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应坐在琼林宴上,听着皇帝在高台上长篇累牍地说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些话,他第一世就听过,只字不差。当年他还怀揣着一腔热血,以为自己高中就能救国救民、重振大周,然而终是太天真。这个王朝,表面光鲜,内里早被蛀得如同白蚁啃食过的朽木,再修补也是徒劳,只消轻轻一推就分崩离析。

在座的今日所讲的锦绣文章,包括皇帝的发言,在他看来全是屁话。

“那花闻远年少时便颇有威名,箭术了得,素有小李广之称。花家又家学渊源,守住寒城不在话下。”

不知怎么突然说起了最近开拔前去守关的花闻远,皇帝便夸赞了一句。

听到这个名字,沈应猛然回过神来,抬眼看向皇帝。什么小李广,听着就不吉利,狗皇帝会不会说话?

旁边的榜眼赶紧拉了他一下,小声提醒:“不可直视天颜。”

沈应闻言,敛下眸子。第二世的逍遥日子,让他险些忘记了面对帝王时的规矩,毕竟他的那位主上从不在他面前摆架子,甚至还恭恭敬敬叫他“先生”。

他小声问身边的榜眼:“方才尚书大人所言,可是说花将军已然拔营前往寒城了?”

“是,”榜眼三十多岁的年纪,家里与沈家也有些交情,两人算得上熟人,便低声说起自己从父兄那边听来的消息,“听说江州大营的兵不齐整,花闻远费了半年的力气才料理明白,两月前启程的,估摸着也快到寒城了。”

快到寒城了……

沈应垂在状元红袍里的手握紧成拳,看来花闻远没有再次重生。想来也是,自己死时天下基本已经定了,再打了鞑子,江山坐稳,花闻远还有什么遗憾呢?便是老天也觉得他无比圆满,不必再重来一次了吧。

那自己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完成独自救世的大业吗?

沈应自嘲一笑,只觉意兴阑珊。

忽然,皇帝点了他的名字:“子暇,你来说说,这鞑子和反贼,当先灭哪一个?”

兵部尚书低声提醒:“皇上,琼林宴向来只吟诗作对。”说这话,主要是为了维护这未及弱冠的小状元,年轻又刚刚及第,若是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毁了前程就可惜了。

皇帝也是一直聊上了头,听到这话也有些后悔。他登基之后除却激进地弹压党争,其他的事情上向来循规蹈矩,生怕行差踏错。

沈应暗道“哪个你都灭不掉”,不等皇帝反悔,他便起身应答:“启禀陛下,学生以为,若有余力两者皆需灭,若要分先后,那灭鞑子为先。今之反贼,尚不足为惧。寒城、平城之关口,绝不可失,否则鞑子入关,西北的罗大胡必然南下祸害百姓,而北面的其余三个反贼为抢占先机可能会突然发难攻打京城。”

这句话的主旨就是,寒城关必须多多屯兵,不仅仅是为了打鞑子,更是为了震慑反贼叫他们不敢入京。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

沈应的座师姚大人拼命给他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