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黎荔没回答，但她笑得很好看，程戚樾已经从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不可以。
这就是她的答案。
程戚樾气馁，心被拽住，抽疼一下一下传来，密布四肢，敛起眸子，却怎么也强忍不住狂跌而来的挫败情绪。
“荔枝。”
“荔枝……”
怎样你才不会再离开我？
程戚樾想问，喉咙紧得别的话一句说不出，她的名字只是伤口的暂时止疼剂。
黎荔愣了神。
记忆中的程戚樾记事后就不会太外露个人情绪，他在她眼里是可靠、成熟的存在，永远可以做她的避风港，这样的程戚樾她第一次见。
黎荔走近他一步，替他把外套的拉链拉好，心软了，说：“如果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程戚樾：“我不要你给我什么。”
“我爱你，只是爱你。”
他回答急切，更是急切要她回心转意。
黎荔想了很久，越是琢磨，逻辑越是混乱，捋不清了最后。
她靠上程戚樾肩头，像小时候一样，握着他的手，摩挲着掌心，摄取他的余温。
“那就爱吧。”
她声音轻得快要被风声掩盖。
是可以的意思？！
程戚樾在听到她的回答，还未来得及去确认，她又说：“如果哪天你想离开了，我也不会怪你，我给不了你承诺，我……不会和你结婚，不会和你生孩子。”
她没办法保证她的隐性基因不会做怪。
“我不要你的承诺。”程戚樾抬手把日思夜想的人儿搂到怀里，“我只要你。”
经历了这么多，他只想要黎荔在一起，从没有奢想过其他。
黎荔笑意加深，靠着程戚樾，任由他摁在她背后的手乱游走，一下压着后脑勺，一下压着肩头，一下又压到腰身，似乎在确认这个拥抱和拥抱的人是她。
没有打断，用顺从去安抚他失而复得的心情。
草坪上落下点点白。
今年的江都下了雪。
黎荔抬眼去看路灯，暖黄色的灯光下，雪莹莹发光，折射出的光芒像夜空中灿烂闪耀的星星。
“哥哥，下雪了。”黎荔痴喃，语气听着更像是梦呓。
程戚樾勾唇浅笑：“新年快乐。”
黎荔跟着笑：“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或许她的生活会好起来。
-
那夜告白后，黎荔暂留了下来。
程戚樾觉得是暂留，因为她打包好的行李箱一直放在房间角落，每次看到都让他心神不宁，他干脆把人拐到他家里住，对那个箱子能不见就不见。
黎荔倒无所谓，住哪边都行，只是觉得租的房子空着怪让人心疼钱的。
一天晚上，黎荔半夜醒来，看到程戚樾的手机屏幕一直在闪，斜眼一扫，是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却让她一秒认出是谁发来的。
看着旁边熟睡的男人，黎荔推了他一下。
程戚樾醒来很快，知道黎荔有中度抑郁，特别害怕她情绪忽然失落，只要她深夜叫他，他都会马上醒起来。
“怎么了？”程戚樾关心问。
黎荔看到男人紧张的脸，出口的话温和许多：“你——怎么处理你和黎磬的婚约？”
程戚樾怕她误会，表明心意：“会退掉。”
黎荔抱着双腿打量他，回想一条条哀求的消息：“怎么当初不退？”
程戚樾余光看到又亮起的屏幕，明白黎荔为什么突然叫醒他说这些。
“故意没答应黎家的退婚。”程戚樾深深地看着黎荔，“凭什么你不开心，她就能轻松翻篇。”
虽然黎磬被吓得情绪失常，但程戚樾还是恨她给黎荔带来的伤害，所以才想这样捆绑黎磬，让她被束缚，自我内耗，自我折磨。
黎荔不多说什么，搂着他腰身，躺下来：“睡觉。”
程戚樾抱着她睡好，听到她笑着说：“我以为你是要气我。”
“自从你不吃这套后，我就没这样想了。”程戚樾无奈。
前天就打算好周末抽空和程莞一起去黎家把亲退了。
黎荔笑笑，吻他唇角：“晚安。”
程戚樾不满足一个轻吻，追着她亲，吻得很用力，黎荔怕他又来，装懒骨头赖在他怀里：“今晚真不行了。”
又亲了下，他才恋恋不舍地结束。
程戚樾在情.事上很听黎荔的话，她说不要就会停手，如果她说行，就趁着她可以的时候，一遍一遍，深深地去要她。
黎荔拨开脸颊旁的碎发：“过几天陆煜会来看我。”
程戚樾对黎荔叫哥的男人没有好感：“他来干什么。”
“看我啊。”黎荔白他一眼。
不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没安好心。”程戚樾嘴欠。
说是这样说，在黎荔再三的警告下，程戚樾在陆煜登门拜访时勉强给好脸色。
黎荔知道程戚樾介意什么，夜里哄他喊了几声哥哥，白天对陆煜也连名带姓叫陆煜哥。
陆煜没见过程戚樾，在黎荔介绍是男朋友，怔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黎荔会恋爱。
黎荔不想过多和别人说自己和程戚樾的事，只是简单地说他们青梅足马，慢慢看对了眼。
两人都这关系了，陆煜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更是没立场去要求黎荔怎么做。
黎荔住回自己的别墅，毕竟总不能丢下陆煜一个人住。
回到家第一件事，陆煜去查她的药箱，算着日子数药量。
“我真的有在好好吃药。”黎荔抱着手看陆煜。
陆煜理所应当：“这话我不信了，我得亲自数。”
黎荔随便他，去厨房找程戚樾，给他打下手。
陆煜数完，心情沉重。
下午午睡起来，陆煜想找黎荔聊一聊，在房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推开门的是程戚樾，门被反手带上。
“她还没醒。”程戚樾冷声说，“不方便见你。”
陆煜看着程戚樾，，思索道：“我们聊聊？”
两人下到一楼的客厅。
陆煜开门见山：“最近小荔有好好吃药么？”
程戚樾怕过多的关心会造成黎荔心理负担，确认她有在好好配合治疗就没有多问，回想片刻，他说：“我印象中几乎会。”
“几乎……”陆煜长叹一声气，“她偷偷断了半个月的药。”
怕程戚樾不知道其中的严重性，陆煜接着说：“出国第一年，我和小荔住在一起，当时她还是轻微抑郁，但是她因为病耻感私下断药，病情恶化严重。”
程戚樾皱眉：“病耻感？”
陆煜：“是，我们以前也没注意到，甚至不知道患病的人会有这种心理，幸好及时就医捡回一条命。医生说是因为她急于想要去证明自己和常人无二，所以才会起断药的心。”
和陆煜聊完的当晚，程戚樾宿在黎荔房间，说什么也不肯走。
黎荔刚洗完澡出来，见程戚樾一脸严肃坐在沙发上。
“过来。”他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黎荔坐下，手里被他塞了药喝水，程戚樾说：“怕你忘，以后每天看你吃。”
“陆煜和你说了？”黎荔悻悻地笑。
程戚樾：“嗯。”
黎荔乖巧地把药全吃了。
晚上，黎荔难以入眠，药物都没让她感觉到困。
“哥哥。”黎荔面对程戚樾，闷声叫了他。
程戚樾声音含糊：“嗯。”
黎荔：“我不喜欢吃药。”
程戚樾醒了，黎荔平躺着，第一次谈到抗拒吃药的心情：“总感觉我像个怪物，和大家不一样。我不想不一样，我也想快点好。”
“我知道我应该好好吃药，可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天，心底那道声音太强烈……我的状态还是很糟糕。”
“我想好起来，我想……好好爱你。”
程戚樾对她说不来重话，抱着她哄着：“荔枝乖，我们慢慢来，会好的。”
黎荔却觉得有负担，缓声说：“我……打算陆煜出去一趟，他快办婚礼了，我想参加。”
“我想……四处走走，放松一下。”
程戚樾听出来，她是要离开的意思。
和他想的一样。
此时和他在一起的黎荔和当年和他在一起的黎荔一样的心境，愿意爱他，却还是要随时抽身而退。
黎荔以为程戚樾会拒绝，他只是笑着说好，让她好好玩。
一周后，黎荔和陆煜走了，不需要多废力气收拾，拿起角落的行李箱就走能出发。
婚礼结束，程戚樾也没等来黎荔要回江都的消息。
-
一年后，冰岛某个小镇。
晨间的酒店大门被推开，门边提示的铃声银银作响。
第一位来客是华国面孔，年轻男人英俊潇洒，一身黑色棉服配上他面无表情的脸，浑身写满了生人勿近。
“不是十点的飞机？”正在前台摸鱼赶稿子的女人抬头，微微讶异。
程戚樾把围巾脱下：“改签了，怕你来接，外头冷染了寒气。”
他从黑皮革钱包拿出证件：“办入住。”
程序很快走完，他离开前问：“多久下班？”
“再半小时。”
“我等你。”
说完，他推着行李箱落座在落地玻璃窗前的沙发，拿出平板处理工作。
阳光透过玻璃而来，一片晴朗落在他肩头。
外面车辆来往，酒店一片宁静。
黎荔撑着下巴着认真工作的他有几分入迷。
“我下半年想去新都。”
“嗯。”
他答得不厌烦，黎荔好奇问：“你不累吗？”
这一年，她跑了十个多地方，程戚樾在空闲的日子里，跟随她也去了七个地方。
程戚樾：“我爸追了我妈十七年。”
黎荔笑：“你不会真的要追着我跑十七年？”
黎荔知道程莞曾经得过抑郁症，为了减轻程莞的心理负担，两人离了婚，程莞跑到国外生活了十几年，而程戚樾的父亲坚持不懈来回飞了十几年，直到程戚樾高二那年，程莞才决定回国定居，听说前段时间两人重新扯结婚证了。
“我做好七十年的准备了。”程戚樾抬头看向柜台里漂亮的女人，只要她觉得四处走走能轻松一些，他可以陪着她。
这一年在外，黎荔好了很多，上个月去看医生，医生笑得比她还开心，说了不少恭喜的话。
黎荔还是笑：“过来。”
程戚樾放在东西走过去。
黎荔拉着他衣衫，凑近他，往他口袋里塞钥匙：“后面那条街的咖啡馆二楼是我租的房子，就别住外面了。”
程戚樾收好：“我等你。”
换班后，黎荔牵着程戚樾回家。
走在路上，黎荔看他一眼：“今年我回江都过年。”
“嗯。”
“如果我和徐叔程姨吃年夜饭，唐突么？”
程戚樾停下脚步，看着她淡笑：“我妈早想你来了。”
黎荔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哥哥，在冰岛这一周，有想去想做的事？”
程戚樾目光落在她脸上，含笑：“想要你在冰岛送我一个吻。”
“还在外面。”黎荔白他一眼。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荔枝，你还没说想我。”
黎荔会心一笑。
每次见面总是这样，总要她说肉麻的话。
早晨街边来往的人不多，黎荔大胆起来，投到他怀里，温声说：“哥哥，不会让你等我十七年的。”
“多久都没关系。”程戚樾空出手回抱她，“想去哪都行，在江都永远有你的家，记得偶尔回家就好。”
黎荔莞尔笑笑。
对的，她有家，有程戚樾的家。
时间或许还要很久，但她会慢慢变好的。
不管还需要多少年，她会爱他，这一点，同他爱她是一样的。
-全文完-
《唯一》初厘/文
2022.11.2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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