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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杭敬承和秦典相继出去留学,施鑫耐不住,也跟着去“进修”了两年,也就认识了蒋湉薇。

半下午,宿宁巷尽头这家会员清吧默默挂上歇业牌子,室内隐约有笑闹声。

旁边几个人在聊基金,蒋湉薇纤白手指拈薯条,收回视线,“他结婚了?谁?你唬我呢。”

她穿了件宽松白衬衫,中短发利落挂在耳后,扎耳垂上挂了两个小巧的银质素圈耳环,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反光时像极了碎钻。

巴掌小脸带着艺术家特有的冷峻。

“湉薇姐你不知道啊?”秦典嗑瓜子,吃瓜神情。

施鑫举杯抿了一小口,撂下酒杯,看了眼腕表,“不然为什么大白天出来喝酒,他下午得去接老婆下班。”

蒋湉薇挑起细眉,眼底带着怀疑。

从兜里摸出手机,发出两条消息,片刻后,得到回复。

“真结了?”她惊讶。

“骗你干嘛。他动作很快的,都已经......快一年了吧?是吧,典子?”施鑫跟秦典确认。

秦典回忆:“不是今年三月......哦,是去年十一月,然后承哥就出差了。时间门过得真快。”

“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蒋湉薇抱臂,跷一郎腿,环视身前的男人,笑说:“说来听听。”

秦典跟施鑫对视一眼。

施鑫:“相亲。”

秦典:“闪婚。”

施鑫:“女方是个老师。”

秦典:“本人性格很有意思。”

施鑫:“挺漂亮的。典子特别喜欢的长相。”

秦典:“比承哥小两岁。刚好跟承哥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蒋湉薇惊讶,正好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后抬眼看了下对面的人,捂住话筒,小声讲英文。

以秦典的英语水平,全篇只听懂一个词,baby。

“姐,这次是哪国小狗?”

蒋湉薇挂掉电话,笑得暧昧,“R国。”

杭敬承进门时,几个人都不在楼下,同来的旁的朋友纷纷跟他打招呼,他应着,抬了抬下颌,走向楼梯。

楼上几个人正玩麻将,蒋湉薇先看见他,挥了挥手,“来两圈?”

杭敬承没将外套递给侍者,随手搭到沙发扶手上,“你们玩,我坐会儿就走。”

“哟,你这来得最晚,还想早点走?三万。”蒋湉薇丢牌。

杭敬承走过去,提裤腿在秦典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敲了敲秦典身前的牌。

“刚才有点事。这么着,今天我请客,您消消火,不然容易点炮,秦典这听牌了。”混不吝的语气。

“承哥!”秦典回头瞪他。

蒋湉薇给他逗笑了,“你少来这一套。”

施鑫:“秦典你小子!听牌了又不告诉我们!”

始作俑者坏得坦坦荡荡,聊赖地手肘支在扶手上,撑着下巴看牌桌。楼上剩下几个人跟他打招呼,他随意应了几句,唇边带着笑意。

这一圈打完,蒋湉薇不仅没点炮,还胡牌了,她见好就收,即刻下桌。

秦典旁边的沙发上人影已不见。

窗前摆了两张躺椅,其中一个摇摇晃晃,男人躺在上面,胳膊搭扶手上,黑色毛衣袖口露出流畅腕骨,手指随意悬空垂落。

蒋湉薇顿了顿,走过去,坐到另一张躺椅上。

吱呀一声。

杭敬承偏头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望向窗外白茫茫的天际。

“不打算在国内多待几天?”

蒋湉薇伸懒腰,“没什么好玩的。还得天天看我妈脸色。”

“嗯。”杭敬承说,“之前有过F裔演员联系我,推给你了,看看能不能用。”

“已经定下来,下部戏有他。”

蒋湉薇是导演,当初杭敬承能走上这条路,她有很大的推动作用。后来虽然分手,仍旧保持朋友关系,有相关的人脉和资源,会相互介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不知怎么扯到陆敏身上。

“听说最近跟你们家陆老师闹别扭,半个多月没回家,这是哄回来了?”蒋湉薇简评,“偷偷给钱,这事是你家不厚道了。”

“你消息挺灵通。”杭敬承眼梢泛着晦昧笑意。

蒋湉薇:“我妈毕竟是历城最擅长八卦的老太太。当时听见这事,还不知道是你。”

“这事说大不大。只是她心里过意不去。”杭敬承懒怠躺着,半阖眸,似睡非睡。

蒋湉薇来了消息,胳膊搭扶手上,弓着腰翘一郎腿,一边回复消息,一边说:“她家条件不太好吧?”

“一般人的条件。”

蒋湉薇解决掉消息,将手机扣到自己腿上,十指交扣,扭头看杭敬承,“你是不是不太理解她?”

“嗯?”杭敬承思量片刻,应声,“嗯。这事错不在她。何况那点钱,杭家给了也不算什么,拿也就拿了。”

蒋湉薇摇头,“这就不是多少钱的事。”

杭敬承稍稍偏头,挑起眉头,示意她继续说。

蒋湉薇:“你俩相亲,闪婚,没多少感情基础吧?杭家的背景,你的履历,说实话,会给人带来很大压力。你们两个想要走下去,就得平衡。她结婚时没跟你要什么吧?结果呢,你家偷偷给她家塞钱,这意思是你俩从一开始就没从公平的赛道开始走,她能怎么办,只好躲着你喽。”

杭敬承饶有兴趣地听着,点了点头。

“这角度不错。”

“还有,相亲这么不靠谱的事,你到底怎么答应的?杭家把刀架你脖子上了?”蒋湉薇仍觉这事令人难以置信。

杭敬承笑,“我跟她之前认识,同学。”

刚才随手放一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他拾起来看消息。

蒋湉薇想了想,试探问:“她不会是你那个高中女同学......?”

杭敬承笑意更深,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承哥。”秦典站在长沙发前,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是你兜里掉出来的信吗?”

杭敬承扭头看过去,应声,“我的。”

他撑手起身,摇椅前后晃了晃,渐止。

秦典手里的信被杭敬承拿走,见他这就捡起外套,很意外,“这就走了?这才几点?”

杭敬承挽着外套,随意扬手,“就到这了。我还有事,你们玩,记我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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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大好。

烘焙店的店员抱着怀里的箱子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

男人坐在驾驶座,降下车窗,胳膊搭在上边,正举着手机讲电话。

刚才经理嘱咐她了几句话,本来想找他说,看他不大方便,她心里纠结片刻,走近他身旁,没开口,朝后排走去。

杭敬承捂着手机话筒,“放后备箱就行。”

“好的先生,经理说给您特意加了层坚固的保温盒,这样里面的糕点不易碎也不会冷。”

“有心了,谢谢。”杭敬承颔首,继续跟电话那头交代工作上的事,下车,随手帮小姑娘打开后备箱车门。

“谢谢。”她受宠若惊,将箱子放进去。

杭敬承转身回车上。

不多时,他挂掉电话,往后看了一眼,店员正在装第一箱糕点。

无所事事地抬了抬手指,视线落到副驾驶。

大衣内口袋露出信封一角。

他将衣服捞回来,取出这封信。

信封上面的字迹不陌生,一瞧就知道出自陆敏的手。

不过上面没写收信人,只写了他家的门牌号。

她也没说过自己往家里写了封信。

深邃沉寂的视线流落片刻,他将信封举起来,透过光线,看到里面的信纸。

抬起另只手,撕开封口。

里面是几页白色信纸,页脚还有某个买速冻食品的品牌的logo。

他唇角微勾,无奈地低笑一声。

正拆折叠的白纸,车后砰地一声轻响,店员绕过来,“先生,装好了。”

杭敬承礼貌回复:“麻烦你了。”

展开信纸,视线落下去。

十六岁的陆敏:

十六岁的小同学,你好呀。

现在是六月末,你在紧张地准备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时间门悄然流逝在你每一次落笔的笔势里,觉得满怀希望吗,还是对未来的日子感到迷茫恐惧。

.......

这个开头让他的视线轻微一顿,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落款是一十六岁的陆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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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陆敏:

十六岁的小同学,你好呀。

现在是六月末,你在紧张地准备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时间门悄然流逝在你每一次落笔的笔势里,觉得满怀希望吗,还是对未来的日子感到迷茫恐惧。

近在眼前的考试难度好高,随堂小测依旧没有答完,对答案时发现错了许多。对吗。

夜里总是失眠,想起已经转学离开的少年,想起送出去毫无回响的信件,想起白日里刺穿后背的目光,如影随形的议论。

偶然看到烟花,还是会想起未竟的心愿。路过走廊,会想起他曾经在那里驻足。路过操场,想起他在那里奔跑打闹。头顶哪棵梧桐,曾被他的漂亮修长的手指打乱过枝叶,又是哪些细碎的阳光曾落他肩头。

那个来去匆匆的少年,生而灿烂,然而对你来说像见不到光的海底。喜欢他,让你很辛苦吧——

我想你会反驳这段话。

因为那些重复的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里,他给你带来许多清喜。

初次见面那天,黑板上留下的骨气劲峭的三个字,你第一次听到心脏因情愫产生的惊悸颤动。

他人缘很好,身边总是围着许多人,从篮球场到食堂,从教室到小卖部,他可以在任何地方笑闹,然而分寸拿捏得很好,他尖锐的朝气中天然带着柔和。

你试图模仿他的品格,比如宽容,比如落落大方,虽然这些品格被你模仿得很拙劣,但你还是交到了自己入学来的第一个朋友。

你喜欢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管是打篮球或是国旗下演讲,或者只是上课回答问题时站起身时用手撑住桌面的微小动作。

所以你希望自己可以优秀一些,再优秀一些,成绩靠前,或是有一技之长,所以你努力学习,还捡起了吉他这个好久没练过的乐器。

这个名叫杭敬承的十七岁少年带给你的,不只是混乱纷繁的心绪,还有追求美好品质的动力。

会对这些话感到奇怪吧。奇怪这个世界上还有关注着渺小如青苔的你。

可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我与你很相似,几乎就像同一个人。

我是丢到大街上就找不出的普通人,泯然众人的众人。没有优渥的家庭背景,没有尊贵的出身,经历了两次高考,才考上大学,毕业后入职高中做老师,教学成绩不好不坏,职业生涯一步一个坎。

所幸我同你一样,保护了内心深处感知心动的能力。

动笔写这封信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动机,也许可以用这两天的经历来解释。

我现在已经结婚,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实际上这是冲动的结果,我也曾对这个决定感到过后悔)。

昨天,因为家里要来客人,妈妈叫我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中途或许出于关心,或许只是无意,她对我身上的生长纹表示遗憾。

尽管当时没有任何表示,但我内心其实很受伤。那是连妈妈也觉得不好看的痕迹。

晚上,我先生回家,带了点零食。其实我本性贪吃,只是想到白天的事,没有什么胃口。不好意思直接告诉他,于是说在减肥。然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将我扛起来,坐到他肩头。

许多话,他没有说,但是我懂。于是我告诉他身上的纹路和自己的心情。他很平静,没有妈妈以为地那样露出任何嫌弃与不满。他说那些白色的蜿蜒纹路像闪电,像海浪的波纹,是曾经渡我捱过艰难岁月的印记。

我想你可以听懂这段故事的感动。

今早我起床换衣服,发现他的衣服挂在我的衣橱里,犹豫片刻,我没有将它们归回原位。

曾经我以为婚姻与感情可以互不干涉,我以为心中波澜可以按捺。

原来点滴岁月可以形成朝夕不倦的潮汐。

我想我还是喜欢他。

亲爱的十五岁的小孩,我想要告诉你。

这个世界很糟糕——每一道如针尖刺在背后的视线,晚上从车祸噩梦中惊悸醒来的内疚,清晨背着书包步履匆匆的孤独,熬到凌晨后仍然写不完作业而楼外灯火熄灭。时钟指针周而复始转动的每一秒,都让你觉得沉重。

但你仍然可以选择走下去,不管选择哪条路,荆棘或是坦途,不管选择什么方式,徒步或是划着小舟。

不要害怕,因为你仍然拥有发现美好的目光——冷战间门隙的爸妈难得友好相处的平静,街角岩板下钻出的无名小花,街头偶然撞见的从少年到暮年的许多人同框带来的感动,某处遥远而陌生的山川河流带来的喜悦。

如果你能欣赏某一种事物,那么说明你也拥有这种品质或是获得这种品质的潜力。

你是如此的脆弱,敏感,不堪一击。

也是如此的柔软,迟钝,坚韧不拔。

我用这些句子赞美你,也赞美我自己,试图给你勇气,也试图给自己勇气。

所以亲爱的小孩。

经由光阴,经由山水。你的命运,经历之前以为不可捉摸的未来,经历之后皆是命定之路。

不要害怕。

一十六岁的陆敏。

这是一十六岁的陆敏,写个十年前的自己的一封信。

杭敬承坐在驾驶座,左手搭在降下的车窗外,指间门猩红明灭,烟灰烧了长长一截,一颤,顷刻间门青灰散入冷风。

作为电影人,他本应该对各种物象万分敏感。比如花盆怦然碎裂隐喻生命消逝,比如打在头顶的红光警告危险,比如通过镜子折射的人脸表示虚伪,比如大光圈营造的明亮平静烘托喜悦。

右手还捏着薄薄的信纸,抬起眼睛,视线不知该落在什么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情绪面对这信上的心情。

杭敬承驱车去了青城一中,原想在外面等着,偶然得知高一年级下午有徒步活动,他不确定陆敏是否也参加了。

等在外面无所事事,索性过去。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下车,沿着漫长的海岸线散步,经过许多人,目光流落。

在人群中捕捉她的身影。

陆敏穿了件豆绿色长款羽绒服,围着厚厚的围巾,手里拖着个大编织袋,身后跟着好多学生。

他停下脚步,远远看着她,清寂的视线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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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降雪,天空灰白无云,翻卷的海浪是深蓝色,海天边际分明。

中学生的队伍浩浩荡荡霸占海滩,几面绣着活动和校徽旗帜飘扬。

“各班自己组织清理海边的垃圾,两个小时后,我们回到这里整队。全体都有,解散!”

校长一声令下,各个班的队伍朝不同方向进发。

陆敏带着自己班去找位置。

今天十七班班主任请假要晚一会到,所以她这个副班主任代为带领学生参加学校清理海滩的活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没威严,这群孩子一出校门就跟撒了欢似的。

“老师老师,我们去哪里啊?什么时候回来啊?”

“陆老师,我们可以吃薯片吗?”

“老师,我要是现在回家一趟,会被发现吗?”

“老师老师.....”

“...............”

“...............”

一路上学生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陆敏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沙滩上,高声说:“第一,刚才校长讲过的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第一,吃东西被抓到你们就完蛋了。第三,不可以擅自离开沙滩。”

“最重要的是,不可以擅自离开规定区域,到点就得集合。如果发生什么事,一定记得找班长或者老师。”

语毕,她喘了口气,后悔自己没有带小蜜蜂出来。

“老师老师......”

“老师......”

又是几个学生围过来。

老天爷。

陆敏心里哀嚎。

到了学校安排的地点,学生们迅速分散成若干个小团体,嬉笑打闹,顺便捡垃圾。

陆敏安排妥当后,长处一口气,自己也拎了个编织袋,到处收垃圾,顺便四下瞭望,时刻注意学生的动向。

大多数学生三五成群,只有一个女孩孤零零走得最远,一个人默默走着,偶尔蹲下来,费力地扯出那些别人压沙下好久的脏脏的塑料包装。

陆敏眯眼睛,靠短短的头发和圆下巴认出那是戚卉。

“老师,看那里。”几个男生跑过来。

“什么?”陆敏顺着看过去,只瞧见不远处有个卖零食的报刊亭。

“嘿嘿,饿了。”

陆敏:........................

“快去快回,不要被抓到。”

“陆老师万岁!”男孩们小声欢呼,迅速朝零食车跑去。

陆敏远远目送他们鬼鬼祟祟跑去车旁,还跟她招手,她点点头,用口型催促他们快点回来。

又往海边看了眼,那个短发的小个子女孩还在原地蹲着,手握塑料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敏眼底流露担忧。

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中途停了下来,只静静看着她。

“陆老师陆老师。”

刚才跑去买零食的几个男生回来了,各个校服肚子里鼓出一大块。

陆敏:“不要被主任抓到。”

“没问题。”

“放心吧陆老师。”

“我们有经验。”

男生满口应着,打量她的手,陆敏被看得莫名其妙,以为自己哪有问题,结果兜里被塞了一把小东西。

“也不要被班主任抓到。万一被抓,你们不许出卖我。”她顿了顿,摸兜,掏出几块巧克力和糖果,“这个好吃吗?”

“记住啦!不出卖你!”学生们点头,“好吃,都好吃。”

“谢谢啦。”陆敏说。

男孩们一哄而散,跑去另一边捡空水瓶去了。

陆敏看了眼手机,班主任半个小时前说自己出发了,目前还没别的消息。

右上角时间门显示现在是三点零一分。

她将手机塞回外套口袋,拎着编织袋漫步沙滩。

海边温度低,空气咸湿。

天空灰白,太阳不知道在哪个角落。

涛声阵阵,不眠不休地冲卷沙滩,翻起白色浪花。

陆敏步幅很小,走得缓慢。

十七八岁的学生清脆的声音从耳边经过,不作停留。

像小蝴蝶过境。

“很高,白,天呐,真的好帅......”

“穿了件黑色大衣是不是,我也看到了我也看到了,背影就好帅!......”

“在哪......”

“看到那个岛了吗?好像是宿宁岛......”

“以前经常放烟花的,这几年禁燃,很少了......”

“我怎么记得今年见过一次......”

陆敏抬眼看过去,海面雾蒙蒙,朝右前方看去,可以看到小岛模糊的形状。

上次施鑫在海边过生日,对岸似乎就是这个岛。

她依稀还记得那天的烟花,深暗的蓝色天际被点亮,火树银花,翻滚外涌,盛大光明。

陆老师在她身边待很久了,戚卉手里握着捡来的塑料袋,余光注意身侧的女人。

她低头,脚下的沙子湿润,海浪一次次冲向沙滩,偶尔有那么几次,打湿她的鞋子。

转身干燥的沙滩走去。

学生离开危险的海岸线。

陆敏蜷紧的手指悄悄松开,舒了一口气。

跟着转身。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看到岸边松树树林旁有个熟悉的身影。

今天是典型的冬季冷肃天气。

时间门概念在这里仿佛消失,像清晨。他站在烟青色松树旁,身影修长,穿了件深色大衣,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

她歪脑袋,他也跟着同方向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