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会会在他旁边蹲下。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近来瘦了不少,整个人瞧着愈发纤细。

肩背也是薄薄的一片。

她说话的声音软软的,和性格无关,生来就是这样。

“那我唱首歌给小礼赔罪吧。”

周宴礼一边嫌弃:“哪有这么好的事,唱首歌就想让我原谅你?”

一边又让她唱。

江会会清了清喉咙,开始唱了。

说实在,挺难听的,甚至还有点跑调,和她在录像里唱的那些儿L歌完全不同。

不过想想也是,儿L歌的旋律大多简单,没什么技巧,大白嗓都能唱。

并且她声音好听,也难听不到哪里去。

可现在唱的这首就像照妖镜一样,轻而易举就让她现了原型。

偏偏她还唱的格外认真。

周宴礼低下头,强忍笑意,直到她把那首歌唱完,并询问他怎么样时。

他才笑出声。

“挺好的。”

好什么,难听两个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江会会被他的反应弄得耳根灼热:“你小点声音笑。”

周围陆陆续续有了人,此时都被他的笑声吸引注意力,往这边看。

周宴礼实在忍不住了,笑的越发大声。

那些疑惑的眼神齐刷刷看向这边,江会会面红耳赤地伸手去捂周宴礼的嘴:“你别……别笑了。”

他耍起无赖:“笑也不行啊。”

江会会说:“去里面笑。”

周宴礼不干,非要在外面笑。他似乎逗江会会上了瘾,还故意加大音量。

急的江会会两手并用,一起去捂他的嘴。

周宴礼差点被捂到窒息,咳嗽了几声。

前段时间还委屈的像只流浪狗,今天就变回吊儿L郎当的混不吝了。

周晋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微皱眉头,稍作沉吟后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江会会抿着唇,走到他身边告状。

周晋为听完后,低声斥责周宴礼:“她身体还没痊愈,你收敛一点。”

周宴礼没想到江会会居然还学会告状了。

“学坏了啊你。”

江会会伸手在他脸上戳了戳:“你才是学坏了。”

他反驳的很坦然:“我一直都这么坏。”

因为要出院了,所以他们两个请了半天假,帮忙收拾东西。

本来江会会也是要一起的,但被周宴礼强行扶回床上:“没你的事儿L,老实躺着。”

江会会发自内心的感慨:“还是前段时间小礼更加让人怀念。”

他嗤之以鼻:“有什么好怀念的,小爷我现在帅的一如既往。”

江会会小声吐槽他:“臭屁。”

他嘴上臭屁,手上却还老老实实地将衣柜里的衣服取出来叠好。

周晋为看见了,眉头不耐烦地皱紧。

“你这是叠衣服还是在塞衣服?”

他走过去,把他刚叠好的衣服抖开,又重新叠了一遍:“看明白了?”

周宴礼一脸不爽:“我又没叠过衣服,我哪知道。”

他在家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虽然他爸平时不怎么管他,那些家务活倒是从没让他做过。

他的人生穷的只剩下钱。

周宴礼的叛逆期还没过,前段时间因为江会会的病听话懂事了一段时间,这会儿L又闹上别扭了。

刚和江会会闹完,现在又和周晋为闹。

后者无奈扶额:“我只是在告诉你怎么叠而已,没有凶你。”

江会会刚换完衣服出来,看到面前的场景,在一旁幸灾乐祸。她笑的很轻,但还是被周晋为捕捉到了。

他的目光看向她,江会会垂眸轻笑,大抵是觉得自己才刚体会过的痛苦,现在让他也体会了一遍。

好不容易折腾完,终于从医院离开。

回家之后,妈妈专门做了一大桌子菜庆祝她出院。

江满也就听话了那几天,现在又变回平时的嚣张跋扈样了,让江会会把自己的奥特曼还回来,那是他的宝贝。

江会会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玩偶还给他。

她甚至还洗干净了。

也不知道他多久没洗了,玩偶脏兮兮的,看不见原本面貌。

爸爸请了一个小长假,为了照顾江会会专门回来的。

如今她也出院了,他买好后天的车票。

那天晚上爸爸去她的房间,偷偷塞给她几张红色纸钞,让她藏好,别让妈妈知道。

江会会攥着那几张钱,看着爸爸满是粗茧的手,她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这些年爸爸一直在当矿工赚钱,工作辛苦,钱却没多少,养活一家人都勉强。

爸爸比任何人工作都努力都认真,只要钱多,再累再苦的活他都抢着干。

他才三十九岁,却沧桑的好像四十九。

比同龄人要老了十岁。

“不能换个工作吗?”她担忧的询问。

爸爸伸手揉揉她的头:“趁爸爸现在还年轻,多赚点钱,这样我们会会以后大了,嫁了人,才不会被婆家轻看。”

自从生病之后,江会会就上网查了很多资料。

上面介绍了关于矿工的职业病。

她担心爸爸最后也会变得和她一样。生病太难受了,她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要平安无灾。

爸爸抱着她:“女儿L长大了。不用担心爸爸,是爸爸没用,能做的工作只有这个。”

爸爸走的那天,家里人去送他。

妈妈准备了些腌菜让他带去那边吃:“该花的就花,别总想着省。”

爸爸把腌菜接过,说知道。还不忘叮嘱她:“对会会好点,别总偏心,都是咱们的孩子。”

“知道。”妈妈脸色不大好看。忍不住埋怨起来,“这次生病花了这么多钱,对她还不够好?”

爸爸皱眉:“说的什么话。”

“行了行了。”妈妈催促他,“抓紧进站吧,别误点了。”

江满和江会会站在后面,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爸爸转身进站,和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听话。

江会会也举起手挥了挥:“爸爸再见,一路顺风。”

爸爸一走,家里好像又冷清了不少。江会会这段时间还得吃药和定期复查。虽然手术成功了,可不代表万事大吉。

后期还需要化疗,癌症是最不稳定的病,转移的可能性是有的。

江会会其实有些害怕,听说化疗很疼,还会掉头发。

但转念一想,她已经很幸运了。主刀医生是这个行业的泰斗,不然也不会这么成功。

听说她的治疗方案都是所有顶尖医生开会讨论出来的。

江会会想,这一切都多亏了周晋为,她要好好答谢他。

在手机里和他说了爸爸离开的事情。

周晋为知道她不舍,所以直接打来电话安慰她。

江会会窝在被子里,在他的开导下心情好了许多。

周晋为和周宴礼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做事理性,一个全看心情。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其实两人都没说什么,沉默的时间反而占了大多数。

但周晋为不许她挂电话,江会会只能一直这么打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江会会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刚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要和自己说的。

就听他终于开了口。

稍显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不确定:“江会会,你想我吗?”

江会会愣了愣,她想过周晋为一直不挂电话的原因,却没想到是这个。

仅仅只是为了问一句,她想不想他。

出院后,她又在家休养了几天。

妈妈不许她出门,说她现在是身体最脆弱的时候,万一有个风寒感冒就麻烦了。

所以从出院到现在,她已经有一周没有见到周晋为了。

“想的。”她声音低软,温温柔柔的,像四月里的清风,回答完他,又反问,“周晋为,你想我吗?”

“嗯。”他很快就给了她回答,“很想。”

江会会觉得自己近来脸皮变厚了不少,要是放在以前,她的脸早就红透了。

可现在,她居然会笑着反问他:“很想是多想呢?”

电话那边沉默。

江会会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正思考该怎么纠正时。

周晋为说话的声音带着低笑:“我在你家楼下坐了一个小时了,江会会,你说我有多想。”

江会会瞬间就坐起来了。

她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站在阳台边上往外看。

小区内的花坛,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坐在长椅上。

他的目光正看向她所在楼层的阳台,所以当她出来时,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

现在已经快要入冬,昼夜温差大,夜晚很冷。

他就这么坐着,也不怕感冒。

好在妈妈已经睡下,江会会随便披上一件外套,又从自己的房间拿了一张毛毯。

她轻手轻脚地出门。

怕周晋为等太久,她一路小跑下的楼梯。

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周晋为朝这边走来。

见她累到喘气,他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揽到怀中:“跑这么急做什么。”

江会会靠在他胸口:“怕你等太久了。”

他轻笑:“三分钟,也不算久。”

他最近每天都会在这儿L坐上两个小时,也不上去。

他知道江会会不敢忤逆家里人的意思,也知道她爸爸并不是很赞成他们现在的关系。

所以周晋为没有贸然上去,不想让她为难。

他过来,是想离她近一点。

在太远的地方,他总觉得心里不安。

至少到了这边,他总能看见她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偶尔也能从客厅的窗户看到她走动的身影。

端着碗去厨房盛饭,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刚吹干的头发松软,白色的小碎花睡裙,只是看着,仿佛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江会会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L,胸口的气喘顺了,她才想起来。

将自己的手里的毛毯抻开,给他搭在肩上:“怎么只穿这么点,不冷吗?”

他说:“直接从学校过来的。”

高三的晚自习多一节课,放学有点晚。

这个点更晚,几乎都睡了,小区外面空无一人。

好在还有零星几盏路灯还在不辞辛苦的工作。

不然江会会真的会以为,整个世界都一同陷入了沉睡。

江会会踮起脚,想将脑袋枕在他肩上。

周晋为察觉到她的意图,微微弯腰,让她不必费力踮脚。

“后天去学校?”周晋为问她。

江会会点头:“身体已经恢复的没问题了,再不去的话我怕进度跟不上。”

“怕什么,我给你补课。”

江会会笑道:“你还是先给小礼补吧,他好像比我更需要。”

夜晚天冷,但周晋为的身上却总是暖烘烘的。

江会会喜欢靠着他,闻他身上的气息。

干净清冽,又好闻。

很多时候她甚至想要咬一口。

就像碰到水果摊上自己很喜欢的水果。

“周晋为,我突然好想咬你,你说是不是手术后遗症?”

学坏了,都开始找理由了。

他笑容宠溺:“想咬就咬。”

江会会跃跃欲试,又有些不忍心:“咬疼了怎么办。”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那我再咬回来。”

江会会才不相信他会咬自己。

有了周晋为的准许,她张开嘴,对着他的脸侧咬下去。

他呼吸稍微加重,放在她腰上的手,力道紧了紧:“你这是在咬人?”

她退开:“不疼吗?”

周晋为摇头,声音低哑:“我以为你在吻我。”

江会会愣了一下,心跳突然加速。

距离这么近,她甚至连他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周晋为低下头轻笑:“轮到我咬回来了。”

不给江会会反应的机会,周晋为就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时间缓慢流逝,江会会觉得四周的风似乎都停了。

一切变的好安静。

她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个吻里。

“靠,你们在干嘛呢?”

黑夜中传来一阵愤怒的质问。

江会会宛如惊弓之鸟一般,被吓到从周晋为的怀里弹开。

旁边不远处站着刚从网吧打完游戏回来的周宴礼。

他皱着眉:“你们刚才干嘛呢?”

按照周晋为的性格,要么对他的问题不予理会,要么直接说实话。

但是很显然,江会会不希望他说实话。

所以周晋为嘴上接吻的水渍还没擦,就面不改色的回答他:“给她补课。”

周宴礼冷笑:“大晚上补课,你糊弄傻子呢?”

的确,现在糊弄的不就是傻子吗。

“信不信由你。”他语气冷淡,毫无耐心。

反而是这样的态度更容易让人信服。

周宴礼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在心里骂了一遍,傻逼吧,大晚上补课。

江会会见缝插针,急忙附和:“周晋为乐于助人,乐善好施,担心我缺席这么多天,跟不上节奏,所以专门抽时间过来给我补课。”

“补课去屋里补啊,大晚上的黑灯瞎火,能看见什么。”

“外面吹会冷风……脑子清醒一点。”江会会睁眼说瞎话。

这种水平的瞎话也只能糊弄糊弄周宴礼这样的大傻子了。换了任何一个人都能立马拆穿。

不过他能被补课这种瞎话糊弄过去,也确实异于常人了。

周宴礼打消怀疑:“行了,上去吧,这么冷,别感冒了。”

他掂了掂手里那袋水果:“回来的路上给你买了点车厘子,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江会会松了口气,和周晋为说:“那我们先上去了。”

才走了两步,周宴礼又皱眉停下:“不对。”

江会会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紧张:“什……什么不对?”

果然,这么蠢的谎言怎么可能蒙混过去。

在江会会认命准备承认的时候,周宴礼语气不爽,开始争风吃醋,

“你刚刚都夸周晋为了,还用了两个成语,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夸过我。”

江会会愣住:“啊?”

原来……是在在意这个。

江会会忙不迭的夸他:“你……逸群之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夸的还可以吗?”

在周宴礼的字典里就不可能有谦虚二字。

大少爷生来就受尽追捧:“勉勉强强吧,这些词语不及我本人的十分之一。”

直到江会会离开后,周宴礼才满脸费解的询问周晋为。

“她刚刚说的什么逸群,什么其二,是什么意思?夸我帅?”

周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