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跟东方朔共过事,知道他什么德行,没眼力见且贪杯,有几次偷摸出去喝几杯还差点误事,“早年陛下准备修上林苑,还没动工他就说了一大堆,若不是有几分道理早叫他回家了。陛下去甘泉宫避暑指定得令人打扫修缮,他十有八/九又没忍住劝谏。”见东方朔身边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年龄挺大,“那个身着白衣的怎么有几分眼熟?”

窦婴眯着眼远眺片刻,禁不住说:“是他?”

卫长君好奇地问:“您认识?”

“先帝在时老夫同他共过事。他后来到梁王身边,老夫也跟他打过交道。”

嘟嘟检索出答案,出来告诉卫长君。卫长君很意外,“司马相如啊。”

窦婴颔首。

韩嫣颇为奇怪:“三伏天来这儿做什么?”

对于司马相如,卫长君第一反应除了“千金买赋”就是《白头吟》。这两件事还多亏了前世看的电视剧。离“千金买赋”尚早。这几年司马相如在长安,卓文君在成都,夫妻分隔两地,司马相如又是个才子,很难不想红袖添香,“他和东方朔一样在陛下左右,不可能为仕途烦忧。这时候出来也不可能游玩打猎。”

韩嫣被他说的好奇:“你好像猜到了?”

像刘彻,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不可能守着一个人过日子,卫子夫依然选择留在宫中,属于两厢情愿,卫长君不会厌恶这类人。像司马相如这类,勾了卓文君带其私奔,一朝得势有了一心,不敢提出和离担心被天下人唾弃,冷暴力卓文君,逼她主动和离。卫长君犹为不耻。

这样的人大热天出来散心,卫长君禁不住幸灾乐祸,“如果没猜错,他想休了临邛才女。”

临邛于韩嫣太陌生,以至于人到他家门口了,他才反应过来:“蜀郡巨富卓王孙之女卓文君?”

卫长君颔首。

窦婴微微摇头:“据老夫所知,司马相如同卓文君成亲之初家徒四壁,卓氏女只能当垆卖酒。卓王孙感到不耻又心疼女儿,分给卓文君许多钱财土地以及奴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一跃成为成都富户。

“司马相如在长安置办马车奴仆的钱也来自卓王孙。他俸禄有限,能在长安衣食无忧,多亏了卓王孙。他不怕天下人嗤笑?”

韩嫣懂了:“所以他愁的顶着烈日来散心?”

窦婴仰慕其文采,依然不信,“兴许东方朔有事找长君,他陪东方朔来的。”

人已到窦婴家门口,韩嫣不禁说:“等他们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东方朔的声音传过来,遥遥同卫长君、韩嫣和窦婴见礼。窦婴和韩嫣回一礼。随后卫长君迎上去。看到司马相如的相貌,卫长君很意外,司马相如年近百半,乍一看三十出头,再一看最多四十。身材高大,长得儒雅,难怪能勾的巨富之女不问前路同他私奔。

另一人看起来比东方朔年长,但又比司马相如年轻。相貌不如司马相如,面相也不如东方朔和善讨喜。卫长君心底多了一层防备,面上不显,“东方先生,没去甘泉宫?”

东方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卫长君当没看见,“路上热吧?”

“出来的早,骑着马有风,路上还不算热。”东方朔把马拴到杏树上。

卫长君叫孟粮拿些水和草,又叫赵大把茶几板凳搬出来,然后问东方朔:“屋里闷热,我就不请几位进去了?”

东方朔:“是我等不请自来,叨扰了。”随后同司马相如解释,“这位便是卫夫人长兄,卫大公子。”

司马相如拱手道:“久闻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见到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卫长君不是小孩子,不会轻易把喜恶表现出来,谦虚地笑道:“我能有什么名,不如先生文韬武略,如今又是天子近臣。”

同样的恭维奉承,旁人说出来司马相如只会认为别人有求于他,或坦然接受。从卫长君口中说出来,司马相如谦虚地低下头:“公子谬赞了,长卿只是较为幸运。”

东方朔不禁说:“你就别谦虚了。大公子,再给您介绍一人。这位是茂陵尉,在陵中处理事务的张汤。”

嘟嘟惊呼,[大汉有名的酷吏?难怪面相有点凶狠。]

卫长君脸上的淡定跟着消失,但他装成奇怪,眉头微蹙,“茂陵尉?”潜在意思不在茂陵,怎么跑这儿来了。

东方朔解释,“您不是有三大件吗?我跟他说很重,得用宫里最大的马车。这几日天热,外面无法干活,他也闲了下来,就想看看究竟多重,马车能不能撑到茂乡。”

“原来如此。”卫长君见许君端着水出来,令其去院里和地头摘些瓜果。

张汤忙说:“大公子,不——”

东方朔打断他:“大公子家的瓜果你不吃会后悔的。”他常随刘彻来卫家,同卫长君熟了,而今刘彻不在,他本身又是随性之人,直言道:“你不吃我吃!”

张汤禁不住暗瞪他。

东方朔装没看见,走到卫长君身侧,“大公子,那三大件还在那儿?”

“我们又移不动,可不是还在。”卫长君到大门边,朝西北方狼窝看一下就带三人进来。

三人大为震惊。东方朔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竟然跟新的一样。司马相如和张汤看着银色大箱,误以为银制的。银比金稀有多了。整个国库也没这么多。

司马相如禁不住伸手,可一想这是陛下的陪葬品又把手缩回来。卫长君笑道:“先生可以摸摸。陛下没那么小肚鸡肠。”

“多谢大公子。”司马相如一摸到实物就知道他错了,“大公子,这不是银制的?”

卫长君来西汉几年,除了银簪之类的饰品还从未见过大块银子,“我有这么多银子,还在此种地。不过是裹了铅的铁器。”

门前门后没有遮挡物,韩嫣和窦婴嫌晒就没进来。一人坐在桑树下闻得此言相视一眼,胡诌已经成了卫长君的本能了吧。

卫长君拿把铁锨,翻过来把朝下,然后递给张汤。张汤试着撬一下,禁不住说:“宫里最大的马车也够呛。”

东方朔:“那就多备两辆。”

张汤颔首:“只能如此了。”

卫长君想想觉着浪费:“其实也不用。沿途有河水,等到寒冬腊月,头天晚上在路上泼一些水,第一天清晨路面结冰,顺着冰面拉就行了。亦或者等到下雪从雪地里拉过去?我觉着这样反而比马车走得快。”

三人眼中一亮。张汤禁不住轻呼:“此法甚妙。只是如今才七月。”

卫长君笑道:“陛下不急,你急什么?”

张汤是怕一直放坏了,“回头用马车试试。陛下问起这三大件,我也好如实回禀。”

“也是。”卫长君微微点头,“院里热,去外面凉快吧。”

三人跟他出来,韩嫣倒三杯水。张汤和司马相如赶忙道谢。东方朔不禁说:“谢来谢去你们也不嫌烦。”不经意间门看到打东边来的人,“他不是说不来吗?”

卫长君想问,谁呀。扭头一看,他大外甥和阿奴正往这边跑。隐隐还能听到牛固喊,“慢点,路不平别摔着。”

韩嫣抿一口水,“小崽子知道你们一来,卫兄准奉上瓜果,不来不就亏大了。”

司马相如讶异一声,“这水?”

韩嫣挑眉笑道:“清冽甘甜,如卫大公子院里的三大件,非常水?”

张汤不禁点头,“这水中加了什么?”

窦婴笑道:“别听韩嫣故弄玄虚。什么也没加。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就东边山上流下的山泉水,用砂锅煮沸变凉就是这个味。”

“大舅!”霍去病朝卫长君扑去。

卫长君看到小崽子头上全是汗,伸手挡开,“别过来。”然后把水递给他。

小不点一口气喝完,递给他:“还要。”

“我欠你的。”卫长君把杯子放茶几上,冲韩嫣伸手。韩嫣禁不住抱怨,“我欠你们舅甥俩的。”嘴上这样说,仍然把汗巾递过去,然后又给小不点倒一杯水。

两杯水下去,小不点解了渴,阿奴也到跟前了。卫长君给他擦擦汗,韩嫣又给他倒一杯,然后水没了。

卫家有四个小的,一天得喝不少水。每天早上厨房都会烧好几壶。卫长君就令女奴再拿两壶。韩嫣又给阿奴倒一杯。卫长君把汗巾还他。韩嫣看到上面汗渍渍的禁不住皱眉,“送你了。”

小霍去病伸手拿走:“谢韩兄。”

此言一出,司马相如和张汤呛的连声咳嗽。卫长君瞪大外甥。小崽子不明所以,歪着头看他俩,“你们怎么了?”

张汤顾不上擦嘴,“你叫他什么?”

“韩兄啊。”小霍去病说的理所当然。张汤听得一脸便秘。

司马相如不知该作何反应。东方朔同一人解释,韩嫣搬到这儿的时候小崽子还不懂事。听他大舅喊“韩兄”他也跟着喊,习惯了改不过来了。

小不点笑嘻嘻道:“东方先生,你真会给我找理由啊。”

司马相如和张汤又差点被口水呛着。

被小崽子拆穿,东方朔有些窘迫,没好气道:“知道是理由还说出来?你脸皮还可以再厚点吗?”

小不点无所谓,像个猴儿一样,一下窜到树上。随后想起什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大舅。卫长君无奈:“我说过,当着我们的面可以。”

小崽子放心下来就冲阿奴伸手。阿奴窜上去,找个舒服的树杈坐下。韩嫣把茶几往一旁移一下,“别乱动。”

“不动就不动!”树上舒服,两小孩不想下去,换个地方躺下。

他俩刚躺好,戴着草帽前去摘果子的许君回来了。许君先在沟里洗一下,然后去屋里用井水洗。许君先摘一个西瓜放井凉水里冰着然后才下地。等她把果子洗干净,西瓜也冰凉了。许君知道西瓜涨肚,估计没人吃果子就没切,放竹编的小筐里叫曹女送出去。随后她端着两盘切成三角块的西瓜出去。

两个小崽子一看到西瓜,又跟个猴似的从树上下来,然后就想伸手抓。卫长君轻咳一声,他俩把手缩回去,齐声道:“司马先生,张先生,东方先生,请!”

卫长君颇为意外:“你认识司马先生?”

东方朔:“方才互通了姓名。”瞥一眼小崽子,“我不想理他,他说要想见你,必须报上名来。”说起先前的事,无奈地摇头,“大公子,您大外甥得亏是您外甥。否则——”

“东方先生,西瓜好吃吗?”小霍去病打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