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刚至,山上的梨花破天荒的生出了花苞。

然而裴晏晏没空去探究原因,停云山内门弟子皆不敢擅动,唯有她亲自捧了茶给刚出关的师叔祖奉上。

递出的时候还悄悄瞄了一眼。

座上的女子发白发如雪,眉眼精致,单薄的道袍裹着一身冰肌玉骨,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月中仙。

她也确实是古人,停云山曾经的大师姐卿浅。

自入门以来,裴晏晏听过无数有关卿浅的传说,什么力战饕餮、单挑黑蛟,什么天资聪颖、秉正无私。

夸她的话一箩筐,可真正遇见了裴晏晏才知道,这位前辈并不好接近。

“我……”裴晏晏卡了一下词,在低头时偷瞄卿浅的神情:“我受师命,将此间变迁诉与师叔祖听。”

卿浅“嗯”了声,声音很低,像一粒雪落在桌案上。

于是裴晏晏尽量简洁清楚地描述这几年发生的大事。

然而越说越忐忑,揣着的心惶惶不安。

无他,卿浅毫无反应,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裴晏晏自认担任掌门以来,上到百岁老前辈,下到九岁中二少年,就没有她搞不定的人。

但眼下她是真的摸不准,师叔祖到底想听什么?

卿浅好像什么都不关心,无论是停云山的现状、人族的变迁,甚至是妖族与人族的矛盾都不值得她注目一次。

她捧着茶杯,望着窗外的梨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晏晏拧起眉,她得想想办法,不能放着师叔祖不管。

入世虽然麻烦,可总比让她端坐“神坛”、不食烟火来得好。

卿浅是从那个光怪陆离、妖鬼遍地的时代走出来的。

与她熟识的人早已故去,停云山也变了模样。

落于时间的缝隙中,世事于她如樵夫观棋,春花秋月匆匆过,早已不是当年了。

这样的人,会想什么呢?

裴晏晏脑海中突然冒出另一个名字。

贴给卿浅的标签那么多,都是些赞美夸奖的好词,恨不得把卿浅捧到天上。

唯有一只妖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评价,并且在她耳边絮叨了无数遍。

“师姐不擅长聊天,你得想办法多说点,别冷场。”

“她身体弱,为她准备的房间要铺地暖。”

“给她送药的时候顺便带点糖,她不喜欢苦的。”

灵光闪过,裴晏晏立马中断了“修真界现状”这个话题。

她清了清嗓子,假装随口说说:“哦对,江前辈她去了妖管局。”

座上的人动了。

眸光一转,卿浅看向裴晏晏,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妖管局?”

裴晏晏暗爽,这都能被自己找到突破口。

传闻都说卿浅不爱搭理她那妖族师妹,可目前看来并非如此。

她仔细介绍道:“全名是妖怪管理局,由前朝司妖监演变而来。”

卿浅瞬间就明白了,沉默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她自己也是妖。”

怎么还赶着去管妖的地方?

虽然语气生硬,但裴晏晏听得出来,卿浅这句话没有责备的意思。

她斟酌着道:“江前辈和别的妖不一样。”

一阵沉默。

那个好不容易说几个字的人,又开始看窗外的花。

裴晏晏在心里叹气,嘴上却道:“前辈叮嘱过我,如果你提前出关了便通知她一声。”

“不必说。”卿浅秒答。

她低头摩挲茶杯,神情冷漠,对见江如练这事表现得很抗拒。

裴晏晏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我带师叔祖去休息,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青萝峰太久没收拾,已经不能住了,裴晏晏让人腾出一间铺了地暖小院子。

她在前面领路,卿浅就跟在后面。

裴晏晏边走边不忘找话题:“早就听闻前辈们在遇到修行瓶颈时会闭关,可我们这一代已没人能做到了。”

卿浅攥了攥自己的衣袖,她觉得这一代的掌门人很会聊天。

她淡淡道:“或许是外物干扰,静不下心来罢。”

随口说了几句闭关的要点,目的地也到了。

裴晏晏替卿浅推开梨苑的门,笑着问道:“后山那么无聊,师叔祖闭关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想修炼。”卿浅面无表情。

她背着只手,借着广袖把一卷宣纸藏得更深。

宣纸正面抄写的是《清静经》,背面画了只圆滚滚、长尾巴的小胖鸟,抬头挺胸,表情十分神气。

抄了几百遍《清静经》,其实想的都是江如练。

这怎么能与小辈说?

卿浅撒起谎来根本没有心理负担,并且决定等人一走就毁灭证据,把那卷宣纸烧掉。

裴晏晏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梨苑的布局,以及各种电器家具怎么用。

卿浅听完就能上手,于是裴晏晏放下心,临走前还不忘补充:“师叔祖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她出了院子,还谨慎地走出很远,做贼似的摸出手机打电话:“前辈,师叔祖出关了……”

这种告密的事情卿浅当然不知道,她点了一簇火,摸出袖子里的宣纸。

火舌将宣纸边缘烤成焦黄色,就在凤凰尾巴快被点燃的时候,卿浅忽地出手灭了火焰。

这是她画过的,最满意的小凤凰,突然就舍不得了。

她把画卷折了又折,最后夹进了书里。

*

卿浅将书放回架子上。

她只是回青萝峰整理旧物,没想到一回头就被江如练堵在了墙角。

除了衣饰变了其他的江如练是丁点没变。

那双凤眸一抬,就和卿浅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

她委委屈屈地抱怨:“师姐出关怎么不来找我?”

听上去非常可怜,实际上卿浅想走的路都被她堵了个严实。

卿浅挪开视线,强行把自己砰砰乱跳的心按压下去。

因为治不好自己的伤,所以她一直在想江如练。

在闭关时,她设想过许多个和江如练重逢的场景,演练过无数遍自己要说的话。

该摆出怎样的冷脸、用怎样冷淡的语气才能和江如练保持距离。

卿浅冷下脸:“没有必要。”

她知道这样说江如练肯定会难受。

果不其然,江如练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手足无措,想去扯她衣袖又不敢的样子。

“师姐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当时不是那个意思。”

卿浅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这样看上去就像是无动于衷。

她不能再解释了,理智告诉她要足够干脆才能让江如练离开自己。

沉默太久,江如练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就像被云层遮挡住的小星星。

见她默不作声地让开路,卿浅快步过去,头也不回。

身后传来江如练小心翼翼地询问:“师姐想去山下逛街吗?”

卿浅的不自觉地攥紧拳。

像是怕她拒绝,江如练连忙补充道:“没别的意思,裴晏晏想带你去外面走走,可她自己没空,就拜托了我。”

“要是师姐不愿意就算了,下次再说......”

底气很是不足,所以声音越来越小。

下次是什么时候?

卿浅怕没有下次了,她终于忍不住回头:“就这次吧。”

说完就后悔了。

眼前的人就像得了雨露的小白菜,飞快地从干瘪枯黄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路上都在喳喳喳。

她向卿浅介绍人族发明的交通工具,各种新兴的科技。

万事都不用卿浅操心,她只需要递出个眼神,身边的凤凰就会自动开始讲解、或是掏出手机付款。

从江如练手里接过温热的奶茶,卿浅总觉得有些别扭。

很久以前,江如练还没有自己高。

自己带江如练下山采买或者除妖,教她人族社会的准则,给她量尺裁衣,回去前还会捎上一串糖葫芦。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每次出门历练打理一切的就变成了江如练。

她其实相当可靠,哪怕露宿野外,卿浅都能安心睡个好觉。

现在,卿浅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边人。

这只凤凰比自己高了一点点,也比自己更适应这个社会。

她闷声不吭地喝奶茶。

真好,现在的江如练应该不会再被委屈了。

不对。

卿浅飞快地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这只笨鸟把她自己送进了妖管局。

江如练还不知道卿浅在想什么,她把人送到停云山门前,借着刚才的兴奋劲儿询问。

“山里湿气重,晚上会很冷。我可不可以在师姐这睡一晚?”

卿浅皱了皱眉:“不可以。”

没有哪个师姐会让师妹来暖床。

凤凰再度祭出装可怜大法:“我睡客房。”

原来不是想暖床。

卿浅垂下眼帘,睡客房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不行。”

她冷冷地回答完,转身就走,今天本来就不该心软。

夜露浓重,等她回到梨苑手指尖都冻得失去了知觉。

卿浅呵出口气,哪怕是洗完澡都捂不暖和。

开暖气太闷、电烤火炉又太干,更别提床铺本来就是冷的。

她索性披衣起身,随手抽出本书看。

看着看着,落在纸张上的笔记就变成了委屈的、把头埋进翅膀里的小胖鸟。

卿浅闷闷不乐地撕去这一页。

明明已经告诉自己要狠心,怎么一到晚上,便又想起她。

她决定转移注意力,于是重新翻了一页,开始写遗愿清单:

1.整理学过的术法、阵法图。

2.为停云山的弟子答疑解惑。

3.想办法把江如练从妖管局弄出去(重要)。

......

想了大半晚如何在走之前完成遗愿,卿浅第二天大早就把裴晏晏叫过来。

她慢悠悠地喝茶:“我要进妖管局,有什么办法吗?”

“嗯......师叔祖想进自然容易,我打一声招呼就是。”裴晏晏满脸疑惑,难道卿浅决定重拾旧业?

“只是师叔祖为何突然想去妖管局了?”

卿浅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要去盯着江如练。”

*

看看这笨鸟究竟想干嘛。

她占据了妖管局最大的档案室,不仅有书看,还有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

正对着外面的街区——江如练来的必经之路。

她知道江如练每天早上踩点上班,也能听见同事对江如练的抱怨。

她翻了一页书,习惯性地往窗边望,修士极佳的视力能把对面的街景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很容易看见珠宝橱窗前熟悉的身影。

已经连续几天了,每天那道身影都会停留一阵,应该是看中了里面的某块宝石。

卿浅强迫自己转过头,把注意力放在书上。

书中正好写到:“昔有越人,擅交游。”

耳边仿佛响起江如练懒洋洋的打招呼声、谈笑声。

从前她就知道,撇开种族偏见不谈,其实许多人都喜欢江如练。

凤凰长得漂亮,出手大方又重情重义。

昔年停云山的小厨娘见面得塞两块糕,到了妖管局,和她玩在一起的更是不少。

更何况江如练她自己也爱交朋友,每天早上和前台小狐狸打招呼不说,偶尔遇见了惨兮兮的妖怪还会出手帮忙。

卿浅心里闷闷的,越想脸色越冷。

江如练有很多宝石,才不缺自己送东西。

但她还是在下班后走进那家店,对店员说:“橱窗展示的那枚蓝宝石我要了。”

她清楚地知道江如练是个什么性格。

*

是笨蛋。

卿浅冷着脸听江如练解释:“停云山想坐稳第一宗门的位置,总需要付出点代价。”

所以这凤凰就把竹林让出去了?那她吃什么?

只有笨蛋小鸟才会弄丢自己的口粮。

最可气的是,这鸟还因为自己答应她一起吃饭就开始傻乐,根本没把竹林的事放心上。

卿浅想得心烦意乱,甚至没注意,吃完了一整块芝士蛋糕。

在江如练笑着询问她,要不要把另一份也吃了的时候,卿浅已经暗自做了计划,她要去找这个什么保护科的麻烦。

她怕自己走后江如练没得吃,只能委屈地饿着。

伸出去的勺子在半空中停顿,卿浅倏尔察觉到了一股妖气。

风递来浓烈的腥气,还掺杂若有若无的“救命”声。

“对,是我的。”江如练还搁这睁眼说瞎话:“是我太激动了,没控制住。”

卿浅瞄了她一眼,干脆不再理会这笨蛋,并且决定先拿外面的蛊雕出气。

*

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动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

指不定是被江如练影响了。

卿浅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快散了架,破损的灵脉一刻不停地逸出灵气,将她的五脏六腑搅得生疼。

以至于疼到眼睛都睁不开,想刨开自己的身体,看看为什么这么疼。

她咬着唇,任凭冷汗浸湿衣裳。

意识模糊时还能苦中作乐,她现在要是哼出声,估计能把某只凤凰吓一跳。

江如练会慌慌张张地看过来,不管怎么样先去摸额头,再问自己“哪里疼、是不是旧伤没好?”

卿浅觉得好奇怪,只是这样想想,身体好像就不那么疼了。

心脏更疼。

江如练今天喊自己“卿卿”了,没大没小,一点都不把她这个师姐放眼里。

她其实知道江如练的心意。

没有哪家师妹,会替自己挡住致命伤,会在自己生病时夜以继日地守在身边。

冷,砭骨刺肌的寒冷席卷全身,卿浅攥紧了江如练给她的外套,只能勉强维持住意识。

她隐隐约约听见江如练和裴晏晏讨论,要去找妖管局要紫芝给她治伤。

不要去。

嗓子哑得发不出一丝声音,这要是去了,自己的遗愿岂不是更难完成了?

卿浅冷得缩成团,哪有刚出樊笼的鸟,又往网兜里钻?

她被江如练抱在怀里,温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渡过来,惹人贪恋。

这甚至让她想小小地放纵一下,等明天过后再对江如练冷言冷语,说不定效果会更好。

看不清东西,但卿浅准确地拉住了江如练的手,想要把她留下来。

*

热,早知道该把江如练丢出去。

卿浅有些崩溃。

某只笨蛋灌给她的凤凰血,在经脉里四处点火,驱又驱不掉。

她本身体寒,冷热这么一激,酥麻到手都抬不起来。

好不容易赶江如练出去,脑子已经烧成了一团浆糊,做事全凭本能。

本能地把脸埋进江如练的衣服里,被捂热的外套有一股说不出来香气。

若有若无地缠着她,勾着她,教她自甘堕落。

卿浅蹙着眉,眼尾染上了动人心魄的红。

“江如练……”

她又忍不住去想。

江如练爱笑,而自己不够活泼,江如练喜欢鲜艳的色彩,而自己偏爱着素。

江如练其实喜欢热闹,见谁都能聊上一两句,可自己嘴笨,并不擅长聊天。

当然,最重要的是自己快死了,而江如练还有漫长的一生。

她囿于立场之差,困于师姐的责任畏手畏脚直至今日。

越想越伤,越伤越想。

卿浅闭上眼睛,自嘲她自作自受,当真该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

门响时,卿浅正在生闷气。

气有只凤凰花了大力气去查案,还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也气自己偏偏这个时候受伤,没办法盯着她点。

卿浅打开门,正撞上月色下的江如练。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或许是精力不济。

卿浅心里堵,决定先骂她一顿:“你今早观过阴气,消耗极大,为什么不回去休息。”

夜风吹过,江如练没反驳也没说话,只是认真地盯着她。

很奇怪,卿浅皱起眉,张了张嘴:“你——”

话没有说完,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带着清甜的香味。

这种滋味,像是尝了口甜美的蛋糕,忍不住想吞掉。

只一刹那,无数念头冒出又被卿浅强行压下。

她的心跳得很快,身体却僵得动不了。

怎么会、怎么会?

“师姐晚安。”江如练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转身走入黑夜里。

徒留卿浅愣在原地,平生第一次无措到了极点。

良久,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卿浅茫然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唇,怎么会有妖亲完就跑?

她都......不再说点啥什么的吗?

*

卿浅翻来覆去一整夜。

第一次失眠整晚,却仅仅只想到了江如练的那个吻。

她很早就去了妖管局,完全把自己的“远离江如练计划”抛在了脑后。

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卿浅蹙眉问顾晓妆:“江如练人呢?”

小姑娘眨眨眼睛,也很迷茫:“不知道,江队总会晚来,要不前辈在这里等等?”

卿浅颔首,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整天。

电话联系不上、裴晏晏也不知道江如练的去处。

“扑通。”

卿浅的心忽地跳乱了拍。

她几乎翻遍了停云山,终于在青萝峰找到了江如练留下来的纸条:“不小心受了伤,大概活不了,钱都给师姐。”

往后就是凤凰留下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房产证、银行卡......

但卿浅眼里只有那句“大概活不了”。

“嘶......”跟过来的裴晏晏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眼睁睁地看着卿浅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人一晃,突然偏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裴晏晏连忙倒了杯水递过去:“师叔祖别急、我们人多肯定能找到她。”

“咳、咳——”

杯子里的水晃了出来,带着相当刺眼的血色。

看得裴晏晏呼吸骤停。

卿浅推开裴晏晏搀扶的手:“我要去找她。”

裴晏晏都快给人跪下了:“师叔祖、师叔祖你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卿浅摇了摇头,再次重复:“我要去找她。”

她说这句话时,已经不自知地带上了哭腔。

这也算是自己咎由自取吗?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她想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人——

卿浅根本没管自己的身体情况,散出灵力去追踪江如练妖气。

从青萝峰一直寻到江如练家,再一路北上,昼夜不停,终于发现了微不可察火灵气。

仿佛得而复失的人抓住了最后一缕稻草,卿浅片刻不停地追上去。

她不想再“想”了。

*

卿浅猛地惊醒过来。

四下皆静,身边人睡得舒舒服服的,呼吸平稳。

她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又重新躺下,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梦见以前的事情。

半响,手边贴过来一个暖呼呼的人。

江如练还闭着眼睛,声音微哑:“做噩梦了?”

“嗯……”

卿浅目光复杂地扫过这只笨鸟,不明白她是怎么发现自己醒了的。

她耳边倏尔传来江如练的轻笑声,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揽进怀里,妥帖地放好。

“小的时候睡不着,母亲就会给我唱摇篮曲。”

说完也不管卿浅愿不愿意听,凤凰自顾自地哼起歌:

“夜悄悄,月皎皎。

小小鸟,快睡觉。

梦里飞高高,梦里寻珍宝。

雨潇潇,风扰扰。

小小鸟,快长大。

火烧白老虎,脚踹青龙角。”

她哼完自己先笑了,笑得止不住。

卿浅抿了抿唇,完全判断不出这人是认真的,还是在逗自己开心。

“……最后一句,是真的吗?”

“嗯,”江如练轻轻拍卿浅的背:“晚安卿卿。”

卿浅枕着江如练的手,方才还惊慌失措的心缓缓落到了实处。

她把头埋进江如练怀里,眷恋地吸了口气。

“晚安,江如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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