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洞府中的场面有些混乱,可要真说“失控”其实也算不上，失控二字仅是对沉玉璧而言的，至于浴红衣,这一切就是她的所求。她踏入了洞府中,就没想着达不到目的。

浴红衣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嫣红如花瓣的唇,泪眼朦胧的师尊看起来像是被雨打湿的海棠，可怜兮兮的,她微微迷起的眼，眸中是餍足的愉悦。她不想去管什么敬或者不敬，只想获得自在与解脱。

浴红衣并没有一直留在洞府里，她在沉玉璧睡着之后便穿好了衣裳离去了。虽然不在意那些,可她也不愿意听沉玉璧口中吐出些不中听的话。

她没想着沉玉璧会因为此事出关，可她最后还是出关了，宛如一抹幽魂出现在了玉京峰,眉眼间满是淡淡的愁绪。浴红衣坐在椅子上,她朝着沉玉璧笑得嫣然,单手支撑着脑袋,暗暗揣测她的好师尊的念头。怪肯定是怪罪的，可她到底会选择怎么开口呢？她能提起那段难以启齿的事？还是要自己帮她一把？

……

“玉衡——”

沉玉璧的低语打断了浴红衣浮动的思绪。

浴红衣的思绪一下子从那过往回到了现实。

天演峰殿中灯火通明,榻上的人身形单薄如幻梦，好似随时要散去。浴红衣摩挲着指节，她长舒了一口气，扬齐了一抹笑道：“师尊睡醒了？”

沉玉璧默不作声地瞥了浴红衣一眼，强撑着要从榻上坐起。浴红衣原本想要将她压回去,可是在瞧见了沉玉璧苍白的面颊时又改了注意。她将沉玉璧扶起，让她半依偎在自己的怀中。起初沉玉璧还想挣扎，后来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便又放弃了。

浴红衣垂眸望着她笑：“弟子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那会儿师尊可不会这样安分。”她大概只能趁着师尊聆听天音境界下跌时强行束缚着她。

沉玉璧轻声道：“有什么可想的？”

浴红衣闻言呵了一声：“怎么不可想？”见沉玉璧垂眸不吭声了，她又直白道，“比起双修，弟子更喜欢单纯的鱼水之欢，可惜师尊总是不——”“甘愿”两个字没有说出来，浴红衣的嘴就被沉玉璧伸手堵住了，大概是此刻正虚弱，声音轻软像微风，手上也软绵绵的，一点儿力道都不曾有。

沉玉璧是真的不想听浴红衣胡言乱语，她放下手之后主动道：“现在外头如何了？持盈她们呢？”

“九州如今好得很，用不着师尊操心。”浴红衣哼了一声，她低头看着沉玉璧，“师尊还是好好休息吧，少管外头的事情。若师尊实在是睡不着，那不如想想，如何给弟子答复？”

沉玉璧眼皮子一跳，哪会不知道浴红衣话中所指？可要她直白地说出来——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过往不曾坦诚，如今也没有太多的长进。她抿了抿唇想要从浴红衣的怀中挣扎出，只是此刻，她的腰被一双手禁锢住了。

“看来师尊还是不愿意开口。”浴红衣望着沉玉璧轻笑，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却没有多少的笑意，“那就罢了，日后弟子会将师尊当作——”“母亲般敬着”几个字到底没有说出口，浴红衣直勾勾地望着沉玉璧，看着她的面上浮现了一团绯色，她笑了笑，又道，“师尊还在顾忌什么师徒名分吗？可要真是这样，当初师尊就该让弟子以死谢罪了，弟子可没见着谁说着‘尊师重道’，最后还滚到一张床上去的。”

浴红衣的语气中藏着几分嘲弄，话语也不大中听，她等着沉玉璧归来，可不想等她来说教。低头见沉玉璧抿着唇，眸中有些伤怀和委屈，她又长舒了一口气道：“抱歉，弟子有些急了。”

她怎么能不急呢？等过了无数个春秋，无时无刻不想着如愿以偿的那天。等待的时候还怀有一丝希冀，可如今等到了希望，然而看着沉玉璧的神情，她又觉得心中冷得厉害。

松开了沉玉璧，浴红衣作势要起身，她也没看沉玉璧的神情，只是略带着几分烦躁道：“师尊好好休息吧。”

沉玉璧面上掠过了几分难堪，她抿了抿唇：“你要去哪儿？”

浴红衣没接腔。

沉玉璧见她真的要走，不由得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子。在浴红衣那困惑的视线投来时，她的眼神没有闪躲，而是道：“来陪我睡会儿。”

浴红衣盯着沉玉璧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这不太像是她的好师尊能说出的话。

沉玉璧又问：“你不愿意吗？”

浴红衣挑了挑眉，笑道：“弟子求之不得。”

合衣躺在了沉玉璧的身侧，浴红衣并没有什么睡意，她偏头望着沉玉璧的侧颜，心中不由得浮现出过去的旖旎画面。她想要将人揽在怀中，可又有些担心，怕自己的举动让沉玉璧迈出的步子又缩了回去。

沉玉璧眼睫轻轻颤动着，她早就习惯了自身的虚弱状态，假以时日，便能够将跌落的境界修持回来，此刻的她虽然疲惫，却没有强烈的合眼休憩的念头。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她温声道：“你初来玉京时候，夜中惧怕睡不着，便也像如今这般与我躺在这一处。”

“师尊怎么就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了？”浴红衣笑了一声，没忍住道，“是因为如今这个让您不满了吗？”

沉玉璧蹙眉：“你这是什么话？”

浴红衣道：“我以为师尊是喜欢乖巧的那个，总不会喜欢纠缠着您不放的吧？”

“都是你。”

“是啊，都是我。”浴红衣莫名地感慨了一声，又问，“师尊若知道收下的是这样的弟子，会后悔吗？”

“不对，师尊既可聆天音，想来也知道些什么。所以师尊是愿意与弟子这样纠缠的吗？”

……

浴红衣的低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几乎以为沉玉璧睡着了，可一偏头便撞入了那双澄净的眼眸中。她的内心深处藏着几分不甘，依照她的性子，是还想要说几句讥讽话语的，然而对上那双眼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我原以为我是没有未来的。”

身化天柱之后，所有的情志都会被磨灭，过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想要浴红衣好好的，要是那样做能解开她心中的魔念、让她解脱，那就随她去吧。

但是其实她自己也能够从中获得一些隐秘的快乐。

很简单的一句话，浴红衣听明白了。

她不指望沉玉璧能将一切都坦诚地说出口，她只需要简单的回应，因为这证明她所做的一切不是徒劳的。忍了一会儿，她终究是没有忍耐住，伸手将沉玉璧揽在了怀中，四目相对，浴红衣能清晰地看到沉玉璧眼中的那抹一闪而过的羞赧。

浴红衣轻声道：“师尊，现在有了。”

“如今九州清平，四下无事。师尊无事可管，无事可念。左右闲着，不如来爱我。”！