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苍澜:“噗!”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法阵中央一片平静,无事发生。

“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傅念迟!”少年眼神凌厉地看向椅子上的叶苍澜。

叶苍澜赶忙应和:“叶苍澜。”

傅念迟接着道:“我们是穿梭在银河中的火箭队,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着我们,喵!”

叶苍澜抬手捂住脸,双肩不住抽动,拼尽全力才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什么啊这都是!

“古娜拉黑暗之神,呜呼啦呼,黑魔变身!”

“爱和正义的美少女战士——水冰月,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气势昂扬的话音袅袅消散,傅念迟终于停了下来。

他瞪着死寂的水洼,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好的天赋卓绝呢!怎么啥都没有啊?

他郁闷地看向叶苍澜,只见青年整张脸都涨红了,五官前所未有的团结,拧在了一起。

傅念迟:“……不用憋着,想笑就笑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苍澜笑得从椅子滑下,倒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道,“不、不是,也太离谱了,这是要当魔法少女吗?”

“我不会嘛,只能摸索着弄。”傅念迟无奈道,“别笑了,快帮我想想办法。”

叶苍澜过了许久才勉强止笑,他清了清喉咙,方才笑得太猛,气血上涌,肺部都不太舒服:

“其实我觉得,不用搞得太复杂,你只要将全部的精神凝聚,想着要召唤就好,体内的魔力应该会自发完成。”

只要凝神想着就可以吗?

傅念迟深吸口气,重新闭上双眼。

贮存在他经脉中的精纯灵力,不,应该说是魔力,正在自发地缓慢流淌。

凝聚精神,用心感受。

恍然之间,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它是深蓝色的,无限接近于黑,以至于无法判断出眼前是存有阻碍,还是能毫无遮拦地看向尽头。

一片死寂的世界,单调得令人窒息。

但傅念迟总觉得,在它最深最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沉睡。

一旦将其唤醒,将足以发生触动世界的恐怖变化。

要唤醒它吗?

这真的会是属于自己的力量么?

傅念迟迟疑片刻,终究决定试试。

老话说得好,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如果连这点勇气和魄力都没有,他又怎能对得起自己的反派身份?

——醒来吧。

傅念迟在心中默念:醒来吧,到我这里来。

他听到水沸腾的咕噜声响,是方才绘制的魔法阵起了作用吗?

等等,他刚才绘制的图案,好像是个倒五芒星。

傅念迟还没来得及思索这撒旦教的标志会对召唤仪式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便感觉到浓稠的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正缓慢地开始蠕动。

恍然间,他想起了数日前做过的一场梦。

他在围观雷劫时浑身被淋湿,回到卧房后泡在浴桶中暖身,却不知不觉中陷入昏睡。

阴云密布的天空裂开一道深刻的缝隙,一只表面不断蠕动的眼瞳,就在头顶,用无机质的冰冷目光注视着他。

就连金龙和异兽都畏惧地后退闪躲。

那是什么东西?

傅念迟不知道,唔,只能说蛮掉san的。

仙侠世界中,伟大的克苏鲁自拉莱耶的宫殿中苏醒,奈亚托提普于群星当中睁开了它的眼睛,在吹笛人混乱的乐声中,冷漠凝视着阿撒托斯梦境里的蝼蚁。

天道?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

所谓飞升之人,真的到达了云层之上的九重天吗?

谁又知道那些自诩超脱的修仙大能,是不是在满怀欣喜地度过天雷之后,被虚空中探出的无数触手攥住,拽入另一处空间?

……光是想想,就觉得好带感。

傅念迟仿佛都能想象出那柔软,黏腻湿润的触感。

正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无比真实。

……就是也有点太真实了吧,他手掌心都湿湿乎乎的。

傅念迟忍不住睁开双眼。

便看到他左手衣袖中,几条黑色的触须正探出头来,在空中肆意扭动着,磨蹭他掌心。

傅念迟的大脑顷刻宕机,一片空白。

“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他发出了能让海豚自愧不如的惊声尖叫。

几根黑色触须如同被吓到,骤然缩回了傅念迟袖子当中。

“怎么了?怎么了?”

叶苍澜大惊,他坐在傅念迟的右斜后方,看不到少年左侧衣袖中产生的异状。

“啊啊啊啊啊啊!”傅念迟还在继续尖叫,他猛然将自己的袖子拽起,就看到那些东西正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不,不是缠绕!

它们就是从他皮肤里生出来的!

傅念迟几乎要晕过去。

他只是脑补了一下没想着它们真正出现啊!!!

傅念迟本能地疯狂甩手,在空中带起一片残影,可是无论他再怎么甩,那些触手都掉不下来,反而还往皮肤里钻得更深了。

救命啊!!!

而探过身来的叶苍澜也终于看清了是什么情况。

他瞳孔猛然一缩。

“啊啊啊——!”

海豚音变成了双人合奏,如果他俩站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舞台上,定能赢得所有观众评委的热烈掌声。

“那是什么啊!!!”

“我不知道啊!!!”

最开始的极度恐惧勉强过去,傅念迟伸出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猛地抓住左手腕上的一条触须,用力向外拉拽——

好痛!

就好像他拉扯的不是异物,而是自己的血管和神经。

同一时刻,傅念迟突然感受到了传递而来的委屈。

宛若他的左手突然有了自主意识,在向大脑抱怨为什么要突然扒拉它。

委屈情绪的加持下,强烈的惊恐稍微消退了一些,傅念迟空白的大脑勉强找回了思考的能力。

毫无疑问,异形生物已经和他的左手融合在一起了。

并且极有可能是他在那片黑暗空间中召唤出来的。

既然如此,自己应该大概也许,可以控制它。

傅念迟深吸口气,他声音颤抖着,命令道:“不要缠着我。”

触须们的蠕动停止了片刻,仿佛在认真思考傅念迟话语的意义。

随即它们齐刷刷地直立起来,宛若一层黑色的水草,扎根在傅念迟的手腕内侧,昂首挺胸。

傅念迟:“……”

“回去。”

触手们又乖顺地缠绕在了他手腕上。

叶苍澜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

傅念迟究竟干了点啥召唤出这么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原书是东方修仙和西方幻想结合就够离谱了怎么还有克苏鲁元素啊!!!

“好像召唤成功了。”

傅念迟唇角抽搐着,对叶苍澜道:“似乎寄生在我手腕的动脉上,暂时还不知道要怎么让它们收回去。”

“……挺、挺好。”叶苍澜做不出其他回答,“额……也许咱的思维可以不必局限在魔法上了。”

连触手怪都出来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吗?

叶苍澜深吸口气,他来到傅念迟面前,试探着伸出手,戳了下少年手腕上的触须。

触须傲娇地向侧旁闪躲,顺便抽了叶苍澜的手背一下,发出“啪”的声清脆声响。

叶苍澜:……干嘛打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召唤出个这么个东西。”傅念迟将左手举到眼前,仔细观察着,黑色触须内侧生长有吸盘,吸盘内是一圈圈锋利的密齿。

嗯,这很克。

“很显然,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要你敢想,没什么是办不到的。”叶苍澜确定了触手并无敌意,心中不住升起羡慕情绪。

拜托,超帅的好吗!

“既然如此,咱是不是还能弄出点别的东西来?”叶苍澜开启了肯尼迪坐敞篷车——脑洞大开模式,“要不你再试试?”

“应该只是个巧合,之前我做过一个很掉san的梦,刚才恰巧想到了。”

傅念迟嘴上这般说着,却也决定尝试一番。试试又不会掉块肉。

而且看着叶苍澜这么期待,不如就……

他清了清喉咙,右手指向叶苍澜,大声喊道:“变身吧,马猴烧酒!”

傅念迟发誓他真的只是开玩笑的。

然而当体内魔力急速涌动之时,他骤然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只是玩笑这么简单了。

只见叶苍澜身上倏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光如此刺眼,让人只能侧头眯起双眼去看,又是如此温暖,仿佛蕴含着名为“爱”的强大能量。

傅念迟:!!!

在傅念迟惊恐的注视下,叶苍澜全身衣物不翼而飞。

光亮之中,只见粉红色紧身吊带衣凭空出现,包裹住叶苍澜平坦的胸膛,堪堪遮住大腿的百褶小短裙挡住了需要打马赛克的部位,白色长筒袜阻挡了腿毛继续辣眼睛的进程,粉色手套拉到肘弯上方,和吊带共同构成了一片让人心肌梗塞的绝对领域。

心型法杖被握在手中,中央的宝石还在闪烁着粉光,原本束起的长发变成了双马尾,所有二次元萌妹的元素集体出现在了病弱的仙尊身上。

光芒暗去,吧嗒一声,是高跟鞋触地的动静。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下一刻,叶苍澜发出了响彻整个王府的少女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叫声实在太过凄惨,附近的婢女和侍从们闻声冲进杂物室。

“王爷!”

就看到傅念迟站在紧拉的帷幕前,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慌乱。

“王妃,王爷他在这里吗?刚刚的声音……”

“没事,我们在闹着玩。”傅念迟勉强扯了下嘴角,挪动脚步,用身体挡住试图向前靠近的众人,“放心吧,他没事,刚刚我们在……在比谁能叫得更大声。”

……听起来就是随口编造的理由啊!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听了傅念迟的话,怀揣着满心的担忧和疑惑,退出了杂物室。

最后一人将门掩上,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叶苍澜顶着一张色彩纷呈的脸,神情崩溃地从帷幕后走出。

傅念迟看了他一眼,只觉双目刺痛。

痛,太痛了!

简直就像玻璃片划黑板一样痛!

“抱歉,我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竟然真能——”

“……没事。”叶苍澜倒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无论何时,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社死是不可能社死的。

“你是真滴牛啊,随口一喊都能把我变成这样。”叶苍澜低着头,拽拽短裙,摸摸丝袜,还觉得挺新奇。

特别是两腿之间,凉飕飕的,原来穿裙子是这种感觉吗?

傅念迟忍不住抬起手,啪地声捂在了脸上。

但他左手腕上的触须正卯足了劲儿向外探着,显然想要更近地欣赏这幅光景。

——没见过,多看两眼。

叶苍澜甚至还四处寻找镜子,想看看全身效果如何。

【系统,你能给我拍张照吗?】

系统:【……】

快门按动的声音响在脑海。

叶苍澜心满意足,终于好奇够了,准备把这身衣服脱下来。

他俯下身,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双手拽住长筒袜的边缘,向下拉扯——

咦?

他再次用力向下扯。

长筒袜纹丝不动,如同焊在了他的腿上。

叶苍澜瞪大双眼。

咦?!?!?!?!

半炷香后,叶苍澜披着傅念迟的外衣,鬼鬼祟祟地从房门后探出头来。

“没人,快走快走。”

他以不符合这副身体状况的敏捷闪身出来,紧贴着走廊的墙根,迅速跑去主卧的方向。

高跟鞋和地面亲密接触,发出无法掩饰的嗒嗒声响。

叶苍澜拼尽全力保持平衡,用手指扣着墙,才不至于摔倒,他感觉脚下的砖都快被敲碎了,他的脚踝和脚指头好痛。

这么反人类的东西究竟是为什么发明出来的啊!平时要穿高跟鞋的女生也太辛苦了吧!

傅念迟紧跟在他身后,严严实实捂住左手的手腕。

他掌心中,几条触须不安分地扭动着,似乎在喊:妈!捂得太紧了!

然而就算他们再小心谨慎,还是不幸的迎面遇见了别人。

“王爷?”看到两人鬼鬼祟祟的姿态,婢女吓了一跳。

叶苍澜和傅念迟立刻挺起胸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没事,我们俩溜达。”

婢女狐疑地看过两个人,恭敬地低头行礼,接着便继续迈开步子,去做自己的事了。

好险好险,吓死人了。

叶苍澜按住咚咚直跳的胸口,深吸口气,继续踩着七厘米鞋跟,向着卧房艰难前进。

……等等,方才王爷穿着的,是王妃的外袍吗?

婢女忍不住回头确认,就看到随着叶苍澜步伐扬起的外袍下摆处,露出了两条纯白色的小腿,以及一双粉红色,鞋跟如锥子般的奇特花鞋。

婢女:“???”

她抬起双手,揉了揉眼睛。

好像没看错。

婢女用力掐了自己手臂一把,确定那不是她神志不清中产生的幻觉。

啊?她更精神恍惚了。

王爷他……这是怎么了?

一头冲进卧房,傅念迟赶忙将房门关上。

叶苍澜气喘吁吁地坐在床边,终于能把傅念迟披在他身上的外袍解开了。

如果说刚一开始他还满心欣喜,那么现在,叶苍澜胸中仅剩的只有恐慌。

因为他发现,这身衣服根本就脱不下来啊!!!

傅念迟尝试许久,也没能像把叶苍澜变成魔法少女那般,轻而易举地让他恢复原状。

两人闷头研究半天,确定应该得让傅念迟施加的魔力消耗殆尽,才能解除变身的状态。

叶苍澜苦笑道:“干脆你把我变成米老鼠得了,让迪士尼法务部救咱们回去。”

“下次不会拿你做实验了。”傅念迟叹了口气,“我也没料到自己本事能大成这样。”

“不过倒是有个任务完成了。”叶苍澜浏览着系统内的列表,“测验目标的魔法能力水平,已完成。”

奖励60成就点。

这还是叶苍澜迄今为止完成的成就点最多的任务。

“不过你这技能应该会蛮好用的。”叶苍澜抬头道,“万一有修仙者来找茬,直接把他们变成魔法少女,保证能把他们吓得心脏骤停,光是衣服脱不下来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怀疑人生了。”

傅念迟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衣袂飘飘,仙人之姿的修仙者们挥剑,却突然被换上魔法少女装束,穿着这个时代绝对无法接受的吊带超短裙长筒袜高跟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变身自行消退之前,我们就在屋里研究一下这玩意儿吧。”傅念迟抬起左手,很显然,触须们有自主意识。

“你们是被我召唤过来的吗?”傅念迟轻声问道。

触手们欢快地扭动着,答案不言而喻。

傅念迟眉头微皱,他吐出胸中浊气,决定接受现实。

他都已经从被镭射眼烧成灰的炮灰变成毁灭世界大反派了,再搞点更奇怪的好像也无所谓。

“好吧,从今以后,就跟着我吧。”

傅念迟摸摸触手们,既然成了自己的东西,就该给它们取个名字。

叫什么好呢?

傅念迟沉思片刻,突然灵光一闪。

“看你这么黑,就叫你乌漆嘛吧,怎么样?毕竟乌漆嘛黑。”

叶苍澜额角流下一滴黄豆汗。

他怎么感觉凉飕飕的,有点冷呢?

触手……不,乌漆嘛亲昵地蹭着傅念迟脚踝,显然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它大概无法理解这名字的真正含义,不过管它呢!这可是主人给的。

傅念迟见状,松了口气。

乌漆嘛比他想象中还要乖顺,只要他能完全掌控着寄生在手腕处的怪异存在,就问题不大。

他坐到叶苍澜身边,两人一起摆弄着乌漆嘛,试图搞清它的更多特性。

.

夜幕缓缓降临。

华灯初上,点亮条条街道,宿国并无宵禁,入夜后仍旧繁华。

但整个京城最为明亮的地方,当属恢弘皇宫。

眉间一点赤钿的华服女子提着盏孤灯,独自踏入冷宫大门。

她颜若明珠,神情却极淡,回身将大门插上,动作相当熟练。

正是丹贵妃。

她贴着墙根,寻到一处偏僻小巷,向深处探去。

丹贵妃作为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日夜与叶君毅相伴,按理说是离冷宫最远的人,却对这里表现得如此熟悉。

仿佛已经来过了许多次。

鞋底踏上破旧的石板路,却未发出任何响动,仿佛正将华丽衣袍撑起的,是个轻盈的幽灵。

小巷窄得连手臂都难以伸开,墙根处斑驳,似乎有散发着腥味的深色液迹干涸,又被雨水冲刷。

历代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们的怨气萦绕不散,让冷宫的每一寸角落都散发着诡谲的森森寒意。

她步伐平稳地向前走着,在巷子尽头左转,来到一处偏殿前。

偏殿大概许久无人造访,房顶的瓦片有许多脱落,窗纸更是覆满灰尘,叫人惊异于皇宫深处,竟然还有如此破败不堪的地方。

这里曾经居住过许多不受宠的妃子,房子的上一任主人,是因下药毒害明贵妃,也就是当今圣上叶君毅和昭王叶苍澜生母,而被打入冷宫的淑妃。

淑妃很快就发了疯,据说整日在屋内念叨着没人能够听懂的话语,最终在严寒冬日感染风寒,高烧病逝。

从那之后,就不断有宫女声称自己在附近听到女人的凄厉哭声,还有凌乱又疯狂的脚步。

仿佛淑妃不甘的魂魄被永远困在了此处。

丹贵妃迈上台阶,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推开了偏殿尘封已久的大门。

步入了黑暗当中。

冷风从砖瓦的缝隙中钻入,卷起地面和案牍上的灰尘。

昏暗灯光中,丹贵妃走到正中央,她抬起头,望向头顶的大梁。

最靠近房顶之处,黑暗淹没了一切,就连提灯的光芒也无法触及。

她黛眉轻皱,继续向着深处前行。

哗啦一声巨响,大门被风吹着在身后关闭。

寒风呼啸,似乎就连灯罩也无法庇护那一盏微弱烛火,火光飘摇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嘈嘈切切的私语声自四面八方的角落传来,仔细去听,隐约隐藏着某种湿润的声响。

滴答,滴答。

什么东西正在从高处滴落。

女人悲怆的哭声萦绕不散,仔细去听,却又像是风从窗缝里钻入的声响。

让人疑心也许这一切都只不过恐惧当中的幻觉。

“救……”

“救救我……”

苦苦的哀求自身后冒出,湿润水声也变得更近。

丹贵妃身形一顿,终于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她垂下眸,看向正拽住她鞋子的那只断手。

那显然是一只属于女人的手,苍白而纤细,然而十指的指尖溃烂出血,似乎曾在极度不堪的痛苦中疯狂抓挠墙壁,生生将血肉磨烂。

“求求你,救我……”

哀求声中,丹贵妃毫不留情地抬起脚,用力地碾在断手上面。

周围发出凄厉惨叫,大团大团的血液从断面处喷迸而出,却没有一滴沾染在丹贵妃的鞋子上。

她重新抬头,继续前行。

偏殿黑暗的角落里,浓稠的阴影顺着墙壁蔓延至房顶,笼罩在丹贵妃上方。

似乎要将其拥入怀中。

.

叶君毅处理完公事,已是亥时。

宦官识趣地贴心问道:“今日还是去贵妃娘娘那里么?”

“去。”叶君毅站起身,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丹瑾今日都在做什么?”

“娘娘晚膳后就独自出了临华殿,说是要去散散心。”

叶君毅点了下头:“走吧。”

叶君毅去到临华殿时,丹贵妃刚在铜盆中洗过手。

她已经换过一身衣裳,神情平静,任由谁也不会想到方才她去过冷宫。

“刚回来吗?”叶君毅站在原地,任由丹贵妃为他脱下厚实的裘皮外袍,隐约间嗅到了若隐若无的血腥气息,“谁受伤了?”

“方才有宫女不小心割破了手。”丹贵妃笑道,“官家今日怎么又来臣妾这里了?”

宦官低眉垂眼地站在门口。

圣上对丹贵妃的宠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这数月来,完全就长住在临华殿里,就算丹贵妃来了月事,圣上也不会去其他娘娘那边。

为此后宫颇有微词,甚至都有传闻说,丹贵妃是狐妖化身,迷惑了圣上。

这般独宠对皇家来说,其实并不算好事。

叶君毅处理了一天公务,略显疲惫,丹贵妃就未像往常那般,和他共同去庭院中散步。

她坐在矮塌,示意叶君毅枕在自己膝上,葱白的指尖按上他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按压着。

叶君毅闭上双眸,呼吸声逐渐平稳,因政务烦躁的心绪得以舒缓许多。

淡淡的黑雾凝成丝线,从丹贵妃衣袖中探出,丝丝缕缕地缠绕上她指尖,没入叶君毅的额角。

作为唯一看清异状之人,丹贵妃眼眸低垂。

暖橙的烛光映在她眉间,竟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