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杉维持着为人师表应有的态度,“同学们不必担心,寇秋同学只是身体有点不适而已。”

‘而已’两个字念的特别重。

a班众人:虽然一开始的确挺不待见寇秋的,但时间久了,也觉得人还不错,上次在课堂上用两种方法解决数学应用题更是惊艳全班。

最重要的是,刚人眼角都飙出两朵泪花了,怎么可能只是‘而已。’

陈乐天突然凉飕飕道,“你说谎的时候心不疼吗?”

虽然声音很低,但此时鸦雀无声,依旧很清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面对这种很多年前网上非主流爱情伤感句子,水杉手指着教室门,微笑道,“你,也去校医室看看。”

陈乐天眼睛都亮了,‘刷’的一下冲向门口。

水杉:……忍住!一定要忍住!

陈乐天‘四蹄生风’,一路奔到教学楼门口,目睹眼前光景差点没一跟头从楼梯上栽下去。

一‘黑脸人’坐在教学楼梯上,晒着太阳,闭目养神。

“妖怪啊!”

寇秋睁开眼睛,“不好意思,是人。”

陈乐天小心翼翼走近,“你脸怎么了?”

寇秋重新阖上双眼,“最新草本植物面膜,要不要试试?”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亮的瓶子。

陈乐天,“难以想象竟然有人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寇秋,“听说医生很注重皮肤保养。”

陈乐天默默去水房把脸洗干净,出来接过寇秋手上的面膜,过了一会儿,阶梯上出现两个‘黑脸’少年。

陈乐天,“敷完面膜我们去校医室怎么样?”

寇秋,“不怎么样。”

他不是很喜欢闻消毒|药水的味道。

陈乐天,“我们要遵守老师的命令。”

寇秋睁开眼淡淡扫了他一眼,陈乐天心虚的别开脸。

“随你好了。”

闻消毒|药水的味道应该比看人一脸花痴要好很多。

贺誉说了声‘请进’,走进两个熟悉的少年。

一个柳弱花娇,一个元气十足。

前者指的自然是寇秋。

贺誉,“不舒服吗?”

这句话明显问的是寇秋,毕竟他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

校医室为了保持空气畅通,玻璃窗都是完全敞开的,一阵清风吹过,寇秋眼中闪过两朵泪花。

贺誉给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跟蔺安和昨天得出的结论如出一辙,没有病,营养有些不良。

寇秋自然知道自己没有生病。

陈乐天见他检查完,自己坐到寇秋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双眼亮晶晶的,“顺便也给我检查一下。”

这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精神力旺盛的,不过贺誉依旧耐心给他检查了一遍。

得出结论:除了气血有些旺盛,身体很健康。

寇秋,“他需要的是一份《单相思看诊报告》。”

陈乐天用桌上的纸给他折了几朵小花,用眼神示意他:乖,自己一边玩去。

寇秋觉得此时再回到班上无疑是找死的举动,水杉估计想把自己葬在花盆里的心都有了。

他起身,决定出门去找安明请个假。

寇秋一走,校医室就只剩下贺誉和陈乐天,陈乐天坐在凳子上,双手撑着膝盖,身子前倾,眼睛放光的盯着贺誉猛瞧。

就跟哈巴狗盯着自己食物的目光一样。

贺誉觉得有些无奈,有忍不住想笑。

从前身边的朋友无不是含蓄内敛的,这样把情绪直白表现在脸上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办公室里,安明盯着眼前孱弱的少年,“病了?”

寇秋咳嗽两声,一副久病不治人的形象。

安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装的挺像。”

寇秋眼中浮现出水光。

这回轮到安明咳嗽了。

他给寇秋开了张请假条,顺便提醒他,“别忘了寇镇回来那天,我去接你。”

寇秋点头。

安明,“到那天尽量保持这个状态,寇镇一开口和你说话你就晕倒,我来负责煽风点火。”

寇秋:难道不是赶快叫救护车送到医院吗?

寇秋路上本来还想了下该怎么跟蔺昂和蔺安和解释他早退的事,回去发现完全没必要。

和平常相比,今天蔺家明显要冷清很多,要是放在平时,蔺昂一定在不停的擦地,抹桌子,连窗台缝里的一点小灰尘都不放过。

今天除了满屋子的药味,来回忙碌的身影却是不见。

寇秋把书包放下,走进厨房,蔺昂正在煎药,见到寇秋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小叔病了。”

病了?

寇秋一怔,蔺昂怎么看也不像会生病的人。

蔺安和淡淡道,“动了肝火,气血攻心。”

要说寇秋对蔺昂的印象,孤傲冷淡,当然这是在没深入接触前,但总体而言,蔺昂同所有医者一样,比起常人具备高度的理性,突然被告知他会气血攻心,寇秋当真是惊讶了。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去看看。

蔺昂躺在床上,额头渗着冷汗,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寇秋这才接受对方是真的病了。

蔺昂见到寇秋,眼中有了些亮光,但较平常,还是黯淡了些。

寇秋走到他身边,倒了杯温水给他,“很难受吗?”

蔺昂苦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从前。”

他看着寇秋,语气中带着写惆怅,“原本以为,我死以后,坟前只会有安和祭拜,好在现在还多了一个。”

寇秋准备说‘只是小病,不用烦心,过两天就会好。’

话说出口却是带着写尖锐,“不过难受了些,你怎的会说这样诛我心的话!修养两天就会好的事,偏要叫我难过。”

说着,眼中浮现出水花,紧接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寇秋:……

蔺昂看着寇秋,嘴唇动了动,“其实……”

寇秋扶额,“别说。”

因为他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蔺昂在寇秋用纸巾擦眼泪的时候,突然道,“其实我是装的。”

寇秋正在擦泪的手一顿,“装的?”

蔺昂有些尴尬道,“装的。”

作为一个同样在装病的人,寇秋想破脑袋都没能相出蔺昂装病的原因。

逃避上班?对方家有金山银山。

逃避做家务?这世上估计再找不出比蔺昂更喜欢做家务的人了。

蔺昂压低嗓音,“我和你父亲打了个赌。”

寇秋等着后续。

“赌注就是谁有资格帮你去看家长会。”

寇秋,“赌法呢?”

蔺昂,“搓麻将。”

寇秋,“好高明的赌法,只是这和装病有什么关系?”

蔺昂道,“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你还年轻,尚不明白,所有的实力和运气都会拜倒绝对的阴谋诡计下。”

寇秋回味了下这句话,总觉得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如此一来,蔺家现在的状态是,两个装病的人,一个任劳任怨的蔺安和。

蔺昂躺在躺椅上,寇秋靠在沙发软垫上,徒留蔺安和忙前忙后,焦头烂额。

蔺昂,“不要用拖把擦地,抹布抹的干净。”

蔺安和一记眼刀射过去。

“咳咳~”

蔺昂从寇秋那里接过纸巾,剧烈的咳嗽,身子抖得很厉害。

寇秋则是抽出一张纸巾,继续抹泪。

这‘一老一小’悲戚的画面,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蔺安和用铁桶提了桶水,把裤腿卷起来,认命开始抹地。

好不容易把大厅的地擦得锃亮,蔺昂随手把用过的纸巾扔到地上。

蔺安和:……忍气吞声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

寇秋哭了一阵,有些累了,泪眼涟涟道,“我饿了。”

蔺安和把抹布放下,洗完手赶去熬粥。

寇秋,“能再加个鸡蛋羹吗?”

蔺安和,“我只会熬粥。”

连炒饭都不会做的,还指望鸡蛋羹。

寇秋只是微微蹙眉,却显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那便算了,”他泪眼凝视着蔺安和,“我不会为难你的。”

蔺安和:……

他看着蔺昂,“你指挥,我来做。”

蔺昂淡淡扫了他一眼,“我走不动。”

蔺安和费力把躺椅一点点推到厨房。

“蛋液要过细纱网,加点水儿,笨死了,重新做……”

厨房里,蔺安和几度握住手术刀,又放了下去。

养育之恩,养育之恩,他默默提醒自己。

好不容易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出锅,只见蔺昂又像大爷一样开口,“我也要吃。”

蔺安和又折腾了一碗,正准备上锅蒸,蔺昂补充道,“我要加虾仁的。”

蔺安和从冰箱里拿出虾仁。

蔺昂,“其实虾米也可以。”

蔺安和举起手术刀,‘唰唰唰’几下,把虾仁拦腰砍成三段,撒在鸡蛋羹上,直接上锅。

蔺昂,“出锅后,记得洒些葱花。”

蔺安和把絮絮叨叨的人重新推回客厅。

心中继续默念养育之恩,养育之恩。

到了客厅,发现刚刚才换好的垃圾袋再次被纸团填充的很满,蔺安和深深看了一眼蔺昂和寇秋,“坐在这里,在我回来前,不准再用纸巾,不准下地。”

蔺昂,“我想吃苹果。”

寇秋把手里的纸巾团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我也要。”

蔺安和很快取来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把皮削完后,以肉眼来不及观看的速度把苹果切成了十个小方块,端到二人面前,手里小刀尚未放下,当着他们的面插在其中一块果肉上,刀锋带出凛凛寒气。

他抬头,目光凌厉。

“请用。”

寇秋和蔺昂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