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遍布着不忍, “宫主与夫人的日子还长, 日后还能……”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苏简一指刃风劈裂枯枝。枝干訇然委地的同时,他拂袖离开。苏净看得他的背影隐隐颤动,衣衫翩然却落寞得突兀,转瞬消失在天地间。

江展羿也不知自己是何时落下的毛病——若无唐绯在身边,他总是睡不长久。每天黎明时分便转醒过来,熬到辰时,方可去流云庄探望。

这一日天未破晓,客栈内弥漫着酒气。掌柜的无可奈何地看一眼桌前的青衫公子。这公子昨个儿夜里便来了,兀自喝罢一坛又一坛的女儿红。

江展羿推开屋门,便瞧见大堂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简?”江展羿看向四周遍布的酒坛子,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苏简看到他,却不禁笑起来。推过一坛酒,只问了两个字:“喝酒?”

“……好。”

还是多年前的一日,江展羿因腿疾无药可医,也曾突兀地出现在青衫宫。他记得,那时的苏简不问因由,陪他喝了一夜的酒。许多情义都不是无中生有,反是在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来去间,逐步加深。

而两个不多话的男人凑在一起,那般繁复的木桃与琼瑶,便化作简单的酒水。如此推杯换盏之间,幸能有人陪着醉生梦死。

苏简问:“江展羿,我们还是朋友?”

也难怪他不确定。三年多前,他们的情义在干戈中戛然而止,直到江展羿消失在轰然塌陷的楼阁里,也未能有机会解开心中之结。

“是。”可是,江展羿说,“我记得三年前,我跟萧均对峙,只有你赶来助我,怎么说也曾一起出生入死。”

这话听得苏简心中沉然。出生入死的朋友,自己也当得起?也许当初没有他的一意孤行,江展羿与唐绯便不会一别三载,而自己的跟穆情的女儿,亦不会早夭于人世。

“江展羿。”苏简笑了一声,语气带着酒意,格外的落寞,“你可能不相信,我从前,有过一个一女儿,可是,她已经死了……”

江展羿持酒将饮的动作蓦然顿住。

苏简笑笑,仿似满不在乎:“情儿怀胎时被人打了一掌,胎儿伤了元气,出生没几天,就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江展羿默了好久,才问。

“三年前。”苏简笑起来,“你就不想问,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其实心中不是没有预感,与苏简有仇的,还能是谁?

“谁做的?”

“岭南,萧家。”苏简念出这几个字,咬牙切齿。他手指猛地使力,瓷做的酒盏瞬间化为齑粉,“可笑吗?你们萧家,一次又一次夺去我至亲的人,先是小姨和苏烟,再是我的……”

“对不起。”江展羿沉声道,哪怕这句致歉的话,本不该由他来说。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便够了?”苏简笑起来,掌中蓄劲,出掌成风。江展羿猝不及防,直觉这一掌力道古怪,竟将酒意逼上头颅。他心中隐查端倪,再站起身却头晕眼花,朦胧之时仿佛听到苏简咬牙道:“我当初,就该对岭南萧家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