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止是大长老,几乎是一夜之间,几位反对贺重山的长老们都改了口风。

司徒家来问罪的人讨了个没趣,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暂时离开,回去与家主商议后再说。

邱华落御剑目送着司徒家一行人离开,回到宗门内,就见一群人围着范雪平有说有笑。贺雪真一走,他在宗门内地位水涨船高,有传闻他将接任掌门之位。

但也有不少瞧不起他,懒得捧他的,邱华落便是其中之一。邱华落目不斜视地走过,找到师父询问:“盘云真人也是咱们盈宿派的,都已经走了好些天了,掌门还不派人去请回来么?我还盼着雪真师弟回来呢。”

原先大长老也不时说和,劝盈宿派派人去把贺雪真母子俩接回来,哪知道这次他却一反常态:“掌门自会有安排,你还是好好练功吧,别管那么多。”

邱华落皱起眉头。

贺雪真运转真气完毕,吐出一口气,站起来松快筋骨,走出练功室。

前几天,大舅舅已经派了两人去盈宿派探口风,若是贺重山登门道歉,处置范雪平,静慧道宫再考虑让赵贞贞回去。

贺雪真知道,贺重山是压根不想让赵贞贞和他回去的,没了他们两人,他让范雪平认祖归宗才更容易。贺雪真推测,下一步,贺重山甚至要对静慧道宫出手,他倚仗魔族后盾,已经不把老丈人放在眼里了。

而贺雪真,要的就是进一步激化矛盾,等待贺重山在冲突中露出马脚,好揭露他勾结魔族的勾当。

他去找了范氏夫妻,却一无所获,也不知这两人究竟如何了?

贺雪真在静慧道宫内溜达,待见到两道流星落在道宫内,便知道是派出去的使者回来了。

他赶到外公他们议事的地方,老远就听见两人愤愤不平告状。

“盈宿派好生无礼,竟连山门都不让我二人进。”

“我说来取盘云师叔的东西,贺重山的一个徒弟走出来说:‘东西都叫赵师娘带走了,没什么好取的,你们走罢,恕咱们不远送了。’”

“我说,盈宿派与静慧道宫乃是姻亲,哪有这般待客的道理,求见贺掌门一面,那徒弟才带着咱们进去。”

赵斗冲气得三尸神暴跳,被赵南星按下:“然后呢?”

“贺掌门让人上了茶,叫咱们吃茶,就做自己的事去了,对盘云师叔的事一字不提。”

“行了,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赵南星挥挥手,脸色很臭,饶是他端方沉稳,也受不了盈宿派这种羞辱怠慢。

贺雪真倒并不太意外,走进去问道:“舅舅们接下来如何打算?”

赵南星看向赵紫辰:“小弟与我同去,爹与师伯师叔们坐镇道宫。”

他这话,是要与盈宿派动武的意思了。上一世,范雪平的身世并未这么早暴露,但是贺重山对赵贞贞和静慧道宫的恨意早已根深蒂固,是以虽然没爆发出大矛盾,两位舅舅还是被贺重山派出的魔修害死,之后外公发疯,娘亲积郁成疾,早早去了。

这一次,有他送出的宝衣,贺雪真还觉得不够保险,他仗着有前世曾与魔族众高手对战的经验,连夜画了几个专克他们功法的符咒,第二天一早塞给舅舅们,目送他们带着几名弟子离开。

赵斗冲在道宫成天跳脚痛骂贺重山,若不是几位道宫长老们按着,他也要追去暴打贺重山了。就在他等着儿子们的好消息时,赵南星与赵紫辰带着弟子们回来了。

看众人的形状,竟是鏖战一场,几名弟子受了轻伤,还有一人伤重,赵南星叫人抬去疗伤。

赵紫辰一甩拂尘,对赵斗冲等人说:“我们在半道被魔修埋伏,魔修们冲着我们来,幸亏我们有真儿给的护体宝衣。”

他说的轻描淡写,其实当时情形十分凶险。魔族提前埋伏,困住了他们,这些魔族们都是一百年前仙魔大战时的老对手了,对兄弟二人颇为了解。更可怕的是,其中有一个使琴的魔修叫做血琴,琴音可惑乱心神。他们带出的弟子们修为弱些,被琴音摄住,两人既要看护弟子,又要对付魔修,可谓捉襟见肘。

那时若不是两人身穿金刚罩与宝衣,宝衣反伤打死魔族中实力最强的一人,他们不死也要重伤。

可以说,是贺雪真救了他们的命。

赵斗冲一听魔族修士,登时怒了:“这帮魔头一百年前打伤了贞贞,叫真儿娘胎里就带出了病来,贫道杀得他们退回魔域,龟缩多年,居然还敢来招惹咱们?!”

赵南星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了,魔修们人数多少,都是哪些老对头,修为有无进益,又习得了什么新的神通等等。

待赵南星说完,赵斗冲说:“你重新点一批人,去盈宿派为贞贞撑腰,我让师弟们带队,到外头巡逻,另外再修书与其他宗门世家,提醒他们提防魔修。”

赵南星等人歇息一晚,调息养伤,第二天便又带着人,以及贺雪真连夜赶制出来的符咒,前往盈宿派。

赵斗冲则加派人手,布防巡逻,提防魔修浑水摸鱼。

赵南星带人去盈宿派,申明只是为范雪平之事,来找贺重山问话。贺重山倒是现身了,只是身边还带着范雪平,态度也不甚尊重,赵紫辰向来骄纵肆意,见他这般怠慢,怒气上头,率先动起手来。

他们两人的修为加起来,贺重山不是对手,只是他脸皮够厚,竟派出教中长老轮番与兄弟二人对战。

鏖战十日,赵南星见占不着便宜,带着队伍先行回静慧道宫,从长计议。

赵南星带队回去,半途中又遭魔修埋伏,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再加上贺雪真给的符咒宝衣护身,更不可能吃亏,魔族们惜命,见占不到便宜便撤了。

赵南星回到道宫,把这事说了,赵斗冲沉吟:“我已问过其他门派,倒暂时没发现魔修的踪迹。这是怎么的,这些魔修专要来为难咱们?咱们看起来像是软柿子?”

贺雪真提示他们:“外公们要教训贺重山,立刻就有魔修来为难咱们,莫不是这些魔修和贺重山有关?”

别说道宫长老们,赵斗冲亦是倒抽一口冷气:“贺重山便是吃了豹妖胆,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他也不敢做吧?”

赵南星看着贺雪真:“与魔修勾结,罪大恶极,真儿可有什么证据么?”

贺雪真摇摇头。

赵南星说:“一百年前,魔族作乱,几乎让整个修真界覆灭。盈宿派、冲霄派、青梅剑派、重华宫等等大大小小的门派世家耆首们战亡,咱们静慧道宫的两位老祖也双双战死。以至于到现在提起这场大战,修真之人无人敢忘,你爹再怎么狼心狗肺,想来也不会犯这种十恶不赦的大错。”

贺雪真点头,不再多说,外公舅舅们可把贺重山想得太好了,把人心的欲望想得太简单了,这种十恶不赦的大错,他偏偏就犯下了!

既然舅舅们不信,他会找出证据的。

“大舅舅,我想这些魔修们定然还会再来,如果可以,你们抓一个活口,也好审问内情。”

大舅应下来。

近来,修真界讨论的话题都围绕着盈宿派。

司徒家嫡女司徒茗的剑灵被盈宿派掌门之子范雪平夺了灵丹,盈宿派虽赔了些灵药法宝,却执意袒护范雪平,司徒家十分不满,此事已不是司徒茗和范雪平之间的冲突,而是司徒家与盈宿派的冲突;

静慧道宫为宫主之女赵贞贞与盈宿派开战,双方长老齐上阵,已打了大半个月了,战况胶着,互有输赢;

静慧道宫与盈宿派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派,在修真界人脉广泛,有劝架的,也有帮忙的,这事闹得不可开交,要说静慧道宫与盈宿派分明是姻亲关系,为何会打起来,这事就要从范雪平身上说起了……

就在众人津津乐道之际,司徒家与静慧道宫放出一个消息。

两家准备联姻。

崔治自澹渊出来,采买丹药物品时,便听说了这个消息。

“千真万确,司徒家要和静慧道宫联姻,司徒家嫡子司徒霓和静慧道宫宫主外孙贺雪真年纪相仿,都没有道侣,正好合适。”说嘴的人兴致勃勃:“这司徒家若是加入战局,还不知咱们修真界要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咦,那贺雪真之前不是曾向崔家下聘么?我怎记得他未婚夫乃是崔家的嫡子崔治?”

“嗨,崔家那种破落门户,怎攀得上盈宿派的高枝?贺雪真退婚了……”

站在街角的白衣少年抿了抿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淡漠的眸子。贺雪真会答应和别人在一起?无稽之谈!

可若是静慧道宫逼迫他呢?毕竟是外祖家,盈宿派那般对待他,想必在外祖家的日子不好过吧?崔治想着,右手两指一搓,一只小蝴蝶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倒不是帮不了他,再等等吧。等到他走投无路再施以援手,好让他往后乖一点,不要再拿退婚这种事使性子。

说起来,前世有一次,贺雪真闹得比这更凶,起因也只是一件小事:修真界举行庆典,邀请各大宗门世家的掌门宗主携道侣同去,贺雪真邀请自己一起,但他提前答应了范雪平一起去一处新发现的秘境。在崔治看来,这事不能怪他,他都已经答应了范雪平,难道要他出尔反尔吗?

贺雪真很生气,一个人去了庆典,离开后径自回到盈宿派,没回澹渊来。那次贺雪真跟他冷战了足足有三年,崔治差点要忍不住主动去盈宿派找他了……

但愿这次,贺雪真别再和上次一样,毕竟那滋味不太好受。

贺雪真从练功房里出来,赵贞贞已做好了点心,拿手帕替他擦额头:“累坏了吧,又不指望你上场杀敌,成天那么拼命练功做什么。”

贺雪真笑了笑,接过点心。

赵贞贞在他身边坐下:“过两天司徒霓就带人过来了,你想好了吗?”

贺雪真欣然道:“来了正好,我也想提前见见他。宫里可还有住的地方?”

近来因为与盈宿派的争端,外公在修真界的朋友来了不少,有来劝说的,有来助拳的,也有来住两天就走的,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那些真正绝顶的宗门世家倒不敢轻易下场,以免引发更大的浩劫,都是以居中说和为主。来帮忙打架的,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散修,来练练手,捞点好处。反正赵斗冲爱交朋友,爱热闹,众人便随他去了。

让贺雪真奇怪的是,就算贺重山倚仗身后的魔族势力,盈宿派的长老们又不知道,不是所有长老都服他的,可怎么也没长老跳出来反对?反而乖乖听命于贺重山,上场与静慧道宫对战?七长老呢?大长老呢?三长老呢?

赵贞贞说:“早就准备好地方了。只是你可得想清楚了,是否当真要与这司徒霓合籍?娘可不要你为了这些腌臜事牺牲自己。”

贺雪真微笑道:“我想的很清楚。”

情爱一事,他无所谓。这个司徒霓他前世是认识的,容貌过得去,人品过得去,凑合过日子没问题,反正跟谁合籍都比跟崔治合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