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好,很多航班都取消了。

严烈搭上了最后一班回国的飞机。

上机前,他拨通了拜托谢岐琛打听来的宁如歌的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在挂断的最后一秒,电话才接通。

“喂?谁啊?”宁如歌似乎很急,语气有些冲。

严烈嗓子干疼,像是十几天都没说话似的,“宁姐,是我,严烈。晚晚她没事吧?我打不通她的电话!”

宁如歌听到他的声音顿了一秒,然后很快回过神,“已经联系当地负责人安排救援了,只是,晚晚人还没找到。”

严烈声音一紧:“没找到?什么意思?”

“她跟剧组失联了,现在还在搜寻。”

“……宁姐,我两个小时后到达江城,你能在机场帮我安排一辆直升机吗?”

宁如歌一听就要拒绝:“胡闹!现在这么乱,你去能帮上什么忙?”

严烈闭了下眼睛,第一次拿出求人的语气:“宁姐,我必须去找她。求你了。”

宁如歌:“……”

几个小时前,喜山上。

天快要擦黑,今天为了拍一出夜戏,剧组在山上留的稍微有点久。

等到结束拍摄,又起风了,天边传来阵阵闷雷。

导演赵西平招呼大家赶紧下山:“动作都麻利点!应该快下雨了!再磨蹭,待会儿就要抹黑下山了!”

大家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心里纷纷腹诽:现在这么急,早干嘛去了?少喊两声卡,这会儿早下山重新做人了!

然而即使心里把槽都快吐穿了,个个表面上都唯命是从的赶紧收拾忙碌起来。

宁星晚清点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习惯性的摸了摸脖子,却是一惊。

“年年,你看到我的项链了吗?”

“就那个怀表项链?没有啊,怎么了?”

宁星晚有点急的翻着包,“项链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掉到哪儿了。”

陈年年一听也着急起来,赶紧将大包小包的都翻开帮忙寻找。

开玩笑,她算是见识过自家偶像有多宝贝那个怀表项链。平时满屋子的珠宝钻石,都没见这位眨过眼睛。偏偏那个看起来旧旧的,缀着一大一小两粒袖珍怀表的项链,平时基本不离身。还时不时的会下意识的捂着胸口摸一摸。

那看起来不起眼的玩意儿,应该要价值连城吧?

这要真弄丢了,陈年年觉得把自己卖一百次都不够的。

“都没有,会不会是落在上厕所的地方了?”陈年年把周围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不由猜道。

宁星晚动作一顿,拍了拍头:“有可能!”

然而此时,大部队已经收拾完毕,准备下山。

宁星晚看了眼大家,对陈年年说道:“我去厕所找一找,你带着东西跟着大家先走,我到时候去追你们。”

“还是我去吧,天都快黑了。”陈年年不放心。

“没事!我第一时间找到才安心,你快跟上大家,我很快回来。”

宁星晚说着,就朝着厕所的方向跑去。

山上条件有限,每一片都设有临时厕所,为了**,还稍微有点远。

宁星晚赶到厕所时,头上开始砸下豆大的雨滴。

有大片的乌云被子一样罩过来,天瞬间黑的只看得到模糊的轮廓。

宁星晚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看了眼只剩最后一格的电量,焦急的照着厕所外的空地。

忽然,脚下一咯,宁星晚急忙蹲下身查看。

扒开凌乱的杂草,终于发现了躺在门角处的项链。

欣喜的捡起项链,用手拍掉沾着的泥土,宁星晚起身准备返回。

结果,放眼一望,傻眼了。

周围黑黢黢的一片,还混着雨滴砸在树叶山的哗哗声。

她根本辨别不清,返回的路在哪里……

严烈乘坐直升机到达山下时,现场噪杂又混乱。

山体滑坡的碎石泥土倾泻下来,堵住了山脚的公路。

有消防员在指挥疏通,雨还在下。他从直升机上下来,正好看到另一辆直升机落地,从里面爬下来几个人。

严烈乘坐的直升机还没降落,就引起了一阵骚动。

大家以为这是派来的援兵,没想到眼睁睁看着从里面迈下来一条大长腿。

接着,一个身材堪称完美的年轻男人跳了下来。

等到人走进,认出来的是谁的,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烈哥——”陈年年刚从直升机上爬下来,就看到天神一般降落的男人,朝着他们走过来,不由失声尖叫。

严烈认出她是宁星晚身边的助理,视线瞬间朝周围扫了一圈,细密的睫毛沾着水珠,一双眼睛真像是水洗过一样,又冷又亮。

“她人呢?”

陈年年缩着肩膀,早被雨淋成了落汤鸡,浑身发抖的赶紧说:“晚晚还在山上,我们跟她走散了!已经有两辆直升机飞上去找人了,但现在还没有消息。电话倒是打得通,还是显示关机。”

关机这点严烈自然知道,他已经打过无数遍了。

二话不说,他转身就朝着身后的直升机而去。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跳上机舱。

螺旋桨再次转了起来。

“不会吧?他也要上山?!”

“他又不是专业的,去了能帮上什么忙?别添乱了吧……”

“我天!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下面叽叽喳喳议论成一片,众人皆面面相觑的在心里答道:你不是一个人。

陈年年仰着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睛,愣愣的看着那架直升机径直朝着黑乎乎的山上飞去,担心之余,后知后觉的涌上一股巨大的冲击。

妈妈啊——这个男人……简直要帅出天际!!!!

晚晚——别害怕!!!烈哥去救你了——

整个山林像是跟漆黑的夜融为了一体,从上往下看,一点亮光都没有。

虽然林子并不大,但夜色太浓,还下着雨,连呼救声都听不到。

就这么找,一晚上,还真不一定能把人找出来。

一晚上。

她会有多害怕,会遇到什么,严烈光是想想,都难以忍受。

目光鹰隼般的扫视着下面,片刻,他没了耐心的出声:“在林子中间,准备垂降。”

“找到人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吧?你这么下去,也迷路就不好办了。”机舱同行的人表示不同意。

“准备垂降!我会带上卫星电话和手电筒,随时联系。”

他语气太过坚决,大家只能听从。

轰隆隆的螺旋桨声音就在耳侧,风卷起他的衣摆。

雨水断了线似的,砸在身上,淋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严烈腰间缠着绳索,在狂风暴雨中,慢慢垂降在崎岖的林间。

解开腰间的绳索,严烈一刻不想耽误的打开手电筒,扫视着周围,然后大声呼叫——

“晚晚——宁星晚——我是严烈——晚晚——”

直升机就在头顶盘旋,几乎是跟随着他的光源移动。

严烈抬手抹了把脸,努力的睁开眼睛辨别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认准一个方向,开始寻找。

宁星晚在找到项链之后,就尝试着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回找。

然而,雨越下越大,眼前跟罩了快黑布似的,根本看不清方向。

而且没多久,她似乎听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从山上滚落的声音。

但雨声太大,她一时也摸不清是不是听错了,只能努力的朝着那个声音摸索。

浑身被淋了个湿透,山路更加泥泞,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力气在一点一滴的耗尽。

周围的幢幢树影鬼魅一般,不时甚至还有一两声呼啸呜咽的声音在林间穿梭,像是不远处的前方就藏着什么吃人的野兽。

宁星晚手里攥着失而复得的项链,抱紧了胳膊,咬着唇尝试着往空地走。

忽然从头顶砸下一截东西,落在脚边,宁星晚尖叫着跳开,抱着胳膊蹲在了地上。

闭眼心跳如雷的等了片刻,再没了动静。宁星晚试探着扒拉了一下,才发现只是折断的一截枯枝。

但这节枯枝像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宁星晚脱力的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头埋了进去。

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就在这等到天亮。陈年年发现她没下山,肯定会找人来找她的。

就算没找到,天亮了,她也可以自己下山。

而且这山是影视基地,应该也没有什么吓人的动物。

所以,不要怕,坚强一点!

但是她不怕动物,不怕一个人,却从小就怕黑。

此时整个黑夜像是要将人吃掉一样。

宁星晚攥紧了手心的项链,这才像是终于找到一点力量一样。她按开了怀表,用指腹摩挲着小小的内壳。

宁星晚靠着树干不知道坐了多久,迷糊之间,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甚至,更仔细的辨别,那个声音……好像是他的……

严烈!

宁星晚差点昏睡过去的大脑瞬间清新了一点,她撑着树干想站起来。

结果坐太久,腿已经全部麻了。

一个脚软,又跌落回去。

此时,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

宁星晚眯着眼睛,甚至看到了一点光亮。

从黑夜中走来。

“严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宁星晚努力的喊出声,虽然嗓子像是要破掉一样。

接着很快,她看到亮光更加准确的往她这边扫了扫,然后有急切的脚步声朝她跑过来。

“晚晚——”严烈循着声音跑近,就看到她小小一只,浑身湿透的坐在树下。

看到他跑近时,伸手挡了档刺眼的光。

严烈一下按灭手电筒,两步跨到她身边,蹲下身,焦急的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似乎是想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晚晚,你没事吧?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宁星晚呆呆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眨着眼睛抖落睫毛上的水珠,然后伸手摸上他的脸,似乎是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

冰凉的小手触碰到脸上,严烈也才有了真实感。

他捉住她的小手,低哑的声音混着雨声,却瞬间让人安心:“是我,别怕。能站起来吗?”

宁星晚忽然眼底一红。

之前即使再害怕都没有泪流的人,瞬间有了想哭的冲动。

宁星晚晃了晃头,甩掉眼里的泪意,轻声嚅嗫:“我脚麻了,起不来……”

“……”

似乎是极短的笑了一下,严烈撑起膝盖,然后双手撑着她的胳膊准备将人扶起来。

忽然,一声“咔擦”声在头顶响起。

严烈耳朵一动,只来得及极短的说一句“小心”,就整个人棉被一样朝她扑过去。

哗啦一声脆响。

宁星晚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落进一个潮湿宽厚的怀抱,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一重。

折断的半根枯树砸在他的肩上。

“严烈……”宁星晚吓呆了,一动不敢动的僵在他的怀里,扶着他的肩膀,声音颤抖,“严烈,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身上的人动了动,然后努力往后,拉开一点和她的距离。

隔着磅礴的雨帘,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都要亮。

严烈扯唇冲她笑了一下,低声安慰——

“没事,别害怕,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