪儿找?!

见她面色不虞,赵小黑吓得直打哆嗦,生怕她把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忙拼命磕头,“夫人饶命,小人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啊!”

他双手被绑在身后,动作十分不便,可饶是这么着,也把头磕的碰碰作响,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好笑。

但只要想到他这些年干的事儿,就一点不觉得好笑了。

度蓝桦知道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可还是给了他一脚,黑着脸骂道:“你明知道这些孩子是被拐子拐来的,竟然还敢收?!简直该死!以前还干过多少回?都跟什么人交易的,把人卖到哪儿去了,都给我一一交代清楚!”

如果能找到买家,说不定还能挽救几个破碎的家庭。若是运气好,没准儿还可以顺藤摸瓜,抓到其他几伙人贩子……

赵小黑只是嘴硬,说是头一回,还老脸皮厚的求从轻发落。

他们这类人从小就在黑影里摸爬滚打,人格尊严脸面算得了什么?

林家良就冷笑,又安慰度蓝桦,“夫人不必动怒,跟这种人犯不着,且将他们押回衙门,用那三十六种刑具一一伺候一遍,想必就能想起点儿什么来。”

拐卖人口是铁板钉钉的死罪,区别只在于死法不同。

时人讲究死后体面,能留个全尸那就是最好的待遇了,次一级就是砍头,倒也痛快,不用受罪。可除了这两种之外,大禄朝杀人的法子还多着呢!

什么凌迟、腰斩、车裂、贴加官,悬挂城墙风干、饿死渴死……

虽然还是没招,但赵小黑死人一听林家良的话,身体还是不由得抖了几抖。

狗日的,没想到这衙役看着白白净净的,不仅手黑,他娘的心也黑!

算上外头放风的,一共七个孩子,还有四个犯人和许多赃物,单靠度蓝桦他们四人押送显然有点不大保险。万一中间出点差池,就是前功尽弃。

林家良又让手下去请了一队附近巡逻的兄弟来,这才安心押送到衙门去了。

衙门的人没想到他们出趟门的工夫竟然办了这么一件大案,全都轰动了,里头办公的司马通和肖明成等人也顾不上公务,都出来看情况。

司马通看向度蓝桦的眼光又赞又叹,“夫人高义!”

“倒不是我高义,”度蓝桦摆摆手,“瞎猫碰上死耗子,谁能想到他们这么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干这营生!”

司马通却颇有所感,“原来如此,是本官想岔了!难怪以前都没听到动静。”

以前大家总觉得像这种坏事肯定都是趁着夜黑风高干的,所以白天反而不怎么留心,没想到这人贩子狗胆包天,竟敢反其道而行之,就大摇大摆顶着大日头干,反而有惊无险……

不光他,林家良等人当时也是吃了一惊,谁能想到那些混账竟敢在城中大大方方的卖人呢?

肖明成绷着一张脸,先拉着度蓝桦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见她身上除了多了些尘土之外,并没受伤,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趁人不注意小声道:“吓坏我了。”

以前他总觉得男人不该轻易喜怒形于色,可如今却也很享受让彼此知道自己心意的感觉。居家过日子,不就该多沟通么?不然遇事你瞒着我,我瞒着你,还有什么趣儿?

度蓝桦失笑,“怕什么?还有林捕头他们呢。”

肖明成却没跟着笑,而是一脸严肃道:“人贩子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又有孩子做人质,以往被他们杀害的衙役不在少数,你日后万万不可如此大意!”

他刚才正在里头跟司马通研究本地作物,结果就听外头的人来报,说是度夫人带人抓了一群人贩子,还救了六个孩子,当真是吓坏了。

度蓝桦本想像以前那样说笑安慰,可感觉到这人一双手都冰凉,掌心满是冷汗,知道他是真的担心坏了,就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好。”

见她答应的认真,并未敷衍,肖明成这才慢慢松了口气,抓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六个被拐来的孩子明显被喂了药,眼神呆滞不哭不闹,看得人心疼不已。

宋大夫闻讯赶来,一边给孩子查看情况一边破口大骂,场面十分火爆。

雁白鸣也跟着来溜了一圈,可见现场有许多陌生人,而且都是活的,小兰花也顾不上搭理自己,就又哼哼唧唧的回去了。

人贩子和赵小黑他们自然有刑讯房的人专门“招待”,六个孩子先救治后到可以慢慢找找家人,若实在找不到的,还有善堂可送。

唯独那个被一并带回来的黑皮小孩儿,有点难办。

进了衙门后他倒是乖觉,老老实实在角落里蹲着: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来过,过会儿就又把自己放走了,运气好还能混一顿饭吃,跑啥?

听说他的情况后,饶是智多如肖明成,一时间也想不出周全的法子。

其实不光云汇府,在全国各地,这样的孩子也不在少数。底层百姓根本没有避孕的法子,日日做夫妻,总会有孕,有了就要生,可生了却未必养……

就像这个孩子,他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因身形瘦小又敏捷,外头的人总是“猴儿”“猴儿”的喊他。

度蓝桦看看那边六个小孩子,再看看稍微大一个型号的猴儿,心头一动,临时倒是起了个主意。

“猴儿,”她朝对方招招手,“我这里有个活儿,管吃管住还给身新衣裳,你干不干?”

人都有慕强的本能,之前就是度蓝桦亲手抓住他,又猜出给谁放风,猴儿自然对她横不起来,一听这话,犹豫了下,警惕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什么活儿?”

度蓝桦指了指那边年纪三到五岁的被拐卖的孩子们,“看见那几个弟弟妹妹没有?我们暂时抽不出人手照看,但又不能让他们乱跑,你能帮忙吗?”

猴儿想也不想就点头,可马上又摇头,“我要在家等我娘!”

度蓝桦回想起林家良的话,心中一阵酸楚,“不用你时刻在,每日早晚,我都许你半个时辰回家看看,但必须及时回来,如何?”

猴儿皱巴着脸斟酌许久,琢磨着就算平时干别的活儿自己也不能时刻在家,更何况这里管吃管住还给衣裳穿,挺合算的,就应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少暂时安排下了,度蓝桦微微松了口气,抬手让人先把孩子们统一带去洗洗,再换衣裳。

拐子是不会好好照看孩子的,没病死都算他们命大,如今浑身都臭了,身上更多虱子、跳蚤,不洗刷干净没法儿安排。

肖明成一直在旁边满脸笑意的看度蓝桦安排,也不打扰,等孩子们都走了才走上前来,“夫人安排的很好。”

度蓝桦苦笑,叹了口气,“这还是刚开始呢!”

那六个孩子的家人未必能找到,更何况还有猴儿……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司马通是个颇负责的好官,尚未离任就出了拐子,也不肯袖手旁观,稍后过来询问细节。

度蓝桦一一说了,又提起自己这几天的进展,“葛大壮和胡兴业这两条线眼见是要断了,第三名死者方秀林那里也未必能成,须得做好完全的准备。”

今天的碰壁简直让她的心情跌至低谷,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要出师不利。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司马通听得频频点头,又出言安抚道:“夫人短短几日就有如此惊人的进展,老夫惭愧。”

府城太大了,人太多了,上到谋财害命,下到鸡毛蒜皮的事情自然也多,必须分个轻重缓急。像这种暂时没有线索,进度停滞,外界叫好声多过恐惧,又没有上头的人施压的,自然会被无限延后。久而久之,十有八、九要变成悬案。

云汇府并非个例,上到中央朝廷,下到地方村庄;上到国家大事征战讨伐,下到个人家庭柴米油盐,都是如此。

得知是从林娘子和胡太太那里取得突破后,司马通又是一番感慨,果然不能轻视女人啊。

“不知夫人用了什么法儿?”他难掩好奇道。

以前的衙役们也不是没问过,可要么被林娘子挥舞大棒撵出来,要么被胡太太哭的头痛,威逼利诱多少天都敲不开蚌壳,怎么度夫人短短数日就……

度蓝桦微微一笑,“理解。”

男人再怎么说“感同身受”“理解体谅”,也很难做到真正从女性受害人的角度思考,现代社会尚且如此,更别提封建古代。

尤其是办案心切的衙役们,虽然口头说着要和气,要理解家属,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个?绝大多数人,绝大多数时间,也不过是高高在上的俯视和逼问罢了。

至于威逼利诱?像林娘子那样死都不怕的人,像胡太太那样逼急了连儿子都能舍弃的人,又怎能轻易被打动?

司马通陷入沉思,显然颇有所感。

度蓝桦习惯性地看向肖明成,就见对方若有所思,“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度蓝桦双眼一亮,“怎么说?”

肖明成最受不了她这种亮闪闪的眼神,当下就笑了,“既然知道胡兴业的死可能与淫辱女子有关,往这上头查也就是了。”

度蓝桦点头,又不解,“可之前林娘子也说了,遇见这种事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捂着,而且衙门也没接到什么报案,怎么查?”

肖明成道:“能引得对方连杀数人,后果一定十分严重,可以去查户籍,看过去五年或是更早,城中突然搬走的有女孩儿的人家,或者是有年轻女子原因不明突然自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气死我了,晋江后台死活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