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岁首,天越发冷了,许多人都待在家里猫冬,霍善平时也减少了出门溜达的次数,转为在府衙内遛弯,或者背着小手去郡学那边看人读书。

路上遇到落单的生员,霍善还似模似样地抽查人家的学习进度。他小小年纪就把许多书倒背如流(实在不行还能现场找场外援助),着实激励了不少年轻人,一个两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埋头苦读。

有董仲舒这么一位拥有三十多年从教经验的教育大家在,江夏郡新一年的教育规划很快走上正轨。

别看董仲舒在后世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挂钩,实际上他博闻强识,少年时便把百家之学都通读了一遍。

他悄悄把自己需要的内容都整合进儒家学说里,不需要的内容就剔除出去。

像他一心推崇的天人感应之说,许多内容就是从阴阳家以及道家那边化裁而来。

既然精华都已经挪用过来了,百家自然可以一脚踢开了,这才有了《汉书》所说的“罢黜百家,表彰六经”,以六经为代表的“儒术”形成了统治人们思想的工具。

而天人感应学说伴随而来的灾异论,一度成为臣子制约皇帝的武器,在汉武以后的汉代政治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可惜这种作用是极其有限的,皇帝要么充耳不闻,要么推锅给臣子——这日食/月食/地震的出现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臣子干得不好!

比如聪明如刘彻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陷阱,对董仲舒的学说只采纳了可以增强自己集权的部分,对于天人感应部分表示“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一脚把董仲舒踢去给自家兄弟当了好些年的国相。

要不是董仲舒跑得快,估计现在坟头草都老高了。

不管好不好用,董仲舒总归还是试着把武器制造出来了,这武器上可制约皇权,下可教化黔首,深受历代文官阶层喜爱。

只要国家处于太平无事、平稳发展的阶段,就是它大绽光彩的时刻了!

国家有事约等于没用。

这日霍善与刘据一起到郡学溜达,顺路去找董仲舒聊聊天,讨论他当初那“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的《春秋》大一统观点。

按照董仲舒的意思,墨家、医家、农家这些实用学科的上升道路都要被断绝,这难道合理吗?

霍善对此不太服气,江夏郡这两年的发展证明了这些学科都是很有用的。

董仲舒坚持己见:“有用是有用,但不能拿来治理国家。”

“工匠、医卜之流只适合安心做自己的事,若是把心思摆到了别的方面又如何能做好本职?他们要是把本职工作做得足够出色,自然能得到相应的地位和奖赏。”

他举了霍善认识的义姁当例子,义姁为太后治病立下功劳,刘彻因为她自己不是男子不能赏她官当,便把她那杀人逃窜混迹江湖的弟弟捞出来封了官,如今她弟弟义纵都当长安内史(相当于半个首都市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