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五月二十号是个周五。

这天大悦城里各个商家和餐厅都在宣传有关于520情人节的各种促销活动。

客人也肉眼可见的多,大部分都是结伴而行的男女。

悦读书店里,许多情侣坐在消费区喝咖啡,随处弥漫着粉红泡泡。

司栗怕热,躲在书店里喝柠檬茶,等着时间过去。

最近她正在着手准备新文,虽然之前的文签了很多版权出去,等走完合同,流程短的项目会率先打给她版权费用。

一时间是不缺钱花,但是她很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挣多少钱,笔是不能停的。

只不过心里有了底气,更能去写自己想写的东西。

司栗在书店拿了一本工具书,坐在消费区边看边记录。

这一天,小店员苏芒珥恰好也在店里兼职。

她擦完书架以后回到消费区,正好看见坐在那边的司栗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比平时要早上很多。

苏芒珥路过的时候搭了句话:“司小姐今天这么早回去?”

“嗯哼,稍稍有个小约会。”司栗今天特地化了妆,涂着唇釉的嘴唇一笑起来显得明艳十足,“你不跟你男朋友去过?”

“他没提过这事,不过也好,他不提我就不给他买礼物了。”苏芒珥跟她开玩笑。

司栗眨了眨眼,诧异地笑出一声,然后问她:“小苏,你什么星座的?”

“呃…”她回想了下,“金牛?”

司栗了然,点点头,“那正常了。”

苏芒珥:“?”

她知道司栗在笑话自己,轻笑两声也跟她打趣:“不说我,你最近怎么回事呀,也不怎么来店里了。”

“而且…看上去感觉胖了些,最近过得不错?”

司栗一听,赶紧掏出自己兜里的气垫盒打开照了照自己的脸,“真胖了?!不会吧。”

“逗你的。”苏芒珥歪着头笑,安慰她:“只是气色变好了。”

苏芒珥这么一歪头,她轮廓漂亮的侧耳就露了出来,映在司栗的眼底。

她稍有怔愣,试探着问:“小苏…你的耳朵。”

司栗发现她今天没戴助听器了。

苏芒珥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耳朵,笑得桃花眼眯成一道月牙,“嗯。”

“真的好了?”她问。

苏芒珥颔首,解释:“在慢慢恢复,还没有完全好,不过日常生活已经不碍事了。”

司栗心里骤然有一股暖泉翻涌,她笑着叹出一口气,“太好了……真的。”

苏芒珥见到她为了自己这般动容,弯着的唇角也颤了颤,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所以嘛,之前说的,只要好好的,日子都能过出来。”

司栗看见时睦州那辆白白净净的奔驰停在路边,小跑着靠近。

她俯身,隔着灰色车窗膜的玻璃看着坐在驾驶位看手机的时睦州,笑着叩叩车窗。

时睦州闻声抬头,给她解开车锁。

“时睦州时睦州。”司栗人还没坐进车里,声音就噼里啪啦地挤进车里。

他启动车子,悠闲地问:“怎么了?”

“我跟你说的,在书店认识的那个小姑娘店员。”司栗十分兴奋,把这件喜事分享给他:“耳朵好啦,她都不带助听器了。”

时睦州驶动车子,回忆了下,“你上次说的那个有精神性听力障碍的女生?”

“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好事,不然她怎么耳朵忽然就恢复了。”司栗背靠在皮质椅背上,舒展了筋骨,盯着窗外喃喃:“我这人就这样,只要看见身边人过得好,真的忍不住替他们高兴。”

“这是你之所以好人缘的原因。”时睦州如实夸赞着。

司栗面带喜色,因为他的夸赞而沾沾自喜,“喜”了半天,想起正事:“对了,咱今天去干嘛?”

今天是520,一向不怎么懂浪漫的时睦州忽然说要约个会,她在外面待半天就是为了等他下班来接。

“时间不早了。”时睦州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先去吃饭吧。”

“我想吃烧烤!”

“司栗,这个节日咱们不能吃点有格调的么。”

“嗯……可我还是很想吃烧烤。”

“……好,吃。”

.

司栗带时睦州去了一家很火的韩式烧烤店,烤肉的味道味道和手法都很正宗。

烧烤店意外的人很少,没有等位置,吃完以后才傍晚的时候,司栗本以为就要回家。

结果时睦州带着她回到了南城一中。

时睦州给门卫的大爷看了一张临时出入条,门卫大爷看了看他们,然后给他们开了门。

这个时候,学校的学生们走读的已经回家,还有一些逗留在校内,住宿的学生出入校园,周边的小吃店能看到穿着校服的身影。

距离晚自习上课还有一阵子。

“你怎么搞到那个的?”司栗拉着他的衣袖,问的是那张临时出入条。

时睦州面如平常,“上次在医院遇到班主任了,跟她说回头想回学校看看,问她能不能行个方便。”

司栗有些担心,“班主任?她去医院干什么?”

“她岳母白内障做完手术,来复查,一切正常。”

她点点头了然,“没大事就好。”

两人在熟悉的校园里散步,司栗望着他们身上穿着的校服,原来他们的那版校服已经成了现在学生的运动服。

“真好啊,现在的孩子连校服都有两套。”司栗感慨道:“要是咱那时候也有小百褶裙穿,那我肯定艳压群芳,还缺没人追?”

时睦州瞥她一眼,牵着她的手骤然紧了紧,用行动宣告他的不满,“不太好。”

“为什么?”她抬头,晚风吹乱了她耳畔的碎发。

时睦州被迫到这个话题口上,他偏了偏视线,看向体育馆楼下的那块存放器材的角落。

思绪回到从前——

体育馆里响着学生们打球嬉戏的声音。

他觉得闷得慌,拿着书从体育馆走出。

上课前还在下雨,短短半节课过去,骤雨停歇。

整个世界都被湿润了,从体育馆门口俯瞰整个操场,茵茵绿草地被翻新了一度。

呼吸着雨后混着土腥气的空气,时睦州转身往楼下去,想率先一步返回教室自习。

他下楼,楼下刚好是存放器材的避雨角落。

有几个男生在那聊天,打算雨完全停止后去操场踢球。

时睦州步子很轻,所以楼下的那些交谈声并没有因为他而减弱。

“咱们班,于蓓蕾我觉得不行,还是司栗好看。”

“司栗…还行吧?”

“于蓓蕾化妆了也没有司栗好看啊,你这明显就只看得上胭脂俗粉。”

“行行行,你不俗,你心里只有司栗,谁还不知道啊。”

随后,几个男生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听见这句,他下楼的动作略有迟缓,时睦州抬眼,往楼下探去。

被笑话的是同班的体育委员程康时,他个子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因为性格开朗模样还算帅气,在班里是人气王。

“滚蛋。”程康时虽然骂着,但是脸上的别扭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时睦州敛下眼睫,英挺鼻梁下的唇线不自觉地抿了起来。

他继续往下走,脸色不虞地路过他们。

时睦州出现的时候,这几个男生面面相觑同时噤了声,气氛在这个瞬间变得紧张窒息。

大家都意识到他听见刚刚他们的对话了。

“哎,时睦州。”程康时故作一脸无所谓,手里转着足球,吊儿郎当地来了句:“你要不喜欢司栗,赶紧跟她说清楚,我好追人家。”

嚓。

时睦州忽然停住脚步,白皙的手握着书,突出的几根手骨彰显着力度。

他脸色冷了几分,嗓音微沉,不慌不忙地告诉程康时:“我从没说过不喜欢。”

……

“哎,时睦州。”身边柔软的声音被他拉回现实。

时睦州回神,看向司栗,“怎么。”

“合着我刚刚跟你聊天,你都神游啦?”司栗撅撅嘴,扭头,看向旁边那座伫立在草丛里的小鹿石雕像,“还记得那小鹿屁股上的裂缝吗?”

时睦州看过去,明显看到石雕像小鹿尾部有一条经过岁月洗礼的裂缝。

司栗想起那段回忆,还忍不住咯咯的笑,“是黎牧把他那小诺基亚不小心砸了,结果把人家小鹿屁股砸裂开。”

她还记得,事发现场黎牧第一时间就跑了,然后此案属于反应过来也跟着跑。

结果时睦州站在原地不动如山。

那时候他还问她:“你怎么不跑?”

司栗反问:“那你怎么不跑?”

“又不是我干的。”

“你不跑,”司栗红着脸往他身边挪了一步,莫名骄傲:“我就不跑。”

“哎,话说回来。”司栗想起他刚刚没有回答的问题,“为什么不好?”

时睦州本以为这自己这傻乎乎的女朋友自己说着说着就把那事说忘了,结果她竟然还把话题拐回来。

他无奈的笑了,细碎又低沉的笑声融在风里,时睦州如实说:“你还缺人追?”

司栗早就忘了,“嗯?哪有。”

“咱们班的体育委员。”他牵着她往后面操场走去,边说:“那会儿喜欢你,不知道?”

“啊?真的啊,我怎么不知道。”司栗往前走一步,去看他的表情,“呀,时医生还吃九年前的飞醋啊?”

时睦州没有将以前和程康时对峙过的事和她说。

看着她含笑狡黠的眼,他眼里情绪浮动:“嗯,在吃醋,要不要哄一下我?”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操场的看台上,空无一人的看台,乘着风的春日傍晚。

他温柔深沉的目光让气氛变得浓稠起来,远处操场草坪上还有贪玩的学生在踢球赛。

司栗心跳鼓动,仿佛过去那种懵懂的心动要再次悦动出来。

她双手一背,俏皮般的抬了抬脚尖,哄着他:“哎呀,时睦州同学,我那时候眼里都是你,哪还顾得上别人喜不喜欢我啊。”

“你呢,时睦州同学,”她稍许认真,好像自己回到了十七岁的司栗,在以那时候的她的身份在问他:“你喜欢我吗?”

操场上男孩子们踢球的喝彩声,远处的教学楼铃声,风的味道。

九年过去,又仿佛没有过去。

因为他们还在一起,所以青春就从未逝去。

“不止喜欢。”时睦州的指腹抚摸着兜里丝绒质地的小盒子,他弯起薄唇,云里雾里地说:“我对司栗同学,可不止喜欢。”

司栗怔愣,还没思考出他这话的意思。

下一刻,面前的男人忽然单膝跪了下来。

在同一时间,时钟来到晚上七点,一旁高大的大照灯倏地闪放,将整个看台,远处的操场照亮。

他们二人的身影也被投射在看台表面。

司栗瞬间撑圆了眼睛,往后退了半步,脚跟都发抖了,“你,你这是干什么。”

话一说完,她的眼睛就红了。

时睦州掏出自己兜里的丝绒盒缓缓打开,躺在里面的钻戒在灯光映照下闪着璀璨的微光。

“你…你先起来,别跪着。”司栗双手攥在一起,声音颤抖。

“司栗,”时睦州没有站起来,单膝跪在她面前,眼神满是热忱和认真:“我这辈子就紧张过三次。”

“第一次,我去办公室帮你把小说偷回来。”

“第二次,我在海边跟你表白。”

“第三次就是现在。”他眼神里的波动是前所未有的,像翻涌的海啸,像炙热的火焰。

时睦州那只在手术台上稳如静止的手,此刻拿着戒指在半空中肉眼可见的晃动。

他说:“我想问,司栗,愿不愿意嫁给我?”

少女时代每晚都会做的梦在此刻成了真,她心里的少年真的在未来的某一天,单膝跪地向她呈上戒指。

向她缓缓道出,忠诚深爱一生的誓言。

热泪滚下,司栗的笑融化在夕阳和风中,她递出自己的右手。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