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眼看茯苓脸色倏然惨白,眼里光都随着自己的话熄灭了，心里也是一慌，她知道茯苓理解错了,连忙道：“茯苓，我的意思……”
茯苓那边已然失魂落魄地开了口，眼圈当下就红了，“原来我连替身都算不上，你把我当什么了？”
云萱这下是手足无措了，“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茯苓,没有替身，从头到尾都是你，从来没有别人。”
茯苓愣住了,她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指了指自己，“只有我？”
云萱眼见如此,也不打算瞒下去了。这些日子茯苓闷闷不乐,总是问她为何不接受她,让她一颗心也是犹如火烤油煎，在茯苓离开的这段日子她一直在想这件事，即使洛清辞两人不开口，她也打算坦白了,否则这般下去,徒让两人增添烦恼。
于是她站起身对着阮璃和洛清辞行了一礼,“王上,殿下,当真是叨扰你们了，我会和茯苓解释清楚的。”
说罢她伸手牵住了茯苓，“我先带她回去。”
阮璃笑了起来，摆了摆手，“想明白就好，去吧，等你们好消息。”
茯苓脑子还晕乎乎的，就这么傻傻地被云萱牵着离开了。
她一路上几次都没忍住想要开口问，但是云萱只是扭头认真看着她，道：“先回去，我给你解释，好么？”
她自小就无父无母，云萱于她而言就是她的一切依靠，纵然是拜了师，如今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面对云萱，她也永远是最乖的，更无法拒绝她。
云萱的认真传递给了茯苓一种奇异的信号，让她一时间停止了杂乱的思绪，专注地盯着她。
而云萱看到她这眼神，心跳不知为何开始不规律起来。
这么多年她无数次纠结忍耐，许多时候安慰自己这般也很好，陪着茯苓，接受她。
可是一旦纵容自己这般下去又会想起那一日孟舟在她怀里失去气息的画面，她又觉得自己不配，也对不起孟舟。
而茯苓虽然没想起来，可是却和孟舟越来越像，小习惯小动作一模一样，就连表达心意都这么神似，怕她一颗心反复受煎熬。
如果不是茯苓表现出难过和挫败，也许云萱到现在都还在踟蹰。
想到这她加快了速度，带着茯苓去了当初她守着她破壳的那一处小木屋。
茯苓从出生到化形都在这里，乃至拜师之前她也是生活在这里，这里承载了她太多回忆，而这些记忆几乎都是云萱。
她愣愣看着熟悉的房子，云萱已然伸手示意她坐下。
茯苓把思绪转回来，看着云萱，等她开口。
“我待会儿讲的事对你而言可能冲击比较大，但是不管你能理解多少，都不必有负担，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坦白，直言不讳，可以吗？”
茯苓点了点头，她双手不自觉握紧，有些紧张。
压在心底那么久的事终于可以吐露，云萱初开口时酝酿了好几次，总算是说了出来。
“你之前总问我为何要戴着那个小珠子，我曾告诉你是有人送给你的宝贝，需要一直戴着。”云萱说完，茯苓就忍不住摸出了那颗暗紫色的小珠子，珠子黯淡无光，材质却是温润如玉，乍一看并不打眼。
“所以？”她有些疑惑地问云萱。
“其实这是你哥哥留给你的。原本这颗珠子熠熠生辉，十分漂亮，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才变得这般黯淡。”
“我哥哥？我有哥哥？”茯苓瞪大了眼睛。
“对，孟桥是你哥哥，你以前叫孟舟。”
云萱直截了当的回复让茯苓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孟桥她自然认识，甚至说除了云萱以外，他是自己最熟悉的人，在她心里他就像兄长一般。
“孟舟？”茯苓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跟着重复。
“难怪我觉得他那么亲切，原来他是我哥哥。可我……我不上是龙族么？所以淮竹仙君她们说的那个驭龙者是我？”
云萱听到这三个字，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这是她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不是自己被孟舟契约，而是她和孟舟的悲剧就是因为所谓的驭龙。
云萱眼眶已然在回忆中红了起来，看着茯苓时眼底水光浮动，她不想在茯苓眼前暴露情绪，可是伤口太痛了，根本忍不下去。把一切都告诉了茯苓，她的身世，她们之间的相遇相识相知，再到无奈分离，生离死别。
“当时你因为强行解开契约导致被契约之力反噬，最终是你哥用聚魂珠将你魂魄聚集起来。然后龙族恰好有一个无法孵化的龙蛋，王上帮我将你魂魄注入龙蛋借龙蛋重新出世。”
茯苓在之前已经有预感了，如今听到这个答案一时间只是有些晕乎，完全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许久后她仰起头看着云萱，“你很喜欢她对么？”
云萱没回答，可是看着她的眼神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茯苓眼眶有些酸涩，“所以你待我好是因为我是她？”
云萱有些语塞，眼里也有些急，“我无法否认是因为这个，你很介意是么？”
茯苓低头思忖了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云萱想要继续说什么时，她阻止了云萱，抬眸正正看着她，“云萱，虽然我很想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地开始，但是这种事我过多纠结只会让你为难，也让我自己难受。”
云萱最怕的就是茯苓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纵然是同一个人，但是没了过去的记忆，所有的回忆都是全新缔造，要说她是另一个人也不为过。一个独立的人，没有人会愿意自己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
听到茯苓的话，她当下心都提了起来，几乎是一动不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说着缓了缓情绪，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怯懦，以至于她的问话有些怯怯的，“我不去想那些，也不会因为这怪你，说到底，最难过的是你，我什么都不记得。而且一出生我就享受你的照顾，你的关爱，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我过得很快活，我并没有受什么委屈。我只是……我只是有一点点想法，你如实告诉我，可以么？”
云萱心头犹如塞了一团浊气，压着她的心，闷闷得带着酸，又在间隙中品味到一起欢欣，五味杂陈，以至于她眼底隐约有雾气上浮，她眨了下眼睛忍耐着，开口声音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你说。”
茯苓胸口起伏了几次，才略带哽咽道：“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孟舟，我能理解。可我什么都不记得，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会如何对你，你们如何相处，我全然不知。甚至我都不知道我和她是不是有相似之处，可我心悦你，欢喜你是真的。所以，云萱，如果我不是孟舟，我这些年的表现，我成为这样一个茯苓与你在一起，可能入你眼，这样的我，你会喜欢吗？”
她不想因为自己是孟舟就彻底否定云萱对自己的好，也并不想过多纠结于这一点。可是她很害怕云萱只是因为她是孟舟才接受她所有的行为。
相处这么久，她从破壳到现下完全长大，无可避免得会任性，也会恃宠生娇，向云萱闹脾气，可是记忆中云萱从未和她生过气，也不曾疾言厉色。
那如果撇开这层纠葛，她会不会惹云萱厌恶，云萱是否不止一次难过为何她没想起来，甚至在她不知晓的时候因为孟舟这个人的消失，黯然神伤。
这一路上这个念头反反复复折磨她，她一想到就难过得不行。
听到了茯苓在纠结的问题，云萱微微睁大了眼睛，嘴也微张，脸上表情有些诧异，随即又有些酸楚，以至于她没办法很好的控制自己表情。
云萱嘴角动了动，鼻音也重了起来，她心里五味杂陈，被茯苓这种在意戳中了心尖，当下情绪差点绷不住了。
她低下头整理了下表情，压下喉头的紧涩，才开了口。但是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和沙哑，“茯苓，不管你有什么过往，不管你是谁，你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一路过来不应该这般怀疑自己。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无论你是不是孟舟你都是一个很优秀的姑娘。我不是一个圣人，我能藏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不仅仅是我能忍耐，而是你当真给了我许多安慰。若不是因为过往太多遗憾和苦痛，我便彻底歇了这心思，让你无忧无惧做茯苓。”
她伸手替茯苓擦了擦没能忍住的眼泪，继续低声道：“我喜欢她不是因为她叫孟舟，所以也不会因为你是孟舟就可以什么都不在意。茯苓，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也很安心，这种欢喜和你是孟舟没有关系。”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茯苓心里最害怕的事落了地，她当下泪如雨下，不管不顾伸手抱住了云萱。她心里是满满的安全感，却又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楚，满腔情绪最终只能化作一句哽咽地埋怨，“那你为何一直拒绝我？”
云萱红着眼眶，含着泪搂住她，“是我的问题，我看到你这般欢喜快活，就想你一直这般下去，可是茯苓，我们之前太多遗憾了，那些过往我曾经犯下的错，一遍遍在我回忆里出现，提醒我我做了什么。你好好长大了，我的痛苦遗憾被弥补了，可是我一想到作为孟舟的那个你独自吞下所有的遗憾离开了，我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从新生活。”
茯苓从她怀里抬起头，眼里满是心疼，“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也许你早点告诉我，我能够早些想起来，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苦苦守着那些回忆啊。”
云萱破涕而笑，垂眸看着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知道，如我之前说的，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我已然为了一点私心干预了你的人生，不想再进一步替你决定你是要做茯苓还是孟舟。”
茯苓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云萱了，她没忍住伸手在她眉心重重点了下，“你是傻子吗？你就不知道多替自己想想，我难道表现得还不够让你信任吗？而且，纵然当初的事迫不得已，我们都有错，可是这般决绝选择放你自由，让你一个人这般痛苦，我也有错，这一点冲击本是我应该受得。”
“还有，眼下你怎么又想说了，是因为淮秀仙君么？”茯苓有些好奇道。
云萱摇了摇头，“我本意是不想让你被困扰，可眼下因为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已经让你难过了，你有权利知道这事为什么。遗憾什么的，孟舟已经有了，我不想你也有。”
如果说之前茯苓还在怀疑云萱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感觉，眼下就确定了。她的心此刻彻底被眼前这个有些实诚到有些呆板的人征服，她字里行间的体贴和在意，让她彻底投降。
她就这么看着云萱，许久后轻声道：“可是我还没想起那些事，你还能暂且放下那个遗憾接受我吗？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去想起那些事，你说的遗憾，我会替你一起弥补的，可以吗？”
“你不用很努力去想，我想明白了，只要你信我，愿意以茯苓身份留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其他的我会陪着你，等你。百余年转瞬即逝，我不想再蹉跎岁月了。”
茯苓被她一瞬不瞬盯着，又听着她近似于表白的话语，脸颊不自觉涌出一坨红晕，她心跳得很快，胸腔间一股子冲动难以抑制，她看着云萱近在咫尺的唇角，抬头亲在她唇角。
这个举动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勇气，在云萱愣在那时，她已经缩回动作埋进云萱怀里不敢看她。
云萱呆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里的温热已然离开，却又像烙下了痕迹，心不了遏制地加速，毫不讲道理。
她低下头看着耳朵通红的茯苓，抿嘴笑了起来。她素来冷静自持，这般展颜的次数甚少，虽转瞬即逝，却依旧明艳不可方物。
“那你可以带我去一下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么？”
怀里的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云萱有些愣，反应过来后轻声道：“茯苓，你不必这般，那只是过去，我不想它成为你的负担。”
茯苓摇了摇头，“其实我比想象中更平静，它于我而言也不是负担，那是我和你的过往。单单这几个字它就不是负担。无论好的坏的，和你有关的我都想知道。我小时候一直很遗憾小你太多，不曾陪你经历过你最艰辛难过的岁月，如今发现只是我忘记了，我便更希望可以想起来。”
云萱红了眼，“可是很难过的。”那段记忆，太痛苦了。
“只有难过么？”
云萱低头看着抬起头看她的女孩，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她第一次见孟舟的样子，那个有些病弱的小姑娘，睁着一双满是悲悯和心痛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朝她伸过手。
“不是，也有许多欢喜。”
“那就好。”
“茯苓……”
“你还是叫我阿舟吧。”
云萱蓦然睁大了眸子，有些难以置信。她不曾提过自己如何唤孟舟的，是巧合么？
“我觉得你应该这么叫我。”
可以完结了吧。感谢在2023-06-2222:48:20~2023-07-0323:2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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