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地儿,是冬季时分。雪花落得厉害,低温影响了人们对外界的判断,皮肤迟钝,行动僵涩,犹如行走在雪地上的走尸。但簌簌落下的声音,在苏衾的耳中,却隐隐能分辨出脚步轻扣于草地之上的窸窣。

她的这具身体,有着良好的体魄和过人的耳力——否则在最初的体检海选中,原主怕是就会被刷下去。

当然,所谓良好体魄,那也只是针对普通女性而已,她在这个秀场,体能方面堪堪比得上一位寻常男子。不过,这也算了不得了。原主出身富贵,自幼锦衣玉食,有着完整的医生团队与健身教练为她调整身体状态与形态。所以,她实在体弱不到哪儿去,在没被同父异母弟弟夺走财产赶出苏家以前,权贵们都知道苏家大小姐喜欢蹦极等一系列极限运动。

原主的胆子其大,令人震惊,或者换种说法,她莽撞天真得可怜,以为凭借自己的勇气与美貌,便能在这个杀戮秀场拼出一席之地。当然,最后的结果,无数人都看到了,她死在了King的手下。

苏衾在目前的状况下,是一个带着谜团的女性。她十分特殊——导演组不明白她究竟是不是King手下留情而“死而复生”的,而她醒来以后的神态总总,又分明告诉了别人,她好像不是之前那个试图凭借着美貌勾引男人的,一眼就能看透的浅薄女人。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一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俯身抓起一团雪球,掷向身后。

雪球散开,她投的时机恰好,那人一时不备,眼睛被雪击中,他大叫出声,退后几步,恼羞成怒地紧追上前。

“臭婊*子——”那个男人露出一口黄牙,恶狠狠地盯着她,伸手要来擒她。

苏衾指尖微动,她在茫茫白雪之中,看出面前这个男人眼中深深的恶意,对她美色的垂涎,对她身怀异处的贪婪。她毫不迟疑,转身就跑。

皑皑白雪,荒野之上,苏衾感受到身上的布料在窸窣鼓动,她的肌肤被雪冻到青紫,可她没有停下脚步。苏衾晓得,此时她根本没有回击之力,若是被那个男人抓住,迎接她的将是什么。她不必再想。

苏衾的直播间,视角一直变换。

她的观众们在眼睁睁看着抛出雪球砸中那个男人后,果断选择逃跑——她的步履坚定,甚至一点不逊色普通男子的脚力,他们这才怔然发声:“她这么能跑?”

“怎么可能?秀场开始前两天,她不就是个蠢得只有一张脸和胸能看的女人嘛,结果……她跑起来居然比那个男人还快?”

苏衾双眼环视周围,她放置在口袋里的草药,被她拧得有点渗出汁液来。她能感觉指尖在发热,这本是她为了在冬日御寒,根据从前穿越过的小说世界里,那位名为方霭辰的医者所教导的知识,采集而来的药物。

吞服以后,有助于她保持体温,循环血液。

苏衾来不及想太多,女性的体力本就比不过男子,她又受了致命伤,虽说伤口结了痂,但依旧对她产生影响,她脑中旋转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慢慢站定了。

那个男人嘿嘿笑了起来,“跑什么?和我睡一觉,再说清楚你为什么能从King手里活下来……老三爷我还能带你一阵子,你只要分开你的腿,让我操够,我——”

她站定了。距离那个“老三爷”只有几米远。

老三爷想要再上前一步,她做了一个从口袋里掏东西的动作,那人怕死,顿时警惕地顿住了,他以为她手上有什么致命武器,嘴上威胁道:“苏小姐,这可就没意思了,你不如乖乖的……”

苏衾的衣衫褴褛,她从昨天进入秀场时穿的昂贵外套,早就破得不堪,她的雪白脸颊,在皑皑白雪映衬之下,竟然分不清是谁更白一点。

 她有一双极为美丽的眉眼,即便是不染粉黛,也依旧动人好看。那双长睫浓密的眼轻轻眨着,她张了口,说了这几个小时里,从复苏以来,第一句话:“你想操*我?”

直播间的观众们,连发言都卡了一下。他们愕然看着这个女人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他们心中滚起一种奇妙的荒诞:她怎么还能这么镇定,在这个满怀恶意的男人面前反问他?

这句话说得平平,甚至是含着轻嘲的笑意,老三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胆寒了一下。他瞪大眼睛,嘴里的污词秽语已经吐了半截。

却见她低垂着脖颈,安安静静地解开了外套扣子。她再抬起头来,笑意弥漫了整张脸,那张在King面前矜贵而热情的脸,迎着男人一闪而逝的惊艳,她素白手指搭在柔软脆弱的脖颈上,温声柔顺道:“我知道你们都很想知道我是什么活下来的……”

“伤口在这里,你要看看吗?”

她的动作接近诱惑。

老三爷被她的美□□惑,眼睛都不动了,他嘴里念叨着“还真是有情趣”,挂着猥琐放荡的笑容就想扑上来。苏衾一丝不动,她站定在原地,似乎隐隐抬头看了一下虚空。

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看到了这个眼神,已经被导演组安排负责这个直播间的副导演更是轻轻嘶了一声。

滚着毁灭、热度,可以焚烧人的笑意,从她端正姣好的眼中流出。

老三爷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他在进入杀戮秀场以前,曾经因强*奸妇女被判刑坐过牢,观众和导演组们一向不齿这种人,他的直播间也总是只有寥寥数人,打赏什么接近于零。

苏衾的直播间打赏虽然也是零,可她的在线观看量却是很多的。尤其是在她死而复生以后。

老三爷耸动他的脑袋,要□□着将她扑倒在雪地上——他太久没碰过女人,美色当前,他的下身已经蠢蠢欲动。他丑陋得像是一只发情的狗。

他的手碰到她的手臂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放松——当然,老三爷也不是全无防备,他的腰间带了一把刀,如果她想反击,他有自信能够在一瞬间把她杀死。或许是男人天生的自信,他嘿嘿笑着,要将臭嘴对上她的皮肉,他贪婪地露出丑态,苏衾眼睛一点也不眨。

她定定地,温柔地继续解着扣子,她在外套下穿了内衬衣,高科技保暖服,可是被捅了一刀后,保暖效果丧失了许多。她的指尖还有草药的汁液,微微发热。

她在老三爷扑上来放松的一刻,陡然伸出双指,往他的眼眶里插进去。

“啊!”

老三爷狂叫起来,他没想到她会做出这个动作,他抽搐着嘴角,痛得眼中滚下大颗大颗的血泪。

养尊处优的女人总是留有长甲,苏衾也是如此。她沾染了草药汁水的手指甲戳进男人的眼里,她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这让她露出了一丝笑意。

直播间的观众们皆是胆寒。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老三爷在被戳进眼珠的那一刻,下意识做的动作不是退后而是捂住眼睛狂叫,他痛得有点像是做戏——可没人会在这种生死杀戮场上做戏,除非他疯了!

观众们有疑惑的,以为是老三爷在做戏,就在他们发表着疑惑之时,苏衾眼也不眨,一脚踩住因疼痛而倒地的男人的下半身。

她耳力过人,她同样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苏衾再度展露出一丝笑意。

老三爷看不清面前是什么,他的下身痛得他惨叫连连,他没料到自己会在这里翻船,还是一个看起来柔弱美丽的女人!痛苦的哭喊声,在这个丑陋的男人身上显得格外聒噪。

苏衾抽回手指,直播间的视角靠近,那秀白指尖上,染了人类血肉的痕迹。她从容不迫地弯腰捧了一把雪,把手指给擦干净了。

“你这个婊%子!”男人还在翻滚着,他痛得绝望,恳求着询问直播间里能否申请替他请来医疗队——但这是人气高的直播主才有的待遇,节目组为了避免这些备受粉丝喜爱的参与者死去,减少节目收入,会在那些参与者性命堪忧时,用特殊手段请来医疗队,替他们救治。当然,很多时候,要求救治他们是他们的粉丝,像是King,但凡受伤一点,他的粉丝就会斥重金要求建模师为他请来医疗包、医疗队。

因为他们是粉丝喜爱的人,他们有这个特权。

越多的粉丝就代表着她能够在这个3d建模世界活得越久。苏衾在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就明白这个道理。她若是自带人气,恐怕还不会这么早死,甚至不必担忧会被男人侵犯,因为粉丝们会用金钱打动导演组们,让建模师们替她做出防受侵害的挂件、设备。

但她不是,甚至还是一个垂涎杀戮秀场人气最高的男人的婊*子。

苏衾慢条斯理地扣紧了身上的扣子,她把那一株草药揉在掌心,气势冷静地捂住了老三爷的脸,他喉咙里发出了赫赫的声音,他的眼睛突出,血泪一颗颗滚在雪地里,红白相间。辛辣的汁水,让男人的眼睛变得通红肿胀,他被她用力压在雪地上,吐息困难,他嘴里骂着“婊*子”,苏衾置之不理。

她的直播间,原本观看的人全是倾慕King的女性观众,少有的男性们,也因着她婊里婊气的作风,而觉得无趣——他们还不如去追King或者场上其他人的直播,比起这个一无是处的美人脸,那些强者杀人的样子才更值得关注。

杀戮秀场的受众群,本就不是普通直播观众。像是《厨王争霸》的观众们,大多是正常人中热爱初一了,而杀戮秀场……他们的受众,除了一部分能接受血腥,特意来追秀场上英俊男人的女性观众,更多的还是天生爱好血腥暴力的人。

杀戮秀场,是法外之地。

她杀了人,也没人会问责她。

苏衾这么想着,却没有用搜刮来的刀捅死他。她只是扒了他身上的衣服,所有——然后穿在自己身上,她没有理睬直播间里的躁动,只是在老三爷最终哭着恳求她放过他时,平静重复一句:“你想操*我?”

老三爷不敢说一句话,他苟延残喘,在雪地里摇着头,他忌惮地看着她的掌心——因为汁水覆盖,她的掌心通红,微微泛着热意。

这株药草,是她曾经在荒荒大漠雪地里见识过的,那位清俊医者见她对这些有兴趣,在他们环游之时,耐心地教给她。

苏衾从来不小看这些世界里的知识,她明白,总有一天她会用到的。

在这个3d模型世界,建模师们采用了古代植物与动物设定,很幸运,她遇上了自己认识的植株——一个口服可以让身子热起来,接触带有黏膜肌理却有强烈刺激性,会有灼烧感与微毒效果的草药,用来回击这个男人。她赢得了武器和外套,身上的热度慢慢被加厚的外套包裹。

直播间的观众人数量到达一个高峰。副导演瞠目结舌地听着助理说:“有人把这个直播间给转播出去了,是King的粉丝们,她们质疑建模师们给她挂了金手指,质问为什么一株草药有这样的效果……”

于是,通过转播点击进入这个直播间的人数飙涨。

漫漫雪天,雪窸窸窣窣落下,悄无声息。苏衾拢紧领口,在老三爷冻得脸部青紫,动不了时,含着笑意,似是解说,又似乎给谁解惑。

“为什么King没杀死我?”

她低着头,咯咯笑出声来,她摊出双手,在众人瞠目结舌之时,说:“因为……”

“我是杀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