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疼的。

怎么会不疼。

箭矢插满了她周身。

背脊十六支,腰侧九支,肩头臂膀七支。

总共三十二支,支支穿透血肉,力透骨骼。

然而正面胸腹却没有,因为她护着一具尸体。

甚至尸体的面庞上,还覆着半截带血的衣衫布帛。

仵作从布帛的血迹,抓痕的粗糙,覆盖位置的不完整,断定是将死之人所为。

又道,若是寻常人,早该断气了。

这女子内家功夫甚深,当是留了一丝内力护着心脉,强撑到了最后。

强撑到最后,给他敛面。

所以,她该有多疼。

疼吗?

他俯下身,问她。

鲜血弥漫的战场,秋风飒飒,秋雨作响。

无人应他。

“妾身失仪,只是有些紧张。”这厢是有人回应的。

少女声色柔媚,嗓音里带着一股被调|教后的清甜。

往后退开半步,重新屈膝行礼,“谢殿下关心。”

何为失仪?

譬如方才重心不稳跌倒在地的姑娘。

再譬如忍不住笑出声的两人。

眼前这位,言辞清晰,还能婉转谢恩,分明是恃美自谦。

掐着分寸,得体地勾人。

“起身。”萧晏收回顿在空中的手,垂下时拢在广袖中的指尖搓了搓,似还能感受到她唇瓣的余温,和口脂的香腻。

“七郎!”夜色渐起,因隔着距离,抱香亭中的贤妃对此间事看得不甚清晰,话语更是听不清。

只知道,不过一刻钟,这好不容易选上来的姑娘就被自己儿子划去了一半。眼下这个,方才她瞧着萧晏又是近身,又是触碰的,唯恐他又出幺蛾子霍乱了去,遂赶紧开口制止。

卢掌事奉上的名册中,那姑娘的生辰八字是同他最匹配的。

纵是容貌艳了些,只要性子好,便也无妨。

“季氏举止端庄大方,母妃觉得甚好。”贤妃从抱香亭石阶而下。

季氏?

萧晏瞧了面前人一眼。

也对,眼下自不是她的本名。

便是片刻前盈盈施礼的模样,也不是她最初的样子。

她的本来面目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上辈子,在她死后,他穷极余生去追想。

后来总算想明白一些,大概是在被身份揭穿后,和走投无路回来求他时,那两回是她的真实面貌。

她的嗓音不甜,神情不魅。

她平静无波地承认自己暗子的身份,同他说,“生死悉听尊便。”

后来,她又道,“求求你,殿下,救救我的孩子。”说话时,卑怯又无助。

暴露了身份,她为何不求他?

孩子,明明是他俩的,怎么就只是她的?

萧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