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姜徵心里藏着事,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都泛着青，模样憔悴极了。
她起床梳洗了一番,尚食局太监刚端来了早膳,顾景崇便到了。
姜徵本想着找个原由召见他,却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来了，还来的这么早,倒让她省了不少事。
但姜徵不知道,他这是来解释与那姑娘关系的，还是来怪自己安排了宫女监视他的。
姜徵不想暴露想法，对着顾景崇笑了一下,问道：“国相还没用早膳吧？要不要一起用？”
顾景崇语声透着几分疲惫，显然昨晚也没睡好，他淡淡道：“不用了,太后吃吧。”
姜徵不知他昨晚是因何缘故没睡好,想到董雯去找他的事，心里不禁有些别扭,她舀了一勺面前的汤羹,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
“听闻国相府中的厨子都赵国来的,这尚食局的饭菜，又怎么入的了国相的口？果然什么都是家乡的好，国相,还真是个念旧的人。”
姜徵嘴上说的虽然是饭菜,可那意思却分明是在说,在顾景崇眼里，大兴的一切都比不过赵国，不单单是饭菜,还包括人。
顾景崇自然听出了姜徵的用意，他笑了一下，对身旁的宫女吩咐道：“备双碗筷来。”
姜徵知道他这是妥协的表现，明白了他不是来怪自己的，可他也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意思，这倒让姜徵有些郁闷了，她喝了口汤，继续阴阳怪气的说：
“国相若是吃不下，就不要勉强，强求来的东西都不是好的，哀家就从不强求。”
顾景崇微微一笑，道：“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陪谁吃。”
姜徵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宫女很快就拿来了碗筷，顾景崇还真就陪她一一起吃了起来。
这让姜徵心头的火气消了不少，她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瞄了他几眼，忽然问了一句：“这次赵国来的季使节也不能喝酒，你们赵国人，酒量都很差吗？”
姜徵开始把话往季子渊身上引，她希望顾景崇明白她的意思，主动向她解释他与季子渊还有董雯的关系。
可顾景崇就像没听明白似的，淡淡道：“赵国也有酒量很好的，只是臣恰好不能喝而已。”
姜徵追问道：“季子渊呢？他也不能喝？”
如果顾景崇回答了这句话，那便是承认了他认识季子渊，姜徵就可以继续追问他与季子渊的关系，从而推断出他和董雯是什么关系。
姜徵才不想明着问他认不认识董雯呢，显得自己醋意很大似的。
顾景崇沉默了一瞬，轻声道：“从他宴席上的样子来看，他确实是不能喝的。”
姜徵没想到顾景崇居然这样回自己，明明两个人就是认识的，他却不说，他这是在提防自己么？！
姜徵气上心头，手中的汤匙‘哐’的一声丢到碗里，晃了几圈，发出‘叮叮’的响声。
她的语气也冷了下来，道：“哀家忽然觉得有些乏，先去休息了，国相自便吧。”
说着，姜徵就站起了身子，可顾景崇却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姜徵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挣脱，反而回过头来看着他。
顾景崇微垂下眼，叹了口气，对着周围的宫女太监道：“你们先下去吧。”
宫女太监没有立刻动，抬头看了看姜徵的意思。
姜徵心想着可能是外人在他不方便说，她道：“把桌子收一下，出去吧。”
宫女太监按照吩咐把桌子收拾干净，没一会儿功夫，就都退到了屋外，房门被轻轻掩上，姜徵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凝视着顾景崇，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顾景崇顿了顿，如点墨般漆黑的眉微微皱着，沉默了半晌，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见董雯。”
他这次提了董雯的名字，明显是认识董雯的，姜徵心跳不由得有些快，问道：“在赵国就认识董雯么？认识多久了？你和她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顾景崇正欲说下去，可王贵却忽然在门口说道：“太后娘娘，赵国的季使臣求见。”
姜徵一怔，问王贵：“他何事求见哀家？”
王贵道：“说是……昨晚奏折上写的事。”
姜徵这才想起来还有奏折这一茬，季子渊应该是带着董雯来赔罪的，她问：“季使节一个人来的吗？”
王贵道：“他还带了位姓董的姑娘。”
姜徵忽然感觉到顾景崇的指尖微不可闻的颤了一下，她转头望着顾景崇，问道：“你是不想见季子渊，还是不想见董雯？”
“季子渊。”顾景崇顿了顿，轻声道：“也算不上不想见，无所谓的一个人，传召吧。”
不知为何，顾景崇的神情总是让姜徵觉得心慌意乱，她不想让顾景崇见董雯，她沉默了半晌，说道：“要么你先回紫宸殿，晚点我再召你过来。”
顾景崇略微颔首，像是默许了。
姜徵命王贵传召季子渊，顾景崇从她身旁起身，却没急着走，凝视了她一瞬后，忽然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柔声道：“太后不要乱想，等臣回来告诉你，嗯？”
他的目光柔和而坦诚，让姜徵的心中踏实了些许，轻声道：“那就等你过来再说吧。”
“嗯。”
顾景崇转过身，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从院中走来的季子渊，季子渊看到顾景崇时怔了一瞬，随即侧身站到一旁，语声冷淡的听不出情绪，“微臣见过国相。”
顾景崇瞧了他一眼，声音极轻的“嗯”了一声，正欲往前走，季子渊身旁的董雯却忽然站到了顾景崇面前，季子渊一惊，忙伸手拉她，可董雯却挣开了他的手，望着顾景崇道：“景崇哥哥，你不认识我了么？”
董雯的眼角泛红，声音也带着几分哭腔，模样虽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可她的举动却让周围的太监宫女都捏了一把汗。
居然有人敢拦着国相的去路？
这姑娘不要命了吗？
可董雯还未等到顾景崇的回应，便听里屋传来姜徵的冷喝：“放肆！国相的名字是你能称呼的？”
虽未见人，可那语声中透着的凌厉让季子渊心头发紧，他伸手把董雯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在董雯耳边道：“你当常宁宫是你认亲的地方么？！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季子渊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董雯虽然不甘，却也被他的话点醒了几分，季子渊既然答应了带自己去见顾景崇，就一定会见，自己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徒惹祸事？
董雯当即便低下了头，小声道：“民女不懂事，还望国相不要怪罪。”
虽是带着哭腔的语声，嗓音却捏的极为柔和，她希望顾景崇能回她一句话，可顾景崇什么都未说，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就这么静静地走了。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失魂落魄的被季子渊拉进了屋里。
姜徵正靠在椅子上，凤眸中带着点点寒意，瞧了季子渊一眼，随后，就将目光落在了董雯身上。
季子渊自然明白这眼神意味着什么，这两天他也不是没打听过，姜徵与顾景崇关系匪浅，董雯方才的举动，只怕是惹怒了姜徵。
他拉着董雯跪下，低声道：“臣见过太后，祝太后万福金安。”
说完，他轻轻捏了董雯一下，董雯才从刚才的失落中回过神来，忙道：“民女见过太后。”
姜徵依旧靠在椅子上，一句话也未说，也未让他们起身，气氛一时间凝滞住了。
季子渊虽然跪着，可神情却未见丝毫慌张，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倒是董雯被姜徵看的有些慌神，心兀自跳个不停，连带着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姜徵看了董雯半晌，目光重新落回季子渊身上，淡淡道：“给季使节赐座吧。”
她只说了要季子渊坐，却并未让董雯起来，显然是对那声‘景崇哥哥’心怀不满的。
宫女搬了椅子到季子渊身旁，季子渊动也未动，只是低声道：“臣昨日欺瞒了太后，方才又冒犯了国相，不敢起身，请太后责罚。”
他这番话，显然是把董雯犯得过错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对董雯还真是百般维护。
倒是个多情之人。
姜徵心中的火气消了少许，却也没让他们起来，只是问道：“季使节昨日呈上来的折子上说，这位董姑娘是你的远房表妹？”
姜徵未说的太明显，可季子渊瞬间就明白了姜徵的意思，回答道：“是臣姨丈妹妹家的女儿。”
姨丈妹妹家的？那关系还真是够远的，姜徵脑中不禁想起了先前看过的话本，这表哥和表妹，说不定……
想到这里，姜徵的心情又缓和了几分，从他们一进门姜徵就发现了这季子渊对董雯有情，不然也不会对董雯百般纵容，他们若是有情，那董雯和顾景崇或许还真没什么。
毕竟季子渊看着也不差，那模样和出身，就算放在大兴，也是多少姑娘的梦中郎君，董雯和他在一起，是不委屈的。
想到这里，姜徵眼中的寒芒才隐去，略微一抬手，道：“罢了，也给董姑娘搬个座吧。”
赐座的意思，就是不怪罪董雯之前无礼的举动了。
季子渊这才拉着董雯起身，对着姜徵行礼道：“臣谢过太后。”
姜徵看着两人坐下，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似是无意的问：“看季使节方才的样子，莫非是认识国相？”
季子渊沉默了一瞬，没有隐瞒，回答道：“臣与国相，算是旧识。”
姜徵按耐住心头涌上的些许不安，问道：“那季使臣与国相是什么关系？”
季子渊的唇颤了颤，忽地闭上眼，轻声说：“他是……定阳候的外孙。”
姜徵的手一僵，手中的茶杯险些落在地上。
顾景崇是定阳候的外孙，季子渊也是定阳候的外孙，那他们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