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这是最致命的一击。

贺雪真为了救他妈,失去了一个肾,却还是没能把人救回来,他死去时该有多么的绝望灰暗,傅明霜不敢想下去。

朗家是那个捅刀子的人,但刀是他递的。

他为了一个冒牌货,把贺雪真赶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贺雪真走投无路,山穷水尽,被逼到卖肾,而朗欢换肾的钱,还是他给的!

他在不知情的时候,捅了贺雪真一刀又一刀!

傅明霜彻底崩溃,抓起桌上的美工刀冲向郑友,郑友吓呆了,连忙往后躲,助理们冲上来,拦住傅明霜。

郑友吓得发抖,怒从心头起,骂道:“傅明霜,要不是你摇摆不定,三心二意,我也不至于这么糊涂!你把朗欢捧上天,我能不给朗宗青面子吗?千错万错都是你的错!”

傅明霜眼眶发红,似哭似笑,动作顿住,似是终于冷静下来,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肉跳:“你说的没错,你该死,朗宗请该死,朗欢该死,但最该死的是我!”

室内一片寂静,一滴血落在地面。

一名助理这才注意到,傅明霜正抓着美工刀的刀刃,他惊呼一声傅总,和同事们一起把傅明霜按在沙发上,夺下他手里的美工刀。

傅明霜那只手伤口狰狞,助理连忙打电话叫人,傅明霜怔怔看着伤口,忽然说:“贺雪真那天,也是这样吗?流了这么多血,他痛不痛……”

他忽然站起来,推开助理们,指着郑友:“把他送到公安局。”

助理追在他身后:“傅总,您要去哪儿?司机在楼下等着了,您先去医院看看吧!”

“不要跟着我。”傅明霜丢下一句话,跌跌撞撞走了。

沈容接到傅母的电话时,就猜到恐怕是傅明霜出了事。

果然,听傅母说,傅明霜失踪了,哪儿都找不到他。

沈容急匆匆赶到傅家,助理们也在,把今天傅明霜审讯郑友的事说了,沈容吃了一惊,没想到贺雪真居然遭遇到了那么可怕的事,走投无路为了给母亲筹集治疗费而卖肾,躺在手术台上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灰暗的心情?

更可悲的是,朗欢换肾的钱还是傅明霜出的。

沈容同情贺雪真,同时也能想得到傅明霜在得知了这个消息时,内心该有多么绝望。

他毕竟是傅明霜的朋友,不会像郑友那般冷酷地指责傅明霜,考虑到傅明霜原本心理问题就不小,必须尽快找到他才行。

“报警了吗?”

傅母叹气:“哪里敢报警呀,傅氏集团的总裁失踪,传出去股价不知要跌成什么样。小沈,他有什么心事都跟你说的,你想想他会去哪里?”

沈容一时间有些无语,若不是念着傅母是长辈,他还真想问一句究竟是傅明霜的安危重要,还是傅氏集团的股价重要。

“华亭市都找过了吗?”

“都找了,他在市里有三套房子,都没人,手机也一直关机,联系不上。助理说他把车开走了,不晓得一个人把车开到哪儿去了。”

沈容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他叫上尹司诚,两人一起开车前往贺雪真的老家。

尹司诚病恹恹的,问他:“这大晚上的你干嘛非得带着我?你又不是没去过。”

他对傅明霜仍有些怨气,总想着如果傅明霜别对贺雪真那么冷酷无情,或许贺雪真就不会死。贺雪真死亡的那张照片触目惊心,好几个夜晚都在他的梦境中挥之不去。

“就去过一次,我这不是怕开错嘛。”

沈容开车,尹司诚坐副驾驶给他指路。尹司诚还不知道贺雪真卖肾的事,问沈容:“他又受什么刺激了?”

沈容知道尹司诚对贺雪真的心意,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叹了口气:“待会儿如果能找到他,你自己问他吧。”

到贺雪真老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两人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上走。尹司诚问:“你确定老傅会来这儿?”

“不确定,来碰碰运气吧,已经让其他人到别的地方找去了。”

越靠近贺雪真的那座坟头,尹司诚就越沉默。分开路旁的杂草,沈容晃着手电筒,来到贺雪真的坟前,有什么东西躺在那儿,沈容举起手电筒,跑过去,傅明霜正躺在那里,毫无知觉。

“老傅!你这傻子!”沈容扶起傅明霜,他身上冰凉凉的,沈容吓一跳,连忙摸他的脉搏,确定人还活着,只是呼吸微弱。

傅明霜的手垂落在地上,沈容凝住目光,拿手电筒一照,贺雪真坟前的这片土颜色更深,傅明霜的手掌内侧,是一道血迹斑斑的伤痕,而且看这伤口,应该是凝固后又被撕开了好几次。

沈容大吃一惊,抓起土嗅了嗅,确认是血液渗到了土里。

“你……傅明霜,你是不是有病啊?!搞什么以死谢罪!”沈容咬牙,叫尹司诚:“一起把他弄下去,他失血太多,得赶紧送医院去。”

傅明霜是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醒来的。

沈容已经去诊所上班了,傅母请了个护工看着他,听说他醒了,立刻赶往医院。她到医院的时候,傅明霜正要出院。

“明霜,你别急着出院,再做个检查吧。昨天你跑哪儿去了,吓死妈妈了!”

“我没事。”傅明霜看起来风平浪静,“我要回家。”

“行吧,回家就回家,妈妈让阿姨给你做了参汤,回去好好补补。”

傅明霜跟傅母一起坐在汽车后座,傅母不敢提贺雪真三个字,只能拿沈容说事:“你以后可不能再玩失联了,昨晚还是小沈和司诚找到你的,这都麻烦人家多少回了……”

傅母的唠叨劝说,傅明霜充耳不闻,汽车在盘山路的别墅门口停下,傅明霜下了车,走进别墅,四下看一眼,忽然问管家:“雪真呢?”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傅母毛骨悚然,管家也哑然,说不出话来。

“雪真!”傅明霜登上楼梯,叫着贺雪真的名字,把房间一间间打开,好像贺雪真就躲在某一间房间里,等着他去找似的。

傅母和管家站在楼下,呆若木鸡。傅明霜急匆匆走下楼,神色有些焦躁:“雪真人呢?还在跟我闹脾气吗?昨晚回家了没有?”

“你……你说什么呢?”傅母观察着傅明霜的神色,小心地说:“贺雪真,他已经,已经死了啊。你不记得了吗?”

傅明霜看了她半晌,像是不认识她了似的,一脸排斥:“妈,你在胡说些什么!”

他掏出手机,给贺雪真打电话,发现联系不上,神情有些焦躁,丢了手机,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甚至连厨房都翻了一遭。

傅母不得已,只能再度把沈容请来。

在等沈容到来的这段时间,傅明霜越来越焦躁不安,他把手机捡回来,抖着手给贺雪真发信息,发语音,从楼下跑到楼上,把每一间房的衣柜翻得啪啪作响。

傅母无助极了,终于等到沈容来。沈容还带了他那位心理医生朋友来。

沈容劝着傅明霜,把他弄下楼,在沙发上坐下。傅明霜满脸焦虑,告诉沈容:“贺雪真不见了,老沈,你快帮我找找他!”

沈容按住他:“你先别急,他马上就会回来的。回来看到你把家里弄得乱糟糟的,他会生气的。你总不想看到他生气吧。”

傅明霜连忙摇头。

沈容看向他朋友,那心理医生把傅明霜带到一间空房间,聊了半个多小时,出来时把沈容拉到一边,问他:“他最近是不是又受到了什么刺激?”

沈容点头:“怎么了?他的病情很严重吗?”

“间歇性精神分裂,主要是他最近受到的一系列刺激造成的。尽量安抚他,我会给他开药,让他定时吃。”

沈容把医生的诊断告诉了傅母,“尽量安抚他,别再刺激他,他的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贺雪真的死亡,你们别再提贺雪真已经死了这件事。”

傅母忧心忡忡:“他这样,还能工作吗?”

“工作?”沈容愕然,不明白傅明霜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傅母担心的事居然是他能否正常工作。

“唉,傅氏那一块肥肉,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小沈,你理解一下阿姨的难处。”

沈容哑然,只得说:“他的精神障碍是间歇性的,只要别刺激他,处理日常工作没有问题。”

傅母把沈容送走,安抚傅明霜:“雪真出去旅游了,你先好好吃饭休息,等他回来,好不好?”

傅明霜按着手机:“出去旅游了为什么不跟我联络?他去哪里旅游了,我让人去买机票。”

“你啊,还不都是你成天忙着工作,他只能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你就别再粘着他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待几天,时间到了他自然会回来。”

傅明霜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了傅母一会儿,暂时被说服了:“那好,我等他回来。”

管家忧心忡忡,小声跟傅母说:“过几天傅先生要是没看到贺先生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