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黎买了和贺孤舟同个航班的票,虽然只剩一张经济舱靠后的位置,她也并不介意地刷了卡。

其中那个天天思念妻女的画家还好心地和谢九黎换了个座位,让她和贺孤舟坐到了一起。

回国的航班特别长久,谢九黎睡了两个觉的时间,飞机才堪堪落地。

众多画家在机场依依惜别,还有拍着贺孤舟肩膀赌咒发誓他马上立刻就能再拿奖的。

――这不知道是诅咒还是祝福的发言立刻就应验了。

谢九黎仰头看着画沉思。

她能看出这是漆黑夜空里的一轮明月。

……也就仅此而已。

对她而言,大概也就是能从画的名字里窥见一二贺孤舟的心理了。

时经意和谢九黎并肩站着,拿出了高考时做阅读理解的严肃:“既然用了这个‘也’字,那月亮应该是你吧,九黎姐姐?”

“是吧。”谢九黎深沉地说。

时经意抱着手臂看了会儿,惆怅地叹息:“艺术家真好,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向全世界表达爱意。”

“也得有名、获奖才行啊。”谢九黎理所当然地说。

时经意从喉咙里发出不甘心的声音:“我也可以,我以后也会变得有名、会拿奖的!”

谢九黎失笑摸摸她的头发:“你交到男朋友了?”

“没有啊。”时经意理直气壮地说,“我哥那么优质,我还有九黎姐姐,一般人入不了我的眼啦。而且我的一生应该奉献给我的事业!”

“那等你对事业表白的那天,记得邀请我去现场听听。”谢九黎道。

她觉得时经意说不定真能行。

“好呀,我到时候上台说感言,就把你的名字一起感谢进去!”时经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听哥哥说了,最开始我能打上Spinraza,是九黎姐姐好心捐的钱,对吧?”

谢九黎微讶道:“时经寒这么跟你说的?”

“对,我以前只知道是一个有钱的好心人帮了我,”时经意不好意思地绞紧手指,“不过知道是你以后,我觉得和我以前对那个好心人的想象全部都对上了。”

“帮你也不仅仅是出于善心,我也有自己的目的。”谢九黎摆摆手,无所谓地说,“时经寒已经把钱还给我,你们有现在的生活是靠你们自己的努力,而不是我。”时经意停下脚步,她拽了一下谢九黎的衣摆,认真地道:“就算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或者有别的目的什么的,但就结果来说,你就是我的头号恩人啊。”

谢九黎觉得有道理,她捏捏时经意的鼻子:“嗯,不用谢。”

时经意一下子心情又舒扬起来了,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道:“不止是我,我也听说了沈雾沉和顾舟那边的情况。”

时经意这么一说,谢九黎几乎是立刻就领悟了。

她陷入沉思:这三个人……不,加上时经意应该是四个人,之间的的关系是不是突然变得融洽起来了?

这种融洽里带着一种非常诡异的违和感,像是大家心照不宣地交流保持着一个其乐融融的表面假象一样。

谢九黎还在思考一个更适合的比喻,时经意已经噼里啪啦像是倒豆子一样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九黎姐姐可能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事实上你就是雪中送炭的那个人,为此接受那些功劳和感谢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谢九黎插着口袋耐心地听时经意给自己做心理疏导,有点忍俊不禁:“我知道了。”

时经意居然担心她是个自我道德标准过于严格的人。

谢九黎再清楚自己不过了,和时经意的揣测恰恰相反,她明明是自我到的标准特别低的那种人才对。

“对了,九黎姐姐什么时候生日啊?”时经意说了半天突然想起新话题,立刻拿出手机翻日历,“我要先记下来,提前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谢九黎正停在一幅完全是红色的画面前思考艺术,闻言漫不经心地道:“我不过生日。”

时经意半天没有回话。

谢九黎看完画转头去看小姑娘时,发现她正是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不记得是哪天。”谢九黎体贴地接了下半句,“所以不用操心给我过生日的事情。”

“不行,不行,”时经意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别人也就算了,贺孤舟难道也就这样随便你去吗!等等,难道是生日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对不起,是这样的话就当作我没问……”

谢九黎打断时经意越来越恐慌无措的发言:“没有创伤回忆,只是单纯不过生日。”

“哦……”时经意耷拉下肩膀,看起来像是刚刚被大鱼淋湿的流浪猫一样可怜兮兮。

谢九黎想了想,把身份证从包里找出来看了看上面的数字:“嗯,好像是十月十五日。”

――虽然八成并不是正确的日期,但就用这个蒙混过关吧。

至少应该能让时经意开心一点。

谢九黎这么想着,收起身份证一抬头,见到了时经意更加震惊的表情。

“那不就是昨天吗!!!”时经意超大声地质问完,戴上痛苦面具,“啊啊,我怎么不在昨天约你,这样还可以给你当天立刻过生日,但现在!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谢九黎安慰她:“等明年吧。”

时经意一脸沉痛地捂住自己的脸:“那不是还要等整整一年?我的良心会被压垮的……”

“不至于。”谢九黎被逗笑了起来,“只是一次生日而已,年年都会有。”

“人生才有几年啊!”时经意抹了把脸,坚强地抬起头来,“虽然迟了一天,但我觉得现在还来得及弥补。”

她拉住谢九黎的手飞快往停车场走,走了一段路突然又迟疑地停了下来,转头慢慢地问:“九黎姐姐,贺孤舟知道你的生日吗?”

谢九黎爽快地说:“他不知道。”

就连谢九黎自己也是第一次仔细看身份证上面的出生年月日,反正都是系统出品,她以前从未关心过。

时经意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那九黎姐姐知道他的生日吗?”

谢九黎思考了两秒,从记忆里找到答案:“四月二十三日。”

时经意的神情微微扭曲:“九黎姐姐,你在这里等一等哈,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现在打个电话,打完就回来。”

她急匆匆地走了,拿出手机拨号的表情有点狰狞。

谢九黎大致猜到时经意要干什么,有点促狭地期待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装作不知道地去美术馆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一节碎碎冰,站在空调底下开始吃冰。

另一头的时经意确保自己走得够远、电话的声音不会被人听见,才拨通了时经寒的号码:“哥,现在忙不忙?”

从会议室里出来接电话的时经寒冷酷地道:“很忙,有话快说。”

“你把贺孤舟手机号码给我。”时经意道。

“不给,”时经寒一口回绝,“你要做什么?”

“我要质问他为什么不知道昨天是九黎姐姐的生日,”时经意义愤填膺,“还有你,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时经寒:“……”

“你真的不知道!”时经意在电话那头跳脚,“我对你太失望了!!!”

时经寒打开会议室里的门,示意他们自己继续,拿了自己的电脑就往外走,耐心地解释:“谢九黎的情况很特殊。”

“再特殊也得过生日吧。”时经意阴森森地问,“难道你觉得一个人出生在这世界上的年月日、一年一度的诞生日不重要吗?”

时经寒啧了一声:“你大概是世界上第一个知道她生日的人。”时经意怔愣片刻,发出哽咽的声音:“那不是更应该给九黎姐姐过生日了吗?”

“……”时经寒揉了揉额头,“行了我知道了,马上发你。”

他挂断电话,把贺孤舟的手机号发给时经意,又对着电脑发了半分钟的呆,起身去了合伙人的办公室里。

合伙人本来正在摸鱼打蜘蛛纸牌,见到贺孤舟严肃冷峻过头的表情,顿时一个激灵站起来立正,以沉痛的心情问道:“有什么噩耗吗?美股又熔断了?还是合作公司的谁死了?”

时经寒:“……”

他双手撑在合伙人的桌上,深吸一口气,发问:“送女性的生日礼物选什么好?”

合伙人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

他“诶”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地问:“小意的生日不是还有半年……等等,诶?啊??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